二度传播“照”,媒介失守伦理底线

2009年岁末,“郑州小姐照”一度成为互联网点击率最高、网民关注度最高的话题。原因为10月28日郑州警方出动警力,对涉黄涉所例行公务时,执法过程影像被公开曝光所致。

不用问,几张照片“火”的原因是将涉黄对象赤的影像公之于众,使常规执法事件成为吸引了公众好奇目光的特殊案例。

火的另一缘由是本以“打黄扫非”的执法过程为主体的新闻事件,因公布的影像中有执法者涉嫌“动粗”的举止而衍生成了“暴力执法”的轰动新闻。面对“隐私曝光”和“粗暴执法”同时遭到质疑时,究竟是警方失误,还是媒体失手?有传闻:警方说辞是记者未经同意就擅自发稿。这恐怕不是下台阶的理由吧。

网友热论的焦点有二:第一是执法中涉嫌公权对私权的侵犯;第二“打黄扫非”执法现场拍摄的“体”照片刊登后 “小姐”的隐私被曝光。以往类似公安新闻或法制报道,平面媒体报道多是文字为主体,即使有图片或影像且多用打马赛克的手段进行技术处理,流媒体报道此类消息也是要做技术处理的。诚然,首度刊发此新闻的媒介主观是无故意伤害新闻事件的主体,但客观方面却已涉嫌故意伤害当事人。

随后,网络、广播、电视、报纸、流媒体,各路传播兵种齐亮相,疯狂热炒“照”事件。一个是国家工具,一个是舆论工具,于是受众中一场关于社会伦理和职业道德的讨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事件升温后的传播过程中,受众在讨论社会伦理、新闻伦理、职业伦理时,而“照”却被一而再、再而三地“二度”传播。借图关注和讨论伦理时,而谁又在失理?谁又在伤害谁?公众自有公论。

就此话题,笔者与长期研究新闻伦理的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王天定教授进行了探讨。王老师说:媒介报道警方打黄扫非本无错,“照”刊发后但后面持续的跟进报道中,特别是后面跟进关注此事的媒体不应再“二度”无休止地传播“照”。应该像CCTV“新闻1+1”栏目那样,在公开报道此事时使用技术手段,让画面不再使隐私暴露无遗。而其他媒介特别是互联网上,还在继续使用或转发“照”,借图发挥,讨论伦理,实际上此举无疑雪上加霜,让已经受到人格伤害的当事人再度受到伤害,同时,也伤害了媒介,因为职业道德和社会伦理的“红灯”面对媒体已经亮起来了。

11月7日《华商报》“评论周刊”发表了评论员毕诗成撰写的《梳理符合这个时代的社会伦理》。评论说:“公共伦理在构筑一种底线,那么职业伦理则是在建构日常生活里的重要经纬。我们倡导对伦理底线的守护,也警惕伦理道德与法律边界的模糊。”

的确,媒介在后续报道或关注“照事件”时,要厘清伦理道德与法律边界的模糊界限,一定要把握好报道和传播的度,防止主观无意,客观侵权。倘若涉案当事人维权,首度刊发图片的媒体成为被告的话,其他媒体是否会成为连带被告呢?

王天定老师还说:“《纽约时报》报头有这么一句话:“新闻必须有选择。”这句话其实阐明了该报的观点和立场――“报道是有所选择的。”

公安和媒体都是特定行业和职业,在特定的环境里都应承担“注意义务”。在涉及类似“打黄扫非”的执法报道中,也要考虑违法者的人格和人权,这是最起码的底线和操守。公安执法应当在法律赋予的范围内行使权力,并对媒体报道提出约定,而媒体报道也应该搞清界限和界定,不是采什么、拍什么,就能刊登什么,因为执法部门和宣传机构自身都承担着社会责任。

工作中,笔者曾供职的报纸也曾吃过这样的“哑吧亏”。2005年7月6日《华商报》报道:“陕西省预防艾滋病娱乐场所干预工作启动――安全套免费向娱乐、服务场所发放。昨日,西安市碑林区疾控人员给辖区相关娱乐场所免费发放安全套及艾滋病预防宣传资料。这一消息及时报道了政府职能部门“防艾”采取的行动,本无非议。但是,报道见报的当天麻烦就来了,一美容美发店的老板带着刀子,气势汹汹找报社讨要“说法”。原来,是该报道配发了两张新闻图片惹火烧身。原来报道画面上一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服美容美发店内的工作人员,并在向她们发送安全套。就是这一举动,惹怒了一家美容美发店的老板。他认为:第一,图片对他们美容美发店的经营带来了严重的伤害和负面影响;第二,对画面中的当事人造成伤害,给读者和消费者带来了一定误导作用,以为他们打着美容美发幌子在搞“特殊服务”。那位老板要求报纸,消除影响。最终报社与那位老板还是融洽地解决了问题,事后反思时,该报道如果被,败诉几成定局。

平心而论,这两张新闻照片刊发的确不太合适,即使其中刊登在头版的大图当时编辑已进行了技术处理(当事人眼部打上了马赛克),但报道见报后还是引发投诉。其实,在先期的操作时,记者拍摄应告知当事人所拍图片将进行正面报道,应征得对方同意;再者对方也应该有知情权。谁曾预料到这种特定的举止和特殊的礼物会带来特别的麻烦。编辑在选图时也应该正反两方面都慎重考虑,权衡得失。换位思考,我们要是经营者会不会也冲动呢?其实这又是一起主观无意,客观侵权的典型案例。报纸是特殊的政治产品,办报过程中每个人、每个环节要有风险意识和把关意识。绳断总是在细处。

吃一堑,长一智。如2009年10月26日《华商报》报道:10月23日晚,西安警方出动警力突查某娱乐场所,当场抓获119名涉嫌营利性陪侍女子,陪侍女拉了3公交车。这一新闻同时配发了3张新闻图片。记者拍摄时就已经注意了角度,选择的全是新闻主体的背面;编辑在选用视频截图时也有意识地选择了背影,几张配图的拍摄和选择,至少说明我们的采编人员防范风险意识到位。(见图。10月24凌晨,西安市公安局治安局抓获涉嫌陪侍人员共119人,嫌疑人用画报掩面遮羞。华商报记者 汤继颖摄)

媒体记者在日常的新闻采访报道和传播过程中,要清醒地意识到凡是涉及公民隐私权时,媒体承担着“注意义务”。操作当中应把握最基本的两点:一是真实公正,二是做到不伤害。前者是原则,后者是底线。那么“照”在被疯传的同时,伤害的不仅是当事人,还有当事人父母、亲人和朋友。当然有人会说她们或他们,干那风流艳事已不顾及脸面了。诚然,违法者理应受到法律制裁,但法律没有剥夺违法者的人权,不能肆意追求轰动而污辱违法者的人格。媒介在传播“照”时不应一味的追求关注度、点击率和轰动效果,不应让商业利益淡化了社会责任。在特定的报道事件人时,要尊重当事者的隐私,要把“人”当作“人”,人最大的价值就是人格,人的生命和尊严高于一切。“新闻伦理就是人类最普通的道德精神在人类的新闻传播行为中的一种折射。”王天定教授说。

媒体在采访和传播时应当自醒:一是界限模糊的报道是否有刊登的新闻价值;二是对事件刊登后的社会效果要有预判。作为媒体从业人员要对工作对象、服务对象和媒体对象承担起“注意力”的责任和操守,防止正面报道无心带来了吓阻效应、恐怖效应、负面效应等难堪效应。

面对此类事件,媒介二度传播“照”,其实应该算是涉嫌渎职行为。倘若过度地传播下去,无论是“小姐”还是媒介,最终都是受伤方。有网友就此发表观点:各种伦理的坚守是不可或缺的,假如权力失范、信仰缺失、价值观紊乱,对伦理的廓清和坚守丧失了约束的力量,这种力量好比皮毛中的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正如《华商报》评论员毕诗成所言:公共伦理,职业伦理,政治伦理,一同编织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社会伦理。对于逐渐走向公民社会的中国而言,这些触及伦理的信息,给了我们很好的原材料,有助于梳理边界,廓清公权与私权,探寻符合人权、法治等现代进步精神的时代伦理。

(作者单位: 华商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