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音乐美学之“色彩”概念――与绘画中色彩概念的辨析

时间:2022-09-27 10:35:23

试论音乐美学之“色彩”概念――与绘画中色彩概念的辨析

[摘要]在音乐创作、研究及音乐审美评价活动中,人们常以“色彩”一词来表述旋律、和声等音乐语言所表现出来的作品风格或情感取向上的特点。“色彩”原指因物体表面对“光”不同的吸收、过滤与反射,通过视神经传导至人脑的一种“视觉认知”。“音乐”与“绘画”作为两种独立的艺术形式,它们在“色彩”的概念和体现上存在本体属性、表现形式、感受方式等诸多方面的差异。

[关键词]色彩 音乐 绘画 差异

在音乐创作、研究及音乐审美评价活动中,人们常以“色彩”一词来表述旋律、和声等音乐语言所表现出来的作品风格或情感取向上的特点。所谓“色彩”,系通引绘画艺术的专业术语。原指因物体表面对“光”不同的吸收、过滤与反射,通过视神经传导至人脑的一种“视觉认知”,是“色光”对人的视觉和大脑发生作用的结果,是一种视知觉。而音乐美学中所谓的色彩,通常是指由于某一段音乐作品,在其整体上的地域风格、音乐结构、旋律与节奏特征以及和声效果等综合的音响方面,给听众在欣赏过程中造成的主观的情感意向性的审美体验。

“音乐”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形式,它具有与其它艺术不同的特性,当“色彩”这一概念进入音乐美学,成为音乐审美评价活动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就不可避免的在理论上与另一种艺术形式“绘画”形成了横向比对的可能性,然而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在其本体属性及感受方式等诸多方面的差异,使得它们在事实上并不具备横向可比性。长久以来,学界在对这两大艺术门类的审美评价活动中,常以“色彩”作为其考量与评价的重要依据,然笔者查阅多方资料,皆未见其在这两种艺术形式中确切的定义,谨此以对比之法,表述个人对“色彩”概念之于绘画与音乐中的差异。

一、本体属性上的差异

色彩在音乐和绘画两大艺术门类中的不同属性,通过《新编现代汉语多功能词典》中对这个词条的两个截然不同的解释可见一斑,一为“颜色”;二是“比喻人的某种思想与情感倾向”

“绘画”作为空间艺术的代表形式,它所说的“色彩”,是一种外在于人的现象,是客观存在的事物通过其表面对“光”不同的吸收、过滤与反射,经过视神经传导至人脑的一种“视觉认知”,是视觉神经对外界刺激产生的一系列生理活动的结果。它的物理属性为不同波长的“光波”,可以说是“光”以某种特定方式的再现。也就是说“色彩”之于“绘画”是基于物理现象的一种“存在”,是“物质的”,有相对具象性――即某一种特定的“颜色”,可以被作为“物质材料”使用。无论人们是用“红、黄、蓝”,还是“冷色调、暖色调”的方式来表述,它都具有具象的“可视性”,能通过视觉感官去把握并展现于客体,并具有相对客观的“确定性”。

我们都知道,我国的国旗是“红色”的;而自然界大部分植物是“绿色”的。这些认知层面上的色彩概念,来自色彩的物理光刺激对人的生理发生的直接影响。现实中的“色彩”只随着客观的“光源”的变化而改变,并不取决于感受主体的主观情感取向。

然而,在典型的时间艺术“音乐”中,“由于缺乏具体的、实在的、单个的实体”,也就没有物化的实体供“光”形成物理上的折射与反射,它的物理属性是物体震动下产生的不同频率的“声波”,不具备形成“色彩”外在的物理与生理条件。这就决定了人们在音乐中所感知到的“色彩”,其本身并不“存在”,是“非物质的”;它不具备具象的“可视性”,而仅仅是听觉刺激下产生的精神观照中的意象,是听觉器官受到刺激后产生的一系列心理活动的结果。正如鲍列夫在其《美学》一书所说“如果对绘画中的色彩可以通过事物对比来进行描写,那么音乐中的色彩就只能用隐喻加以描绘。”它没有明晰的画面,更不可能具有构成画面的“确定性”的色彩,而仅仅是对“人的某种思想与情感倾向的比喻”。没有人可以在欣赏完一段音乐后,确切的告诉你,它是什么颜色的。用黑格尔的话说,“音乐所办不到的,正是自己展现为客体”。换句话说,音乐艺术中所谓的“色彩”是艺术家或欣赏者在一定思想状态下,情感体验的观念表现。它具有强烈的个人主观性,很大程度上受到观念主体的生活经历、文化修养乃至当时当地的心理状态及情绪等主观因素所影响。

二、形式表徵上的差异

对于绘画而言,“色彩”是其赖以传达情感的重要元素之一,“又是最易被观赏者理解、接受、激赏、共鸣的基本手段。”,它和点、线、面等其它元素共同构建起物化的结构与形式美,在绘画作品的创造与生产过程中,艺术家正是利用色彩的明暗、色调、纯度等手段,来表达情感的。“色彩”在这里作为载体,通过引发观赏者的“色彩的联想”把这种情感作用于观赏者。

不同波长的“光”信息作用于人的视觉器官,通过视觉神经传入大脑后,通过思维,人们会自觉不自觉的与以往对色彩的记忆及经验产生联想,从而形成一系列的“色觉”心理反应,心理学家对此曾做过许多实验。他们发现,在红色环境中,人的脉搏会加快,血压有所升高,情绪兴奋冲动。而处在蓝色环境中,脉搏会减缓,情绪也较沉静。人们通过千百年来与自然界和社会的接触,逐步形成了色彩的概念和联想。比如红色让人联想到玫瑰,联想到喜庆,联想到兴奋;白色联想到纯洁,干净,简洁;紫色象征着神秘,高雅,浪漫;蓝色象征庄严,稳重,理智;橙色代表了欢快,甜美,收获;绿色代表了充满青春的活力,舒适,希望等等。绘画家们正是利用这些人类知觉中形成了的,对色彩形象象征意义的相对概念与色觉,来表述与传达个人的艺术情感。

19世纪法国著名画家,印象派大师莫奈,就是运用光和色彩作为创作手段的代表之一,他对于色彩的运用非常细腻,可以说,是把“色彩”在绘画(绘画)中的运用,提到了极高的位置。他的作品《水中倒影》,咋看像一幅草图,整幅作品由蓝、绿、黄、灰几个大的色块构成,在蓝色和灰色的天空中加入了浅粉色和橘黄色,它在水中的倒影在蓝绿色的水面上随着绿色和粉色的波纹抖动,悬崖就像是从海中自然生成,和大海与天空融为一体。画家运用色彩的效果,巧妙地表现出峭壁截获的所有阳光,通过水折射出来的光线融合在特有的灿烂、艳丽、却又像乐曲般和谐的色彩之中。将这瞬间的,对天然奇观的印象永驻在画布上,使它成为永恒。

音乐则不把色彩作为形式上的表徵,它是“用旋律的起伏、节奏的张弛、和声和音响的变化,在运动中表现情感的变化发展,”其中所体现出来的“色彩”是多层面、多角度的,比如,横向上的节奏与旋律可以表现一定的色彩、丛向的和声效果,也可以形成不同的色彩感觉、从音乐整体的配器等织体声也能够突出一定的色彩感觉,而凡此种种的所谓“色彩”其本身是并不存在的,而是通过有组织的“乐音”这种特殊的载体,以旋律、和声等音乐语言的手段,为欣赏者提供的一种情感体验。

音乐中的乐音,按照节奏和音高的关系组合在一起,直接的作用于欣赏者的听觉。节奏中的强弱关系,不同乐器与人声本身所具有的音色上的明暗,使欣赏者在心理上产生“色彩”的联觉,这种联觉的色彩感具有高度概括性。当然,这是由于它的不确定性所导致的。“音乐能抒发和表达一定的情绪或情感,但不能阐述和说明这种情绪与情感赖以产生缘由;音乐能够表现外在环境的某些特征,但不能具体精确的描绘形象和状态”。这里所谓的“色彩”,其实是在一定思想状态下的精神感受引发的,审美心理上的通感。确切的说,是人们在获得审美体验的同时,主观上自觉的进行的一种“联想的色彩”的反应与行为。人们对音乐色彩的判断,正是在这种联觉的基础上完成的。

同是法国人的著名作曲家德彪西于1905年所作的同名钢琴曲《水中倒影》,就是用音乐的语言,通过调式、和声、节奏等音乐元素的变化,引发听众的联觉,而达到与莫奈的绘画作品异曲同工的效果。乐曲一开始,钢琴疏密有致的演奏出浮动的和声织体,恰似潺潺流水泛起阵阵涟漪,第二主题宽广浑厚的旋律,又仿佛岸边雄奇的峦嶂,与水面交映成辉、相得益彰。同时,左手一系列琶音式的分解和弦正像映于手中的倒影,随着水面泛起的粼粼波光而摇曳。缓慢的主旋律在不断变幻的和声衬托中,刻画出宁静的月色下,水中倒影的清澈轮廓。艺术评论家艾米尔•韦尔莫斯在评述这部作品时曾说:“克罗德•德彪西的《水中倒影》正是克劳德•莫奈的《水中倒影》的色彩语言的移调。”

三、感受方式上的差异

音乐与绘画在色彩概念上的差异,还表现在欣赏主体对它的感受方式上。人们在欣赏绘画作品时,“色彩”对视觉的刺激往往起到第一信息传达的作用,对“色彩”的感受通常会被画面导向一个具体判断,视觉感官接收到画面信息之后,在脑海中理性的提出问题――“它是什么色调?其中具有哪些颜色?”也就是说,视觉活动的结果总是迅速、直接的导入认知,是一种认知行为,观众对色彩的感受正是在认知过程中活跃起来,发生判断,产生认识的。是理性到感性的过程。正是由于这个认识的过程,才引起了观众对记忆及经验中的“色彩的联想”,这个过程中,欣赏者情感体验的来源,可以说是建立在“色彩的联想”上的一种“虚构”。它是欣赏者凭借过往的生活经验或知识结构间接产生的,有一个理性的判断――认知――联想再到感受的过程,而并非由作品中的“色彩”本身的直接刺激得来的。

一言以蔽之,也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情绪客体化现象”。在这种现象里,我们会在直觉中把自身的心理性情感或情绪反应当成存在于当前外界对象客观的外部特征(形态、颜色等)之中的一种直接地令我们喜爱或者厌恶的东西。例如我们在海边,大海“蔚蓝”的色彩通过光的反射与折射,产生视觉神经冲动传入大脑,在视觉系统其它机能的参与下使大脑形成对海洋的颜色、明暗等特征的反映,同时,也在脑中引起情绪性情感反应并形成通常是美的心理感受;又由于心理注意机制等因素的作用,此时大脑没有形成对视觉感受的内部状态与位置等特征的反映,在这种情况下,大脑皮层便把对大海的视觉反映与对当前心理上快悦的情绪性情感反应的反映复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了“快悦情绪在大海的视觉图像上”这一情绪客体化现象。这时我们就会在直觉中“看”到在那大海的“蔚蓝”之中,仿佛存在着一种直接的令我们快悦的东西,并把它当成是“蔚蓝”这种色彩本身所具有的一种(往往被称之为美的)属性来加以喜爱和体验。

“音乐”对色彩的感受方式则恰恰想反,奥地利近现代著名音乐美学家爱德华•汉斯立克说:“音乐美是一种独特的,只为音乐所特有的美,这是一种不依附,不需要外来内容的美,它存在于乐音以及乐音的艺术组合中,――这些东西以自由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直观的心灵面前,并且使我们感到美的愉快” 它直接诉诸于人的情感世界,人们在欣赏音乐时,通常不会被引向主观之外的具体事物。正如波兰音乐家卓菲娅•丽莎在其《论音乐的特殊性》中所说“音乐的内容是感情,而很少是唤起这些感情的那些现象本身”由于没有具象的实物,对视觉形成相应的刺激,人们对音乐的色彩也就不会产生理性的认知,而往往是一种纯粹的意识行为。

人们在欣赏音乐时,往往是把自己沉浸到音乐中去,他可以不懂音乐的语言,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甚至是听不出具体的音高。对于欣赏者而言,音乐提供的首先是一种感受,并且这种感受是在听觉中直接获得的。《乐记》有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我国古代音乐美学的研究,早就证明了音乐与心灵(情感)的关系,欣赏音乐的人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分析判断,而是身心浸淫在音乐所构筑的美感当中,直接产生的,具有较强烈的主观性和立见性的情感体验,其间所包含的感情源头,其实是在听众的自己的心中,嵇康的《声无哀乐论》中“以有主之哀心,同乎无象之和声,其所觉悟惟哀而已”的表述告诉我们,每一个听众在同一音乐中获得的想象和体验都不尽相同,其它人是无法共享的。

亦即音乐中所表述的“色彩”,是建立在欣赏主体自身情感体验的基础上,主动的、感性的“联觉”,欣赏者得到的色彩感,是因为他自身的感情通过音乐的激发得以升华,而后依据审美心理的“通觉”效应,对位归纳而形成的意象中的色彩印象,经历的是感受――联想――归纳最终形成认知的过程。是感性到理性的过程。

“色彩”一词于音乐美学的评论由来已久,本文的初步探讨,仅为笔者的个人见解,意在提出此想与同行们共同研究探讨,若能加深人们对音乐美学的理解,引发更精深之研究,则幸甚。

参考文献:

[1]孙美兰.艺术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 1987.7.(1997重印)

[2]聂元龙,李晶,朱亚荣.音乐欣赏入门.北岳文艺出版,1996.

[3]冯志纯,周行健.新编现代汉语多功能词典.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1009.

[4]卓菲娅•丽莎.论音乐的特殊性.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36.

[5]孙美兰.艺术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8.

[6]钱仁康.音乐的内容和形式.音乐研究,1983,(1).

[7][奥]爱德华•汉斯立克著,杨业治译.论音乐的美.人民音乐出版社,1986.15.

[8]卓菲娅•丽莎.论音乐的特殊性.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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