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想为您擦黑板

每当小学同学见了面时，都说这一生最难忘的老师不是中学的，也不是大学的，而是教我们小学一二年级的武永周老师。他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位老师，也是我们的启蒙老师。我们都非常尊敬他、爱戴他，也非常怀念他。怀念他略胖的身材，怀念他国字脸上的皱纹，也怀念他那满脸的胡子茬，更怀念他慈父般的微笑。

在当时，体罚学生根本不算回事。有个姓闫的老师把学生打得头上直淌血，学生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心里涌起的却都是对他的反感和憎恨，并没有人真正怕他。我们这些孩子都管他叫“闫老头”。还有个挺厉害、教的也挺好的老师姓杜，村民都叫他“老杜”，唯独武永周老师（村里男女老少一律称他“武老师”，以至于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武老师”。从称呼上也足以见得人们对他分外尊重，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位好老师）从来不体罚任何学生，也从来没见他着过急发过火，可大家都从内心深处佩服他敬重他。当时班里没有桌椅，大家都爬在两头都用砖墩支着的长条石灰板上学习，从家里拿小板凳坐。由于人太多，每次上学都要抢座位。在家里我和小弟吵架了，爸妈都是打我骂我，我总是把受的委屈发泄到学校，打起架来不要命，总是很霸气地占座。有一次我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位，被我打哭的学生告诉了武老师。他没有像爸爸一样扬起巴掌就打我，而是笑着走过来，用商量的语气说：“有个学生没座位，能不能和

你挤在一起？”我点了点头，挪向一边，从那以后再也不霸道地占位了。就这样，我这个任性又逆反心理特强的女孩被武老师用尊重制服了。

武老师在我迟到时也不罚站，只是说：“告诉你妈妈，给你做饭早一些。”我还是哭了，很伤心地哭了。多么理解我的老师呀！虽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但我也不愿意让他批评妈妈，要知道爸妈都忙得顾不上吃饭，更别说做饭了。我就常饿着肚子去上学，这样就不迟到了。我这种早到的习惯保持到现在，总是提前半小时就到单位。每当同事问为什么来这么早时，我只是笑笑，耳边总会响起一个慈祥的声音：“告诉你妈妈，给你做饭早一些。”

班上有52个孩子，可纪律却是全校最棒的，老师不在教室，照样都安安静静写作业，武老师训练出来的小班长比高年级的老师还管用。武老师课讲得很好，每当个子小的学生板演够不着时，他就把学生抱起来让他写。这时全班都会心地一笑。每当他使劲挥舞着手臂尽量快节奏地擦黑板时，我们就在心里替他用劲儿。他擦完了会笑着转过身说：“我擦得快吧？是不是比年轻人还快？谁说我老了？我还有使不完的劲呢！”我们就一起开心地笑一场，仿佛我们共同完成了一件大事。黑板、板擦就这样开始充满神奇的魅力。每一个人都想摸摸那个板擦，每个人都想替武老师擦一次黑板。慢慢地擦，细细体验当老师的感觉；或者飞快地擦，像武老师擦得那么快，那一定有趣极了。可是武老师只允许两名个子最高的女生踩在他的办公椅上擦黑板，而且是在他忘了擦的情况下。其他学生不许随便碰讲桌上的东西，更不许擦黑板，他怕摔着我们。大家都羡慕那两名大个子女生，她俩也得意得很，时刻轮流监督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讲桌。

我是班里年龄最小个子最小破格入学的女生，可是我真的很想为武老师擦一次黑板，比任何人都想。不只是因为武老师第一个发现我换了新棉袄，夸我的袄漂亮；不只是因为武老师见了面像对大人那样和我打招呼；不只是因为当我红着脸说不出话时，武老师并没有像别的大人那样着急发火；不只是因为武老师在我旷课后没批评我还给我补课；不只是因为武老师和爸爸谈话时夸奖了我，爸爸没有打我；不只是因为武老师没嫌我语文考得不好而让我退班；不只是因为单独给我布置的生字抄写作业，我总要抄无数遍生字才能全对；不只是因为……

早上，我常常第一个来到教室，趁同学都不在，走上讲台，拿起板擦，轻轻地抚摸着。平时两个女生看得紧，同学之间也互相监督着，根本碰不到它。可是黑板上一个字也没有，被那两个女生擦得干干净净。她们要是剩点该多好呀，哪怕就剩一个字，也好让我为武老师擦一次黑板呀！

武老师教完我们二年级，在学校呆了一段时间就退休了，我们是他最小的学生了。看着他推着自行车离开学校，我心中是深深的失落。我还是班里个子最小的孩子，还是没能为武老师擦一次黑板。在以后的校园生活里，黑板和板擦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了。

（作者地址：河北省邢台市英华学校小学部邮编：054001 插图：姚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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