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的世界》看茨威格自传中的“隐身术”

时间:2022-09-25 08:09:15

从《昨日的世界》看茨威格自传中的“隐身术”

【摘 要】《昨日的世界》是茨威格在生命最后阶段发表的对人类社会的回忆和思考,在他的这部驰名遐尔的自传中,世界大历史的风云变幻得到了真实生动的再现,他笔下的形形的人物也都活灵活现,精神纷呈,惟独茨威格本人反而显得模糊不清,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对茨威格来说以各种形式隐姓匿名是一种本能的需要,以此来保持个人的自由和独立;其次茨威格认为诚实的自我描述是一个无法验证的命题,因为这时除了自我——见证人和法官,原告和被告都集于一身的自我以外,没有别的人能够对真实性进行监督和对质,于是茨威格在自传写作中就采用了声东击西、“名不副实”的叙述策略。

【关键词】茨威格;自传;隐身;自由;羞惭

《昨日的世界》写于1939至1940年,是奥地利著名小说家、传记家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生前完成的最后一部作品,1944次出版,其时离茨威格在巴西自杀已有两年的时间。虽然茨威格在当年给朋友的信中说:“出于绝望我正在写我一生的历史。”但《昨日的世界》还有一个副标题:一个欧洲人的回忆。从副标题以及此书的内容看,《昨日的世界》又是一部回忆录,是茨威格回忆自己六十年的人生经历和见闻的作品。实际上,“回忆录同自传有时很难区分,一般说来回忆录是一种非正式的自传。”,这样看来,我们还可以把《昨日的世界》当作茨威格的自传来阅读。作为自传,《昨日的世界》是茨威格在生命最后阶段发表的对人类社会的回忆和思考,在他的这部驰名遐尔的自传中,世界大历史的风云变幻得到了真实生动的再现,他笔下的形形的人物也都活灵活现,精神纷呈,所有这一切都盖过了自传作者茨威格本人,他在他的这部自传中似乎更多的担当的是引路人和解说员的作用,把我们读者引向一个个历史画面,为我们解释这些画面,并与书中的那些举世闻名的或默默无闻的人物相识,惟独茨威格本人反而显得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地闪现在那些睿智隽永的文字之间。他的第一位妻子弗里德里克的名字根本没有提及,只是写到在佛罗伦萨与画家朋友的偶遇中提到“和我在一起而不认识他的妻子”,在作品的最后写了他“打算第二次结婚”,但对自己两次婚姻的来龙去脉一字未提,守口如瓶,他自己的个人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我们都知道婚恋问题在作家一生中占有重要地位,无论在卢梭的《忏悔录》里还是在海涅的《回忆录》中,恋爱都占有相当可观的篇幅,至于歌德、普希金生活中爱情所起的作用,更是尽人皆知,可是茨威格在自传中却讳莫如深。以至于他的朋友曾这样评价茨威格:“这位弗洛伊德的景仰者、学生和病人过于贞洁,未能写出一本真正的自传来,他过于羞怯,害怕赤身露体。”的确,我们在读《昨日的世界》的时候,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作为自传主人公的茨威格似乎化作了“隐身博士”,在读者面前展示了他的“隐身术”,即便如此,他的这部“名不副实”的自传还是让我们爱不释手,流连忘返,原因何在?

一、惊心动魄的历史事件

在《昨日的世界》的序言里,茨威格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开诚布公地写道:“我从未把我个人看得如此重要,以至醉心于非把自己的生平历史向旁人讲述不可。只是因为我鼓起勇气开始写这本以我为主角——或者确切地说以我为中心的书以前,所曾发生过的许许多多事,远远超过以往一代人所经历过的事件、灾难和考验”。茨威格所说的许许多多的事中最惊心动魄的,莫过于两次世界大战。因为二十世纪“以战争为标志。即使当枪炮声不再鸣响之时,这个世纪也是生活、思考在世界大战之中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共同信奉上帝的一大批欧洲国家十三亿人口的同室操戈,战争造成了千万人的死伤,在欧洲,这等于一代风华正茂的青年被无情地从他们仅有一次的生存中抹掉了。人们惊魂未定,接着又目睹了三十年代的经济大萧条,经济大萧条直接导致法西斯上台,这一后果最后是把欧洲推向新一轮更疯狂、更可怕的大屠杀——第二次世界大战。作为两次世界大战的见证人,茨威格写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民众的疯狂,那就是弗洛伊德称之为“对文化的厌恶”,要求放纵最古老的嗜血本能,造成了一种可怕的、几乎难以用言辞形容的、使千百万人忘乎所以的情绪,霎时间为那个时代最大的犯罪行为起了推波助澜、如虎添翼的作用,在1914年战争开始的最初几个星期,要想和某个人进行一次理智的谈话,渐渐地成为不可能了。最爱好和平、心地最善良的人,也像喝了酒似的两眼杀气腾腾,莎士比亚被赶出德国舞台,莫扎特和瓦格纳被赶出法国和英国的音乐厅,德国的教授们声称,但丁是日耳曼人;法国的教授们声称,贝多芬曾是比利时人,那些国家成千上万的公民每天在前线互相残杀,这还不够,他们还互相在后方辱骂、中伤敌国已经死去的伟人,这种精神失常越来越荒唐。在那个极端的年代,一个鸡蛋在奥在利的价钱相当于过去一辆豪华的轿车,而后来在德国竟高达四十亿马克——几乎相当于以前大柏林市全部房屋的地皮价。一战终于过去了,但是通货膨胀、失业、各种政治危机,使德意志民族人心浮动,于是希特勒出现了,是当时对现状不满的怒涛把他匆匆抬出来的。他完全知道,怎样用许诺来欺骗各方面的人,从而使他在掌权的那一天,即使在最对立的营垒里也竟然会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接着,国会纵火案发生了,国会消失了,德国所有的法律都化为乌有,茨威格的书被焚烧,剧作不能上演,茨威格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持续不断地到另一个星空下、到另一个世界去居住,但这样并不等于摆脱了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日子,每天都有从祖国传来的尖叫的呼救声,他知道每天都有他最亲近的朋友被非法拖走、被拷打、被侮辱,他为每一个他所爱的人担惊受怕却又无能为力。当他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他没有悲哀——时代已把人们的心变得如此反常,而是相反,他感到一种宽慰,因为他知道母亲已经不会再遭受各种痛苦和危险了。他当然清楚,一个新的时代总会开始,但他不清楚,要达到那个时代,还要经过多少地狱和炼狱。茨威格作为二十世纪上半叶历史的见证人,用《昨日的世界》提供了历史文献的作用,展示出一个时代波谲云诡的历史画卷。

二、栩栩如生的文化名人

作为世界主义者的茨威格一生喜爱旅行,他到过印度、苏联、东南亚和非洲,两次踏上美洲,常来常往于德国、法国、荷兰、比利时、瑞士、英国、意大利,最后寄居巴西,茨威格待人彬彬有礼,热情好客,加上他的文学成就,使他的朋友遍及世界,几乎认识他那个时代欧洲所有的各界名流,不仅有文学家,还有画家、音乐家、演员、医生等,而对这些人物或详或略的描写,也成了《昨日的世界》中的精彩篇章。

我们看茨威格是怎样描写他们的:莱纳·马利亚·里尔克(1875-1962)奥地利著名诗人,在艺术上的探索和创新对西方现代文学有很大影响。在茨威格笔下,里尔克是一位规避一切喧哗嘈杂,甚至规避对他的赞扬的诗人,因为里尔克认为,那种赞扬是围绕着一个人的名字积聚起来的全部误会的总和,并且在现实生活中要找到里尔克是很困难的,因为他没有住宅,没有能找到他的地址,没有家,没有固定的寓所,没有办公室,他总是在世界上漫游,没有人能事先知道他会转到哪里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诗人,尽管境遇不宽裕,但对衣着却是非常讲究,打扮得干净、入时,他的衣着就是一件不惹人注意但又经过精心设计的艺术品,茨威格认为这是因为他的要求完美和对称的美感一直渗透到他的内心深入和个人生活之中,艺术上里尔克更是不让不完全满意的作品出手。

奥古斯特·罗丹(1840-1917),法国雕刻家,以其对人类的理解和对精神世界的表现驰名于世,茨威格到他家做客,发现这位艺术大师所吃的饭菜竟是如此的简单,就像一家中等水平的农民的伙食:一块厚厚实实的肉、几颗橄榄和一道丰足的水果,外加本地产的原汁葡萄酒。罗丹的眼神,在吃饭的时候显得和蔼可亲,但一到他的创作室,他的眼神就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仿佛变得更高大、更年轻了。他用全部热情和魁梧身躯的全部力量工作着,完全把茨威格忘了,对罗丹来说,只存在他的雕塑以及他精益求精的构思,即便是电闪雷鸣,也不会把他惊醒。因此,当他结束工作准备离开创作室时发现了茨威格后, 他几乎惊愕、恼怒地望着这个陌生人。在凝视时,他终于记起来了,并为自己的失礼感到不好意思和惊惶。茨威格把我们带进了艺术大师的创作现场,让我们见识了艺术大师是如何创作艺术精品的。

罗曼·罗兰(1866-1944),法国小说家、戏剧家,1915年获诺内尔文学奖,他收到奖金后,毫不犹豫地把全部奖金赠送给国际红十字会。茨威格称自己是在一个纯属偶然的情况下“发现” 罗曼·罗兰。一天,一位俄罗斯女雕塑家邀请茨威格到她家里喝茶,他随手翻开一本不起眼的杂志,上面刊登有罗曼·罗兰的《黎明》(《黎明》是《约翰·克里斯朵夫》的第一卷)。刚开始是漫不经心地浏览,随后则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越读越有兴趣,越读越感到惊讶。这位如此了解德国的法国人是谁?后来他迫不及待地找到《约翰·克里斯朵夫》的其余各卷,如饥似渴地阅读,并为自己的发现而欢欣鼓舞:终于有了一部不是为了一个欧洲国家而是为一切欧洲国家服务的书,一部为增进欧洲国家团结的书。茨威格终于和罗曼·罗兰见面了,罗曼·罗兰有着茨威格有生以来在一个人身上看到的最清澈、最和善的眼睛,他长得又高又瘦,说话的声音非常轻,他几乎从不散步,吃得也非常少,不抽烟,不喝酒,但茨威格发现,在他苦行主义的躯体内蕴藏着非常巨大的耐力,他一工作就是几个小时,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他允许自己松弛一下的唯一事情,就是音乐。他钢琴弹得非常出色,柔和的指法抚摸着琴键,好像他不是要从中弹出声音,而仅仅是要引出声音。他们谈论起《约翰·克里斯朵夫》,罗曼·罗兰向茨威格解释说,他写这部书是想尽到三层责任:第一,向音乐表示他的感谢;第二,表白他对欧洲统一的信念;第三,唤起各民族的思考。他们从此建立了真诚的友谊,茨威格后来总结道:我和罗曼·罗兰的友谊是我一生中收益最多、在某些时候甚至是决定我的道路的友谊。

另外,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还写了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奥地利犹太籍精神病医生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56-1930)以及前苏联文学的创始人高尔基(1868-1936),意识流文学大师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等,他还写了他与当时意大利最重要的人物——墨索里尼交往的故事,实际上,墨索里尼是茨威格在意大利的第一批和最热心的读者之一,茨威格为帮助一位意大利妇女的丈夫免遭迫害,用尽各种方法都不生效,最后只好写了一封真正坦诚的信给墨索里尼,结果墨索里尼用他的大笔一挥,亲自实现了茨威格的请求,茨威格写道:“在我一生当中,还没有一封信有像这封信似的使我感到高兴和满足,如果说有一件文字工作曾产生过作用,那么,我就会怀着特别感激的心情想起这封信”。通过茨威格的描写,使我们看到了墨索里尼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也让我们意识到文学艺术的魔力,总之,茨威格不管是采用铺叙还是白描,正面写还是侧面写,都给我们展示了历史有血有肉的丰富的细节,这是我们读历史教科书所读不到的,他的这部自传也就成了其他似乎比他更有趣、更有知名度或与他本人一样知名的人物的传记,这样,茨威格成功转移了我们注视他的焦点,我们也不觉得自传中的其他人物喧宾夺主,而是津津有味地读下去,读完还意犹未尽。

三、隐身的原因

传记的范畴广大,无论是自传还是他传都包含着众多的分支,具有各不相同的形式,其构成也有很大的差异。除某些特定的类型,一般来说,“传主的生平、个性和对传主的解释是传记构成的三个要素,生平是最基本的,任何传记文本都必不可少,其余依次为个性和解释。这三者构成传记的主要内容,它们的统一表述成为传记的主题”。特别是弗洛伊德《梦的解释》1900年问世以后,因为其中的俄狄浦斯情结理论被视为鼓吹而一度遭到谴责,但到了1920年以后开始被思想界和学术界接受。精神分析同传记写作,表面看来不属于同一领域,但两者包含了一个共同点:即对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及其人格的研究,精神分析提供了一种解释人和人性的新方法,这得受到传记家的欢迎。20世纪西方一批著名的传记家,都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精神分析的理论,并把精神分析的方法运用到传记写作中,比如英国著名传记作家斯特拉奇的《伊丽莎白与埃塞克斯》,就运用了精神分析方法对伊丽莎白女王童年时代的一些生活细节做了地道的分析,并得到弗洛伊德本人的肯定,弗洛伊德还曾写信给斯特拉奇,称赞他“大胆而谨慎”。茨威格是现代德语传记的旗手,他同弗洛伊德一样,都是出生在维也纳的犹太人。20世纪20年代末,茨威格同弗洛伊德有了直接的交往,在茨威格心中,弗洛伊德是那个时代头脑最清楚的天才,一个敢于离经叛道、执著追求真理的科学家,并在《昨日的世界》中对弗洛伊德的人品、学说及其影响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只有深谙弗洛伊德学说精髓的人,才能对他的生平、学说及思想做出如此简明精当的概括。茨威格对弗洛伊德十分尊敬和钦佩,他的思想和创作深受弗洛伊德的影响。特别是他的传记作品,匠心独运,不拘泥于史实,而是突出心理分析,着重刻画人物的精神、心态和性格。这样的传记创作特色赋予他的传记作品以强烈的震撼力和感染力,把读者带进了一个既深邃又博大的历史时空。所以,罗曼·罗兰称赞茨威格:“他运用着弗洛伊德的犀利的锁钥,成了灵魂的猎者”。而这位“灵魂的猎者”为何在写自己的传记中就声东击西,“名不符实”呢?

茨威格生性含蓄内敛,不喜欢抛头露面,他是一位紧闭心扉,从来不愿自我暴露的作家。他的第一位妻子弗里德里克曾这样评价他:即使是少数人,你也不让他们接近你,你把自己包得很严。对此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也做了深入剖析。他说他为他的书籍所取得的成就和他在文学上的名声而感到高兴,但是如果好奇心一旦转移到他本人身上,那么他所取得的成就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因为按照茨威格自己的说法:“从少年时代起,在我心中最强烈的本能愿望是:永远保持自由和独立。而且我觉得任何一个酷爱个人自由的人,一旦到处刊登照片,他身上许多最美好的东西就会遭到破坏和歪曲……所以越是要我去大学讲课,去出席各种庆典,我就越深居简出。我不该用抛头露面来宣扬自己的名声。我从未能够克服那种几乎是病态的畏缩。直到今天,我还有这种完全出于本能的习惯:在大厅里、在音乐会上、在观剧时坐在最不显眼的最后一排;没有比在台上或者在一个抛头露面的位置让大家盯着我的脸看,更使我难以忍受的了。对我来说以各种形式隐姓匿名是一种本能的需要”。实际上,当茨威格还是一个孩子时,他就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老一辈的作家和艺术家,以与众不同的胡须式样和奇装异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他深信任何想以抛头露面来使自己遐迩闻名的人,无意之中会使自己生活得像一个“镜中人”——各种姿态都要按照某种风度。而一般说来,随着那种外表上的变化,内在的诚恳、自由和无忧无虑也就失去了。鉴于此种情况,茨威格有一个遗憾或者说有一个梦想,用他的话说:“如果我今天还能从头开始,那么我一定会用另外一个名字,一个杜撰的名字,用一个笔名来发表自己的作品,这样我也就能一箭双雕,既能享受文学成就所带来的喜悦,又能享受隐姓匿名所带来的愉快生活,因为像这样一种两全其美的生活,本身就已充满魅力和无穷的乐趣!”如此说来,茨威格在他的最后一部作品、他的自传《昨日的世界》中就与读者玩起了躲猫猫,捉迷藏,享受“隐姓匿名”所带来的乐趣。

另外,从自传这种写作形式而言,茨威格对它有精辟透彻的体悟。从表面上看,自我描述肯定是每个艺术家最轻而易举的工作。这是因为创作者对谁的生平还能比对自己的生平更熟悉更了解呢?对于他来说,这种生存中的一切重大事件都是料想到的,最秘密的事情也是已知的,最隐蔽的东西在他心中也是显而易见的。因此,要讲述他现在生存和过去生存的这种真实,除了打开记忆库,写出来生平事实以外,他无需做任何其他努力。但事实却告诉我们,成功地把精神形态的自我雕像写成文字的人是屈指可数的,艺术家真切地塑造当代及历朝历代的任何人的困难都没有真切地塑造他本人的自我的困难大。究其原因,“这是因为人本身最虚荣的,(而且正好是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卓尔不群,完美无缺地出现于别人面前,而不是与此相反。因此,他所追求的是,让他的那些丑恶的秘密,他的缺陷以及他的浅薄狭隘,都随他一起死亡。与此同时他还想让他的形象活在人间。由此可见,羞惭是一切真实自传的永久敌手,因为羞惭谄媚地诱使我们不照我们本来的面目进行描述,而是照我们希望被看到的样子进行描述……羞惭无意识地教导塑像的手舍弃或者欺骗性地美化有损于形象的琐碎事情(但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些却是最本质的东西!)……但是谁要是软弱地屈从于羞惭的谄媚催促,那么他所做到的准定是自封为神或者为自己辩护,而不是自我描述。”诚实的自我描述是如此难得一见,因为这时除了自我——见证人和法官,原告和被告都集于一身的自我以外,没有别的人能够对真实性进行监督和对质。如此说来,诚实的自我描述就成了一个无法验证的命题。另外,茨威格外表谦和,一副绅士风度,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却暗藏着高耸的危崖,阴暗的幽谷,湍急的河流,崇拜他的女性人数甚多,插曲式的艳遇不胜枚举。许多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但说无妨,在自己身上就难以启齿,难以下笔。茨威格意识到完全诚实的自我描述缥缈虚无的一面,他也不去假装自己解决了别人不可能解决的难题,于是在他的自传写作中转向更多地描述他人,描述事件,在通常最难以隐身的时候绝妙地使用了“隐身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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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何玉蔚,文学博士,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西方文学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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