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基层干部群众的心声

近日,我们到湖南省的宁乡县、邵阳县和祁阳县,就今年中央1号文件落实情况和当前农村经济形势进行了专题调研,调研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当前农村发展面临的突出问题,反映了基层干部群众的心声。

一、三个调研县的基本情况

三县分属长沙市、邵阳市和永州市,均为总人口百万以上的典型农业大县,农业人口占80%以上,水稻、生猪生产在湖南乃至全国均占有重要地位,烤烟、柑桔、油茶等特色农业发展势头良好,农民大量外出务工,农村二三产业发展具有一定基础。另一方面,三个县的经济发展总体水平相差较大,其中宁乡县为全国百强县第84位,中部十强县第7位,而邵阳县是部级扶贫开发重点县,祁阳县大体上属于中等水平县。2009年,宁乡、邵阳、祁阳三县的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分别为27185元、5480元和10989元,人均财政总收入分别为1361元、267元和379元,农民人均纯收入分别为8216元、2399元和5481元。因此,三县的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情况具有较强的代表性。

二、农村基层干部群众反映的主要问题和意见

(一)农业和农村基础设施仍然较差,缺乏稳定投入机制

邵阳县反映,该县大部分水利工程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运行时间长,失修严重,抵御自然灾害能力不强,这是制约农业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虽然近年来中央到地方对农业的投入不断增加,但还没有形成投入稳定增长的机制。该县九公镇中合村村民在座谈中说,由于国家投入不足,而农村“一事一议”又议不起来,目前该村农田水利设施老化失修问题十分突出,对外交通不畅,迫切希望国家解决农村道路与农田水利建设资金不足的问题。祁阳县反映,目前农业基础不牢,发展后劲不足,农田水利设施退化,农村机耕道路建设滞后于农业机械化步伐,农业抗御自然风险能力低下。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除政府投入不足、资金管理分散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农民对农业农村基础设施缺乏投入能力和投入积极性。宁乡县反映,目前支农资金名目众多,分属不同部门管理,且用途严格限制,导致投入总量虽然不少,但对改善农业生产条件、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作用没有充分发挥,如果能够把这些资金进行有效整合,将会更好地解决群众最现实、最关心、最直接的问题。

(二)农民贷款难、农村资金不足的问题仍很普遍

宁乡县沙龙畜牧有限公司是一家以“宁乡猪”品种资源保护及饲养、加工一体化的市级(长沙市)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通过“公司+养殖户”方式,该公司直接带动农户超过2500户、农村劳动力5000人发展“宁乡猪”标准化养殖,2009年出栏生猪12万头,每户收益可在万元以上。该公司反映,当前最突出的困难是流动资金缺乏、贷款和融资困难,希望政府帮助协调解决。邵阳县九公镇中合村养猪大户也反映,当前发展生猪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生产资金困难,希望政府加大资金支持力度,在继续实行能繁母猪补贴政策的同时,帮助解决贷款难问题,并加强对养殖户的技术指导。祁阳县反映,目前农村资金流出仍十分严重,银行和信用社对“三农”投入不足,全县银行和信用社的存贷比由2000年初的80%下降到2009年的不足40%,其中用于本县支持“三农”的资金更少,建议国家加大对农村经济发展特别是农业产业龙头企业的贷款支持力度。

(三)部分农资价格上涨明显,农业效益依然较低

基层干部群众反映,当前化肥等农资价格基本稳定,农民备肥充足,能够满足春耕生产需要,但良种价格上涨明显,增加了农业生产成本,挤压了农民增收空间。祁阳县优质杂交早稻良种的平均价格,去年为每公斤12元,目前上涨到18元,涨幅50%;超级杂交早稻良种价格,去年每公斤14元,今年上涨到26元,涨幅85%。邵阳县也反映,今年的化肥、农药价格与去年基本持平,但种子价格明显高于去年,涨幅最大的早稻杂交种子,零售价达到每公斤16元,比去年高出4元,上涨33%,建议国家加强对种子市场的调控和管理。另外,农业比较效益偏低的问题仍十分突出。邵阳县九公镇中合村、祁阳县浯溪镇小江村多位农民反映,尽管近年来水稻价格在国家最低收购价格政策的支持下稳步提高,但由于生产成本上升,按照当地早、晚两季稻谷计算,一亩水田每年的纯收益只有500-600元(不计自家劳动力成本),即使加上国家补贴也就700元左右,在农民收入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小,农民种植水稻的积极性普遍不高,加上外出务工农民较多、土地流转不畅等原因,一些农户出现了耕地摞荒的现象。另有多位农民反映,当前生猪销售价格每斤4.6-4.8元,仅处于保本水平,甚至还有所亏损,迫切希望国家采取有效措施,加强市场调控,提高生猪市场价格,增加养殖户收入。

(四)小生产与大市场矛盾突出,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不健全

宁乡县反映,当前农村土地家庭承包、农户分散经营与统一大市场的矛盾比较突出,希望国家加强对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服务,切实加大对农民专业合作社和农业产业经营的支持力度,发展适度规模经营,提高农业的组织化程度和应对市场变化的能力。邵阳县反映,在农民大量外出务工的情况下,做到“保证耕地不摞荒”压力很大,希望国家进一步加大对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支持力度,促进土地流转,培育种粮大户,促进解决摞荒问题。目前,当地政府对通过土地流转种植50亩耕地以上的种粮大户给予1000―10000元的专项奖励,起到了积极的引导作用,受到种粮大户的欢迎。祁阳县反映,目前基层农业服务体系很不健全,乡镇农技、林业、水利、农机、畜牧等站所普遍面临“经费不足、队伍不稳、功能不强”的问题,一般只留守1―2人,其他人员均外出务工自谋职业,农业技术人员流失十分严重,基本上无法向农民提供农业技术服务。这种状况急待改善。

(五)农业大县、财政穷县的难题仍有待破解

宁乡县反映,近年粮猪生产越发展,县级财政负担越重的矛盾日趋明显。以畜牧业生产为例,该县每年出栏生猪400万头、家禽近4000万羽、牛羊近10万头,目前在畜禽防疫方面,疫苗由上级免费提供,但县财政每年需要直接投入近3000万元用于防疫人员工资和防疫设施建设等支出,增加了财政压力。引进和发展农业龙头企业,需要政府从用地、建设和税费等方面给予优惠政策,形成了粮猪生产规模越大县财政投入越大的尴尬。由于有限的土地资源、工作精力等长期用于农业,工业发展受到制约,而农业和农产品加工业比较效益长期偏低,税收贡献较小,导致农业大县财政实力相对薄弱。邵阳县、祁阳县也反映,目前中央强农惠农政策力度不断加大,作为农业大县,得到了上级政府的大力倾斜和支持,但是这些政策往往需要县级财政配套,增加了县财政的压力。县乡干部普遍要求国家有关惠农政策和投资项目,能够取消县以下资金配套要求,或者进一步降低县财政的配套比例。

(六)保持农民持续增收任务艰巨

目前农业收入在农民收入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小,农民增收越来越依赖外出务工收入的增长。邵阳县九公镇中合村,全村1450名劳动力中,有800多人常年在外打工,除了几个种粮大户外,青壮年劳动力几乎全部外出。村民反映当前农民收入的60%来自外出务工,村里新修建房子的都是在外打工的农民。邵阳县全县常年外出务工人员33万人,占农村劳动力总量 的60%以上。宁乡县有30万农民常年外出务工,占农村劳动力的近50%。祁阳县今年已输出农民工26.8万人,同比增长4.3%,外出比例达到富余劳动力的77%。但地方反映,由于多种原因,目前外出务工的农村劳动力大多数在劳动密集型行业就业,不但工作条件艰苦、工资和福利水平不高,而且工作稳定性差,难以持续增收。另一方面,部分村民反映,目前日常生活开支负担很重,特别是教育负担。一个高中生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达到1万元左右(其中学费4000元),对人均纯收入只有三四千元的农民家庭来说,确实是一块很大的负担。

(七)良种补贴和农机具购置补贴政策的操作方式需要完善

目前农业补贴已经成为种粮农民的一项重要收入,三县2009年每亩水田获得中央补贴资金达130元左右,其中粮食直补资金、农资综合补贴资金均通过“一卡通”直接发放农民,农民对此十分欢迎。但是,有些地方的良种补贴仍采用把财政补贴资金划拨到种子公司,由种子公司以“优惠价格”向农民供种的方式。农机具购置补贴则普遍采用有关部门指定农机具品牌和经销商,由农民按照“折扣价格”购买,补贴资金直接划拨给经销商的方式。许多农民希望进一步完善这两项补贴政策的操作方式,其中良种补贴资金建议比照粮食直补资金的方式全部直接发放给农民;农机具购置补贴可参照“家电下乡”方式,由农民向厂商或经销商直接购买,凭发票按规定补贴比例报销。这样做可以增加农民在市场上选择良种或农机具的自,避免中间环节的种种利益流失,降低政策操作成本,使农民得到更多实惠。

三、看法和建议

基层干部群众反映的问题,尽管都是老问题,但在全国有一定代表性,体现了县乡干部和广大农民的对当前农村形势和农村政策的真实看法和意见,所提出的建议和要求基本上是合理的。应该说,对这些问题,比如农业农村基础设施薄弱的问题、政府支农资金整合问题、农村贷款难和资金外流问题、粮食和生猪市场调控问题、农村土地流转、农民专业合作社发展和农业产业经营问题、农业大县财政困难问题、农民工技能培训和权益保障问题、农业补贴政策的操作方式问题等等,从中央到地方都已经采取或正在研究采取措施予以解决,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决定》和近年中央1号文件均有明确的政策规定。但是,国家已经采取的政策措施和投入力度,与广大农民的期望相比,与农业和农村发展的实际需要相比,还有较大差距,需要进一步加大政策支持力度。为此建议:

(一)要按照今年中央1号文件的要求,切实加大对“三农”投入和支持力度,抓好有关政策措施的落实

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都要按照统筹城乡发展的方针,进一步强化、实化、细化各项惠农政策,做好“稳粮保供给、增收惠民生、改革促统筹、强基增后劲”的各项工作,努力确保粮食生产不滑坡、农民收入不徘徊、农村发展好势头不逆转。当前,特别要密切关注主产区粮食、生猪等主要农产品市场价格的变化情况,适时启动调控预案,保护农民生产积极性,促进农业生产稳定发展。同时要抓紧研究完善良种补贴和农机具购置补贴操作办法的问题,真正让农民得到政策实惠。

(二)积极推进政府支农资金整合工作

长期以来,政府支农资金渠道多,安排使用分散,是制约资金使用效益的一个重要因素。近年来,按照中央的要求和部署,有关部门和地方开展了整合支农投资试点工作,取得一定成效,也积累了实践经验。今后,各级政府在努力增加农业投入的同时,要积极推进支农资金整合工作,使支农资金发挥更大效益。要以有关专项规划和重大工程建设项目为平台,按照“用途不变,渠道不乱,各负其责,各记其功”的原则,统筹协调安排各类支农资金。进一步完善涉农资金的管理办法,从中央到地方多个层次,加强有关部门在涉农投资安排、规划编制、项目审核、投资计划编制下达、项目组织实施等多个环节的沟通和衔接。重点是以县域为基本单元,把性质相同、用途相近的支农资金进行整合使用,“各炒一盘菜,共办一桌席”。要积极推动各类财政补贴资金的适度整合和统一发放,简化补贴手续,降低操作成本。

(三)加快研究完善符合我国国情的农业支持保护体系

农业比较效益偏低是个不争的事实。但是,农业又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最重要的基础产业,具有很强的正外部性,直接关系国家粮食安全和生态安全,社会效益、生态效益十分显著。因此,要在已有强农惠农政策体系框架的基础上,借鉴国内外实践经验,进一步研究和完善我国的农业支持与保护政策体系,建立健全农业支持保护制度,合理界定政府扶持与发挥市场机制的范围,正确处理政府、企业、农民的关系,明确划分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支农职责,尽快完善支农政策操作方式,促进现代农业发展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改革委农村经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