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能一号”搁浅

在Douglas Shoal海域,抄近道的货轮很多。“深能一号”的不幸在于,它可能会是那只杀给猴子看的鸡。

煤船漏油

2010年4月3日下午5点多,深圳市能源运输有限公司运煤货轮“深能一号”在澳大利亚昆士兰Gladstone港西北约150公里处触礁搁浅,偏离正常航道约28公里。事发后,澳大利亚当局连夜分析事态严重程度,并成立事故控制中心,启动了应急方案。大堡礁海洋公园管理局、昆士兰州海事安全局和澳大利亚交通安全局联手在出事海域喷洒化油剂,并派员登船调查事故原因。

深圳市能源运输有限公司所属总公司深圳市能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声明称,事故中“船员无伤亡;部分压载水舱进水,机舱少量渗水,水位稳定,但导致主机不能操纵”。澳方则指出,这艘长达230米、载有6.5万吨煤炭和950吨重油的货轮存在断裂解体的危险,而且,该船在搁浅后的两天内已泄漏约2吨原油。

4月7日,昆士兰州交通厅厅长Rachel Nolan称,将派长达50米的燃料补给船Larcom号前往Rockhampton外海的Douglas Shoal海域与“深能一号”接驳,抽出后者载运的原油。昆士兰州政府公布的电脑模拟动画显示,若抽油行动失败,约150吨重机油将蔓延至昆士兰海滩,举世闻名的大堡礁生态系统可能毁于一旦。

4月9日,数百名救援人员开始转移“深能一号”上的原油。4月13日晚,货轮借涨潮之机重新浮起,澳方救援队遂将其拖至Great Keppel岛东北部的安全海域。至此,货轮搁浅已超过9天,澳大利亚当局称,泄漏的原油总量接近4吨。

众矢之的

事发后,澳方的责难之声不绝于耳。货轮搁浅次日,澳大利亚联邦环境保护部部长Peter Garrett对漏油事件表示担心,并声称须将此事的生态破坏程度降到最低。昆士兰州州长Anna Bligh声称,“大堡礁是地球上最珍贵的海洋环境,附近海域也有安全航道,这艘货轮失事实属不该”。他提出应严惩肇事货轮老板,并“对货运公司和‘深能一号’船长提起指控”。

4月13日,在澳大利亚海洋科学学会、大堡礁海洋公园、詹姆斯库克大学、昆士兰公园及野生动植物服务署等机构的努力下,澳方投入了大批潜水员、声纳设备和水下摄影机探查事故对大堡礁造成的伤害。因天气原因,原计划耗时4天的调查在4月15日宣告暂停。

昆士兰当局称,泄漏的原油已于4月13日漂至距Douglas Shoal海域18公里的西北群岛附近,这是大堡礁的第二大珊瑚礁区域,也是很多海龟和海鸟的栖息地。南十字星大学海洋研究主管Peter Harrison教授认为,大堡礁的恢复状况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局的清洁行动,“必须仔细清除掉每一滴泄漏的原油。”

有当地媒体报道,“深能一号”触礁后继续移动,在Douglas Shoal海域的珊瑚礁上留下长3000米、宽250米的“疤痕”。Peter Harrison认为,表层珊瑚和其它礁石生物的代谢再生将需要至少20年。大堡礁海洋公园管理局首席科学官David Wachenfeld认为,除泄漏的原油外,“深能一号”带给大堡礁的另一严重威胁是从船体上剥落的防污涂料。这种涂料能杀死多种礁石生物,目前已造成Douglas Shoal附近大批珊瑚死亡。David Wachenfeld将这种涂料喻为“有毒物质鸡尾酒”,他认为政府应进行化学实验分析,确认残留在大堡礁的涂料数量并评估其影响。

环保组织也纷纷出面对此事进行指责。Capricorn 环保协会发言人Ian Herbert称,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漏油事件,未来10年内从昆士兰州中部港口运输煤炭和液化天然气的船只将会激增,类似漏油事故的发生机率也会大大增加,“是时候让资源产业而非纳税人全额支付这类事故的清洁费用了。”澳大利亚自然保护基金会发言人Chris Smyth认为,“搁浅事故足以证明,政府亟需采取新的安全措施保护大堡礁,包括强制要求经过大堡礁附近航道的货轮接受领航员导航,并开辟新的出口航线,避免煤炭和石油出口污染大堡礁的生态。”澳大利亚海事安全局发言人Tracey Jiggins称,“深能一号”事件发生后,政府已在考虑强制要求所有长度超过70米的货轮配备当地领航员,但最终决定要由国际海事组织做出。

澳大利亚民众的指责则更为强烈,中远澳洲公司总经理刘昌龙表示,因西方媒体早先误报“深能一号”为中远集团所有,他曾连日忙于应付澳大利亚民众的来电声讨。

事发近一周后,深能集团才道歉声明,承认“深能一号”未按预定航线航行。深能集团海运和发展部门经理在一份声明中称,公司“对此次触礁漏油事故感到抱歉,一定会与澳大利亚调查部门及海事局全力合作,尽量挽回损失”。深能集团在事故报告中称,该船“油污责任险的赔偿限额为10亿美元……损失应该在赔偿限额之内,对公司不会构成重大直接经济损失”。而某西方媒体报道,船长王吉昌“不关心漏油,只担心救援人员消耗完船上的食物和淡水”。这些问题都在澳大利亚引起了强烈的负面反应。

未完的审判

“深能一号”救援工作进行的同时,大堡礁海上公园管理局已将事件转交澳大利亚警方。警方对船员实施了行动限制,多名调查员先后登船调查,并对几乎所有船员进行了问讯。

4月14日下午,联邦警员登船拘捕了船长王吉昌和大副王学刚,两人被押往Gladstone警署问讯,次日在当地裁判署提堂。47岁的王吉昌被指控为“深能一号”触礁事件的责任人,44岁的王学刚则被指控为事件发生时的直接负责人。庭训时间约为20分钟。

法庭聆悉,货轮于4月3日上午11点前驶离Gladstone港,2.5小时后决定抄近路。澳大利亚交通安全局理事长Martin Dolan称,货轮所抄近路有足够的水深,也完全合法,但在预设卫星导航系统时,船员遗漏了一处转弯点。澳大利亚警方怀疑此事与船员过度疲劳有关,据称部分船员在事发前37小时内睡眠时间仅有2.5小时。

在本次事故的出事海域,抄近道的情况并不鲜见。Martin Dolan称,约有2/3同路线货轮曾经选择这条捷径。就在“深能一号”搁浅后不到一天,又有一艘散装货轮从几公里外驶过。次日,3名亚裔男子驾船闯入大堡礁,各被罚款75000澳元。有资深律师指出,由于犯事者太多,不排除昆士兰州政府“乱世用重典”,对“深能一号”处以最高惩罚。目前州内阁已经通过了对漏油船只罚款的新立法,将175万澳元的企业最高罚款增至5倍,将35万澳元的个人最高罚款增至50万澳元。好在新法不具备追溯力,“深能一号”尚能躲过天文数字般的罚金。

聆讯后,王吉昌和王学刚获得有条件保释,王学刚被勒令交出护照且禁止离船,案件压后至6月9日再审。澳方决定在民事法框架下提起刑事诉讼,若罪名成立,两人和深能集团可能在澳留下案底,王吉昌最高可被罚款5.5万澳元,王学刚可能获刑3年并被重罚22万澳元。4月15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姜瑜表示,希望澳方在处理本次事件的过程中遵守《中澳领事协议》,确保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