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啊,请让我的父母慢些变老

那天,忽然接到农村老家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的胃病又犯了,在乡里的卫生院治疗数日,不见好转。

闻听此讯,我连夜乘火车长驱数百公里往家赶。到达故乡山村时天已大亮,我飞快地扑向家门。71岁的老母亲知道我要回来,早就倚门而望,见到我,无助而衰弱地喊道:“儿啊,你可回来了,你爸胃疼得在床上打滚,这可咋办呀?”

听着母亲焦急而无奈的述说,看着母亲稀疏的花发在寒风中抖动,我的心头一酸,忙上前扶着她走回屋子。70岁的父亲正躺在床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听到我的声音,马上说:“疼得不厉害,不要紧,没事的!”可我分明看见他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

我赶紧找来一辆车,带着父亲进了城里的医院,在医院的三、五、八层之间来回折腾着做多项检查。排队等候期间,我对父亲说:“自我懂事以来,一直感觉到您是一棵为儿女遮风挡雨的大树!”哥笑着说:“父亲已经把我们培养成了大树,他早变得枯萎和衰老了。”

父母老了,我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父母确实老了。

早年为了养家糊口,父母节衣缩食,父亲因此得了胃病,在我们上小学时曾做过一次胃穿孔手术。退休后又开始周期性地胃痛。谁料这次发作得如此厉害,我和哥哥都担心会不会病变。在控制住胃痛的情况下,我们提心吊胆地等了两天,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是严重的胃溃疡。家人松了一口气。

父亲病愈后,我要求他和母亲在城里住一段时间,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回农村去,二老竟破天荒地答应了,这令我喜出望外。

家住六楼,父母上一层都要略歇一歇,还气喘得紧,这使我很难过,后悔当初买房时咋就没考虑这一点呢?父亲出门不愿意骑自行车,说太累人,又操心,坚持坐公交车。这次生病之前,他从来都是以自行车代步,骑一二十公里也不言累,路上还要暗暗地和一些青壮年比速度呢!而母亲,从不主动提出到哪去,只是在双休日按我的要求逛商店、游公园。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刚强自信的,她最喜欢的口头禅是“不要怕,妈来了!”和“不着急,有妈呢!”现在,这样的话她一句也不说了,我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晚饭后,父母喜欢到离家不远的广场上去散步,需要通过一个交通拥挤的十字路口和过一条马路,他们总是要求我陪着一块去。有一次,我送父母去了广场后就回家,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早该回来的父母却还不见踪影。我赶快跑到广场去,两位老人还坐在那里,正眼巴巴地等着我!事后才知道父母是担心马路上过往车辆多,要我陪同才有安全感。

只住了一个月,父母坚决要回家,说在城里不习惯。我只好护送他们回去。陪二老在老家住了三天,父母舍不得我走,他们充满依恋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但是,我不能不走。通情达理的父母一直把我送到村口,却一遍遍询问我再次回来的日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我说有空就回来,劝父母止步,他们才停下来。走了好远好远,我才敢回头看一眼,两位老人相依相扶站在村头,还举着手臂向我道别。看着阳光下两位老人苍老的身影,我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