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善于传播的传播学教材

时间:2022-09-23 01:44:57

一本善于传播的传播学教材

传播学引进我国二十多年,得到了较为迅猛的发展,大学教材的出版也日渐丰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6月出版的陈力丹、闫伊默《传播学纲要》体现出这方面教材的写作个性。作者开宗明义:“这本教材适用于高校新闻传播学专业本科生一二年级使用”。接受对象如此明确的教材,在当今诸多传播学教材中不多见。总体上看,这本教材无论从编排还是表述和内在精神上,都是从使用对象的接受特点出发,既有时代气息,又内容谨严。

一、界面友好

该书在教材编排艺术上,将学科内较为重要的代表人物、代表性著作,尽可能配发照片,

一共配图97张,表18张,包括9张由漫画家戴逸如先生提供的漫画。当教材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时候,不再仅仅是一堆汉字,而是由照片、图表和漫画构成的富有时代感和艺术气息的作品。时评专家马少华称该书“界面友好”。①现在的学生是在图像中成长的,如果编排本身不能吸引人,教材就成为一种不得不看而不是乐于去看的东西。

该书刊载的图片,正如马少华所言“传播学著名代表人物的相片,有的是简单的标准像,有的则是在教室黑板前和实验室里沉吟―――不管怎样,它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个冰冷的外国姓名,而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神态毕现的人。它们使人感到:传播学的理论大厦和理论探索之路,真的是由一个又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建造、累积而成的。就像传播是人的活动一样,传播学的研究活动,也是由人来完成的。看到了人,我们就看到了一部活的传播学史。”而传播学经典著作的封面图片,则使人产生对原著触手可及的直感。

由戴逸如先生绘的9幅漫画,更可以丰富版面,启迪思想。对看动漫长大的大学低年级学生来说,这是他们容易接受的信息内容。这些漫画不是随意散布于全书,而是从初学者的接受出发,在对一些概念和理论进行解释时插入的。如在介绍“人际传播与自我”关系时,插入的是一个人手举相机自拍的漫画,下面的漫画说明是:“人际传播的第一个目的是确认自己”。这对下文中美国社会学家库利“镜中我”理论理解起来,要比接触纯文字叙述容易得多。漫画本身是富于生趣的,再加上与教材所述内容的巧妙联系,其效果就是寓教于乐。

照片、漫画之外,该书采用了套色、留白等方式以丰富传播符号,活跃版面,缓解纯文字所带来的阅读压力。当年鲁迅先生曾针对中国的书籍有过这样的议论:“翻开书来,满本是密密层层的黑字;加以油臭扑鼻,使人发生一种压迫和窘促之感,不特很少‘读书之乐’,而且觉得仿佛人生已没有‘余裕’,‘不留余地’了。”他认为,在书籍编排上是不能“因陋就简”的,因为“在这样‘不留余地’空气的围绕里,人们的精神大抵要被挤小的”③。这本教材的编排形式所带给学生的或许正是鲁迅所期望的“余裕心”。

二、表述创新

传播学的基本理论和概念源于西方,若不顾语境使用一些生涩的名词,很容易变成食而不化的“拼盘”,让人望而生畏。该书有目的地摆脱这种积习,尽可能使语言明白晓畅。

该书中对概念较少在定义上纠缠,而是在对概念的相关现象与历史的把握中推出概念,界定这个概念的内涵。如本教材这样表述“传播”:“‘传播’(communication)一词‘共享’的基本内涵,表明其本意是双向、互动的,它是指信息、知识在时间和空间中的流动和变化。”传播的概念数不胜数,作者没有罗列不同定义,相互比较,只是在简单交待传播词义演变过程后,推出了这个定义。当然,如果从严格的逻辑角度来衡量的话,这种概念界定方式或许不算周密,但是,恩格斯说:“在科学上,一切定义都只有微小的价值。”④对教材而言,让学生明白似乎更重要。

与照录经典原著的做法不同,该书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经典讲述出来,使学生在接受时省去了对经典理解的环节,同时,也避免因学生理解经典不当造成的误读。如在谈到人际传播中的“文化契约”时,举《论语•乡党篇》中记载的孔子为例。著者没有引用原文,也不是对古文的简单翻译,而是这样写道:“孔子在朝廷上,当国君不在场时,同下大夫说话,理直气壮;同上大夫说话,和颜悦色;君主来了,孔子说话恭敬而又不安,非常小心谨慎;鲁君让孔子接待宾客,他的脸色立刻庄重起来,脚步也快起来;他出使别国,在赠送礼物的仪式中,显得和颜悦色,私下会见时,满脸堆笑。”如果引用原文“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庭,便便言,唯谨尔。……”从表面上看,仿佛高深莫测,但增加了阅读的难度。

把佶屈聱牙的文字变成明白晓畅的语言,要求著者对原文有透彻理解的同时,还必须完成从古到今,从外到中的转化,这在无形中增加了著者的难度。该书的作者把学生对教材的适应性放在首位,所以,即便是简单的引文都显示出周到的考虑。

从教材的叙述风格上看也是如此,该书行文质朴,读者犹如面对一个亲切和蔼的长者,他淡定从容地与你交谈,不会强迫你接受他的任何观点。例如这段话:“关于‘命名’还可以多说几句。人是通过语言建构世界的,而且在交往中不断地建构新的世界。当使用一种言语界定某一事物或人物时,本来没有实在东西的符号通过传播就有可能具备巨大的能量,在一定条件下,足以使我们曾经发出的诸如‘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是不行,行也不行’的牢骚变成现实。如果人际间都认为某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使这个人不是这样的人,在如此‘命名’的包围下,他也只能是人们所想象的人。交往中的言语不仅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而且也可能构成圈套,因为言语莫测的转化、替代、隐喻,会让人不知不觉地落入陷阱,有意无意地对接受者造成伤害。”

读着这段话,如日常口语一般晓畅充满生趣,而不是纯然学术语言的堆积。对学生而言,读起来会更有趣,理解起来就更自然一些。该书娓娓而谈,使之带有了一种人间的活气,与象牙塔中的文字是有所区别的。

该书作者陈力丹说过:“大学提倡写教材,教材的目的是普及某一学科的知识,就个人的感觉来说,比写作专著在精神上轻松多了,因为没有‘学科创新’的压力。但是真的写起来,如何把学术性颇强的知识变成学生能够懂得的东西,从行文到框架,都要进行反复的琢磨,也就是说,要求‘表述创新’。”⑤这本教材行文上与其他教材相比的独特之处,应该就是陈先生的这种编写教材的思路吧。

三、说出三分 十分垫底

教材对学生的吸引,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内容上来。“由于大众传播的显在影响,我国的传播学研究中,‘大众传播学’先入为主,占据了较大的份额。其实,大众传播只是传播学研究的对象之一,人类的所有传播现象都是传播学的研究对象。”该书以这种“大传播”理念,扭转以大众传播为主的传播学教材的编写套路。这种理念既是作者对传播学多年思考的结果,也反映了我国传播学二十多年来的进步。在这种理念下,该书采用了较新的全面展示传播现象的架构,带给学生全新的阅读感受。

传播学是由社会学、心理学、新闻学、宣传学等多学科交叉中成长起来的“多栖型”⑥学科,其基本理论涉及人文领域、社会科学甚至自然科学等多方面内容。由于传播学首先由新闻学研究者引入,传播学往往成为新闻院校的一个分支学科,所以,相关的传播学论著和教材,多以新闻学为基础,以大众传播为重点,以拉斯韦尔开拓的传播学研究的五个主要领域:控制研究、内容分析、媒介分析、受众研究和效果研究来架构著述体系。这与传播学的学科实际是不符的。大众传播虽然具有较为严密的组织形式与强大的社会影响力,但是,传播行为渗透于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和内在思维,人们的一切活动都离不开传播,仅把传播理解为大众传播,传播的外延就被不适当地缩小了,也会使人忽视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其他传播的途径与内容。

该书在学派上是开放式的,没有框定在某人某种学说上,而是为学生思考传播现象提供了多种可能性。它没有按照传播过程的要素来安排章节,而是把传播的要素和类别等基础性的东西,在第一章做了提纲挈领的介绍,在第二章介绍传播学产生的社会背景和学科背景,分别评述三个不同学派;从第三章到第七章则是对传播的不同途径和类别进行分别阐述,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文艺传播、跨文化传播等等,给予大体同等的关注。这样,对于初次接触传播学的大一大二学生来说,不会像以往一样,在心里就存了一种偏见,把传播学做狭隘的理解,从而有一种开阔的新思路。

在最后两章,该书又把各种不同的传播类别统一起来,介绍与提高学生媒介素养密切相关的传播的社会控制和媒介批评的一些内容。这样,使学生在对传播学有了全面了解之后,又能以批判的精神来面对无所不在的传播现象,特别是无孔不入的大众传播。这种框架安排是周到的,包含着作者对学生负责的精神。

架构上的改动,带来了内容上的拓展与延伸。为了使学生对传播学的来龙去脉有清晰的印象,并形成历史性的认识,该书把传播学的形成与学派放在第二章加以较为详细的介绍。首先简明扼要介绍工业革命和城市的出现如何引发信息革命,以及这一背景下芝加哥学派的学科背景,在此基础上引申出三个传播学派的划分。这种划分方式使传播学的源流显得更加清晰合理,而且引入了梅罗维茨、莱文森的观点,介绍了2006年去世并引起世界关注的詹姆斯•凯瑞关于传播的传递观和仪式观。较新的研究成果,使该书又多了一重新颖。

表达浅显,框架宏大,并没有使该书流于浅陋。在一些习以为常的理论上,作者常常能够一语破的,道出精髓,教材的深度也就在这种似乎无心实则有意的点睛之语中得以凸显。如在介绍经验-功能学派的学术立场时,作出了这样的评价:“该学派着重于效果取向的传播研究,拘泥于微观的心理和态度变化以及对行为的影响,是一种短期效果观。虽然芝加哥学派认为现代社会仰仗传播而维系,关注大众传媒在现代性的社会中的维系作用,但是这些观点却被后来的拉斯韦尔、拉扎斯菲尔德等人束缚在了功能主义的狭小圈子里。”这种评价是客观的,也是精到的,可以使初学者对以往较为推崇的经验学派有一个全面而深刻的认识。

陈力丹说过:“教师的工作是向学生普及知识,常年做这样的工作,缺乏较深的研究基础,写出的教材很难提升水平。写普及类的东西,最好的情形是:说出的三分,有十分垫底。”⑦《传播学纲要》印证了先生自己的话。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生、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系教师)

注释:

①②马少华:《“界面友好”的〈传播学纲要〉》,

③《鲁迅全集》第3卷1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

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90页,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

⑤⑦陈力丹:《改进高校新闻传播学教材的生产体制》,《传媒观察》2005年第8期

⑥胡翼青:《传播学:学科危机与范式革命》第1页,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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