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算梦魇 第3期

小学三年级时，开始学珠算。我们身上除了背书包外，还要背一个算盘。算盘用结实的线或布条拴好，斜挎在身上，跑起来算盘珠“哗啦哗啦”乱响，也别有一番趣味。当时，我的父亲是一名民办教师，教小学高年级，加上我长得还算乖巧，学习也好，老师便让我当了班长。当班长自然是有很多好处的，是老师眼里的红人，这让我的自信心膨胀，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头。

我们的数学老师姓于，是一位高高大大的女教师，以严厉闻名全校，经常处罚学生，用拳头擂脊梁，用手揪耳朵，用教鞭敲手心什么的，且六亲不认，愈是熟人的孩子要求愈是严格。在第一次上课时，我就因为与同桌说话被她用粉笔头掷个正着，弄得我面红耳赤，从此对数学老师心存畏惧。

到学珠算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我总是不开窍，即便是最简单的加法，我也总是手忙脚乱，不得要领。一次课堂测验，十道珠算题我竟然错了八道。数学老师大发雷霆，让我到讲台前站着听讲，并数落了我一通，连嘲带讽，让我羞愧难当，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挖苦过我，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放学回家后，我也不敢对父亲说，只是拿出算盘一遍遍练习，内容是老师布置的，从一加到一百，反复练，算盘珠噼哩啪啦响了半夜。那几日，我几乎是天天加练，连晚上做梦都是在练习打算盘，梦中，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气得数学老师高高举起教鞭，狠狠地抽过来，一边怒喝：“你这是鸡爪子吗，怎么这么笨！”一激灵，醒来，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样用功，一到数学老师面前，本来练得好好的算盘就不听使唤，错误百出。数学老师火了，一天下午放学后，将我们七八个人留了下来，我一看，全是班里的倒数几名，平时被老师骂作“鸡脑子”的人。而我做为一班之长，每次都能考班里前几名的，现在居然也跟他们为伍，被留在偌大的教室里，一遍遍地拨弄着算盘珠……我深深低着头，惟恐让别人看到，我的心里发虚，面上发热，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但慑于数学老师的威严，谁也不敢怠慢，都在认真地练习着，只听见耳边一阵阵“噼哩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谁觉得练得差不多了，就到讲台上，当着老师的面打算盘。数学老师会让你从一加到多少多少，你就得赶紧打，既要保证质量，又要保证速度。打完了，你报一个数字，如果正确，老师就会挥挥手，赶紧欢天喜地地走人。但如果是错误的，老师就会怒喝一声：“下去好好练，练不会别回家吃饭。”

眼看着天快黑了，我还是没勇气上去，总怕过不了关，真是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有人急急地走进教室，对数学老师说了些什么，数学老师犹豫了一下，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我认得她是教五年级的。她说：“于老师家里有点急事，让我替她一会儿。”说完，她走到下面，看到我，愣了一下，笑了，说：“你爸爸是周老师吧？你俩长得还真像。怎么，珠算学得有点吃力吗？”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不知该怎样回答。

她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摸着我的头，说：“只要细心一点，肯定没问题的，你又这么聪明，这小小的算盘珠是难不住你的。”说完，她顺口说了几道算式，让我做。我静下心来，一边默念着口诀，一边拨动盘珠，还别说，几道题居然全对了。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女老师笑了，看着我的眼睛，说，“行了，你过关了。回家把口诀多背几遍，做题时再细心些，慢一点，肯定没问题的。你要相信自己啊！”她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晚，我回家将珠算口诀背得滚瓜烂熟。晚上做梦又梦到在打算盘，梦中的我右手五指上下翻飞，算盘珠“噼哩啪啦”地响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和美感。

第二天，又到了珠算课，我瞅着黑板旁挂着的那架教具大算盘，那些珠算口诀就自动从脑海中跳了出来。课堂上做题，我竟然也全都做对了，不由得欣喜异常。

从此，我不再害怕珠算了，学起来也得心应手。仔细想想，这一切就像做了一个梦似的，而醒来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