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动》:一种焦虑的表达

[摘要]四合院中几个人到中年、面目沧桑的女人，无所顾忌，几尽粗鄙地大谈特谈男人与性，在貌似乏味粗糙中真切地传达出了现代女性的一种焦虑情绪。她们有一种强烈的言说欲望，这种欲望在她们体内躁动着令她们焦虑，在言说中她们又常常因为词不达意而焦虑。而这种言说焦虑的背后，说明女性力图通过自己的目光认识自己、发现自己，挽回丢失的被湮没的自我的努力，但这些努力很容易就会被男权社会与市场联手消解，表明了女性文化在中国艰难的困境。

[关键词]无穷动；女性意识；焦虑

影片内容简介：居住在京城四合院中的出版商妞妞清晨醒来发现丈夫彻夜未归，她来到书房打开丈夫的笔记本电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女人发给丈夫的充满意味的电子邮件。从信的热葜墟ゆね撇獬稣飧龊驼煞蛴腥镜呐人是她朋友当中的一个，于是她决定借请朋友吃饭之机查出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请来的三个朋友分别是：琴琴，一个风流的京城模特；夜太太，神通广大的房地产推销商；拉拉，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几位朋友到齐之后她们开始了交谈。她们说荤段子，讲性，调侃男人，回顾往事，她们完全肆意恣性。她们时而笑时而哭，一天中言尽了人生的悲喜。第二天清晨尽兴而又疲倦的女人们在睡梦中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公安局打过电话来，告之妞妞她的丈夫昨晚死于车祸，和他在一起的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妞妞惊呆了，琴琴失声痛哭了，夜太太茫然了，拉拉疯了。管家张妈妈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将拉拉带走了。妞妞、夜太太、琴琴三个人依次走在宽敞的大路上，一直向前方走去，却不知何去何从。

以女性为主体的电影《无穷动》，从娱乐的角度来说绝对不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四合院中几个人到中年、面目沧桑的女人，无所顾忌，几尽粗鄙的大谈特谈男人与性，无疑会令人感到乏味，然而这部电影在貌似乏味粗糙中真切地传达出了现代女性的一种焦虑情绪。她们有一种强烈的言说欲望，这种欲望在她们体内躁动着令她们焦虑，在言说中她们又常常因为词不达意而焦虑。《无穷动》是中国女性电影一次新的尝试与探索。我们可以看到导演宁瀛的意图：表达女性真实生存的体验，张扬女性意识。但由于影片自身艺术上的稚拙及电影商业化背后的男权中心主义的操纵，女性意识在解读中又被无形地消解了，有意或无意的误读让这部女性电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无穷动》尴尬的遭遇，同时也凸显了当代女性文化的困境与悖谬。这种误读让女性在文本外又一次因为自身他者的身份而焦虑。

一、焦虑的表达

《无穷动》在某种程度上可算是一部“激进的毁灭的”电影，劳拉穆尔维《视觉与叙事性电影》一文中，通过对大量好莱坞电影的分析指出电影叙事实际上是男权文化的复制再生产。依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人具有窥视的性本能。而看电影这一活动就有效地满足了人的窥视欲望。一群互不相识的人坐在黑暗中以主体的身份去注视作为客体的银幕，这样观众和银幕之间就形成了一种“主体”与“客体”、“看”与“被看”的关系。主流电影中女性往往是被观看的客体。观众要么通过男主人公的视线和他一起观看占有女主人公；要么通过银幕展示的女性脸部、双腿等特写镜头直接观赏女性。在观看中男性力比多得到象征性的释放，从而获得窥视的视觉。《无穷动》采用了解构这种传统视觉的模式。客观上作为银幕上的女人《无穷动》中的女性依然是“被看”的客体，然而却运用了独特的视听语言让她们以拒绝“被看”的姿态出现。片中女性视点作为一种叙事策略有效地消解了男望目光。

《无穷动》的女性叙述是反道德主义立场的。这些女性无疑是不规范的反秩序的，片中一组“吃鸡爪”的镜头对于男性中心社会来说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嘲讽。女人不再按照“被看”的标准去言行，她们依据自己的本能需求去行动。镜头慢慢摇过，妞妞、琴琴、夜太太、拉拉坐在高档的餐桌旁每个人手持一只鸡爪或紧或慢地啃咬着。拉拉用她那弹钢琴的手紧握着一只鸡爪极为细致地用鲜红的唇与舌撮食着，有一种鬼魅的感觉；夜太太恶狠狠的撕咬着手中的鸡爪由于过度用力，整个面部扭曲起来。琴琴贪婪地将鸡爪的脆骨吞下后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妞妞在品位中不禁出声。这组长达六分钟的特写镜头对于我们传统的审美观念是一种挑战。尽管每个人的吃相有所不同但都是不美的甚至丑陋的，可是通过她们那强有力的咀嚼姿态我们感觉到她们是尽兴的满足的，导演又独巨匠心地通过人物语言将食与色相联系起来，从而凸显和肯定了女性的欲望。

二、表达外的焦虑

《无穷动》作为一部女性电影能够热播热卖无疑是可喜的，然而我们在考察其热播热卖的原因时又不禁充满了焦虑。

《无穷动》海报的主体与其他电影一样是几个主要演员的艺术造型，这是无可非议的，而故事内容却被概括为这样几个字：四个女人、一台戏、争夺老公、斗智斗勇，一部张扬女性意识的电影被商家炒作为四合院里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市场之所以如此炒作与其背后的男权文化不无干系。商家利用故事表层叙事，即四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聚集在一起这一情节大肆炒作，而实质上片中这个男人只是个在场的缺席者，他不过是她们言说的对象，某种程度上成为他者。

这部电影另一引人注目的是其独特的演员阵容。洪晃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身份是“陈凯歌的前妻”。洪晃之所以吸引观众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她与名导演陈凯歌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自身所拥有的特质，因为女人附属性的身份而成为关注的焦点，这对于女性电影来说充满了反讽的意味。

刘索拉的出演在影片中形成另一处看点。刘索拉“这个女人不一般”，她是著名的先锋派作家，作曲家，演唱家。在中国是“家”不奇怪，是“女”更不一定会引人注目，可是这两者合在一起就让人充满兴味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国人心目中是根深蒂固的。

《无穷动》这部女性电影的尴尬遭遇表明了女性文化在中国艰难的困境，女性力图通过自己的目光认识自己、发现自己、挽回丢失的被湮没的自我的努力，很容易就会被男权社会与市场联手消解。在一个男性中心遗毒深厚的社会环境里，女性的经验，尤其是身心感受，要么被遮蔽被隐抑，要么成为被看和欲望的对象，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在现有的性别文化体制下，女性主体要张扬女性意识，突出男权意识的包围圈，依然是十分艰难的，这也无疑是女性文本外的另一层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