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鲍照赋的思想构成

时间:2022-09-18 10:54:16

论鲍照赋的思想构成

摘 要: 鲍照生活的时代是社会思想发生剧烈变革的时代,随着出身寒族的皇室建立政权,刘宋一朝多形成以儒学为主、多种思想并存的局面。这个时代具有较高学识和文艺素养的文人,自然受到诸多哲学观的影响。总体来说,鲍照赋所表现出的思想以儒家观念为主线、以老庄思想为辅托。

关键词: 鲍照赋 思想构成 儒家观念 老庄思想

鲍照是刘宋时期最杰出的文学家之一,据钟嵘《诗品》记载,“大明、泰始中,鲍、休美文,殊已动俗”、“次有轻薄之徒,笑曹、刘为古拙,谓鲍照羲皇上人,谢眺今古独步”。明清以后,学者文人对其诗文创作更是推崇备至,王夫之认为“七言之制,断以明远为祖何?前虽有作者,正荒忽中鸟径耳。明远于此实已范围千古,故七言不自明远来,皆荑稗而已”。(《古诗评选》);张荫嘉认为“参军五古擅长,乐府诸章,更超乎变化,生面独开,应当与陈思争雄角胜”。(《古诗赏析》);何焯认为“诗至明远,发露无余,李、杜、韩、白,皆出此也”。(《义门读书记》);钱振伦认为“参军集如万仞峭压,独绝人踪……上方汉魏,则浑颖不及,而涂辙易明,下比陈隋,则繁缛未开,而风格较峻”。(《江鲍二家文钞序》)等,不一枚举。

与其崇高的文学史地位相比,鲍照的一生则充满悲凉的意味。他的人生欲望较强烈,《南史》载其曾向临川王刘义庆“贡诗言志”,这在当时务为清静的士人圈中,是极易获讥的举动,如《南史・王寂传》就曾记载出身士族的王寂“欲献中兴颂”,被其兄长劝阻:“汝膏粱年少,何患不达?不镇之以静,将恐贻讥。”但鲍照生在一个以品望论人、门第取士的时代,由于出身寒微,一生基本在外放边县、入幕佐国中度过,沉沦僚属、品秩低微。晚年更是受幕主临海王刘子顼谋反之牵连,在江陵为乱兵所杀。用钟嵘的话说是“才秀人微,故取湮当代”(《诗品》)。可以说在鲍照身上,集中反映了特权社会压抑人才的悲剧。这种悲剧命运在其赋作中表现为强烈的悲怨不平和焦灼波动,故清人陈祚明认为“其姿雄浑,故抗音吐怀,每独成亮节,自得于己”。[1]下面从鲍照现存的10篇赋作出发,探讨鲍照赋的思想构成,以祈教方家。

一、刘宋时代的思想氛围

鲍照生活的时代是社会思想发生剧烈变革的时代,崛起于寒族的皇权打破了士族垄断朝权的清净生活。出于统治的需要,当权者大力提倡儒学,宋武帝刘裕建国后就“博延胄子,陶奖童蒙,选备儒官,弘振国学”(《宋书・本纪第三・武帝下》),宋文帝刘义隆于元嘉十五年在京都设立儒学馆,十九年下诏修复孔子故里学舍,二十三年亲幸国子学策试诸生,并多次给予嘉奖和资助[2]。刘宋经学尤以《礼》学为盛,聂崇岐先生作《补宋书艺文志》,辑录刘宋一朝三礼著作,凡三十一种,实际当远不止此数。其中,臧焘、傅隆、王淮之、王弘、雷次宗等人都精于“三礼”。其时许多士人都用心于儒学,呈现出儒、玄、佛兼修的思想状态。如戴既著《消遥论》,又注《礼记中庸篇》,王僧虔既擅长于谈玄,又精于《礼》、《乐》。儒家思想成为贯穿刘宋一朝的主流思想,在振奋士风人心方面起到较为积极的作用,并为齐梁经学的逐步繁荣奠定基础。儒学之外,史学也逐渐繁盛。

与此同时,高门大族的政治根基并未动摇,玄风虽然渐消,但习老庄谈玄理之风依然存在。如王僧虔在《诫子书》中曾谈到:“汝开《老子》卷头五尺许,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马、郑何所异,《指例》何所明,而便盛于麈尾,自呼谈士,此最险事。”[3]可见谈玄之风并未消失,只是影响大不如前。自东晋出现的玄佛合流开始悄然生变,即对义理的阐释和探究逐渐减少,在对佛经的接受过程中,逐渐培养重语言、重音韵、重美的感知。

在刘宋一朝,多形成以儒学为主、多种思想并存的局面,正如美学家宗白华所说的:“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最混乱、社会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4]

二、鲍照赋所表现出的思想构成

鲍照作为生于这个时代且具有较高学识和文艺素养的文人,自然会受到诸多哲学观的影响。纵观十篇鲍照赋可知,其思想最主要的部分当属儒家。

首先表现为对现实的高度关注和深沉的忧患意识。如《芜城赋》中对历史兴亡的思索与浩叹,在战争的残酷摧折面前,其“凝思寂听,心伤已摧”的人道关怀和“天道如何,吞恨者多”的深沉忧虑,都是基于浓厚的儒家济世观的。再如《观漏赋》在对人生短促、世道艰难的展开中追寻生命价值的实现,以及追求不得的焦灼与痛苦,“贯古今而并念,信寡易而多难。时不留乎激矢,生乃急于走丸”、“物不可以两大,时无得而双昌。薰晚华而后落,槿早秀而前亡”,其忧患之深广、感伤之深沉与儒家的用世论息息相通。

其次表现为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在这一点上,鲍照的赋作表达虽不如其诗文显露,但也不失强烈。如《飞蛾赋》:“本轻死以邀德,虽糜烂其何伤。岂学山南之文豹,避云雾而岩藏。”荷负着为追求道德理想而奋不顾身的崇高感和使命感,以及明知不可为亦为之的勇气和果决,都是儒家信念和操守的表现。此外,在《野鹅赋》、《舞鹤赋》、《游思赋》、《园葵赋》等赋作中流露出的不能进取显志就退隐全心的志向,亦不失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价值标准,至于“诚爱秦王之奇勇,不愿绝筋而称力。使豫章生而可知,夫何异乎丛棘”,更足见其用世之心的急切和诚不可得的愤慨。

鲍照赋儒家观念的第三个方面即为对儒家伦理观的实践,对亲情、友情、知遇之恩情的眷顾。《游思赋》在薄宦漫途中兴发的故园之思,深挚而感人,“指烟霞而问乡,窥林屿而访泊。俯身事而识苦,念亲爱而知乐。苦与乐其何言,悼人生之长役。舍堂宇之密亲,坐江潭而为客”。《伤逝赋》对发妻的悼亡更是深婉之至、沉痛之极:“共甘苦其几人?曾无得而偕老。拂哀琴而抽思,启陈书而遐讨。”既知永失同心的沉痛,却依然不断寻找遗踪,寻找一切可以唤起回忆的物象,一往情深,魂牵梦系。至于《野鹅赋》中的“岂徇利而轻命?将感爱而投身”,固然有对国主的迎合和吹捧,但鲍照由寒微之身而被刘义庆擢为王国侍郎,并随之辗转三镇,不能不承认言辞之间没有对其知遇之恩的感念和述怀。

除受儒家思想影响之外,其他思想观念在鲍照赋作中亦有所流露。如《游思赋》中提到的“此日中其几时,彼月满而将蚀。生无患于不老,奚引忧而自逼?物因节以卷舒,道与运而升息”,即是想以老庄玄理中的变化和辨正的道理,超越现实对立中遭受的痛苦。其《园葵赋》则明确表达了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情旨,“荡然任心,乐道安命。春风夕来,秋日晨映。独酌南轩,拥琴孤听。篇章间作,以歌已咏。鱼深沉而鸟高飞,熟知美色之为正”,显然是决定于山水超脱之中退求人生境界的圆满,亦是对老庄学说的趋归。

鲍照曾为刘义庆作《佛影颂》[5],但佛学思想在其作品中的介入尚不突出,值得注意的是,鲍照赋形式上的尚丽、尚奇却是受到佛学影响的南朝文风转变的整体趋向。

综上所述,鲍照赋表现出的思想体系以儒家观念为主线、以老庄思想为辅托,值得注意的是,鲍照赋中的老庄思想并不如陶渊明笔下的醇厚和透脱,主要还是因为鲍照的情感并未完全融入其中,可见用世之心和功名无成的紧迫感一直困扰在他心头。

参考文献:

[1][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第1591册:157.

[2]宋书・卷五・本纪第五・文帝.

[3]南齐书・卷三十三・列传第十四・王僧虔等传.

[4]宗白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艺境.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

[5]钱仲联.鲍参军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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