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你,也是帮助我自己

时间:2022-09-18 10:16:52

白雪转学来之前,我的成绩在年级都是垫底的。

老班一看见我就头疼,但他无奈,九年义务教育,他不敢把我赶出学校。只要我不捅出大娄子来,他就放任我自由。我上课看课外书,听MP3,睡觉,就算逃课去网吧,老班也从不过问。

我和班上的同学没什么交情,他们嫌弃我成绩差,整天捣蛋,我也讨厌他们装腔作势,每天我都是一个人来来去去。

我不爱学习,老师讲课枯燥无味,根本没有MP3里的音乐好听,就更别说网游了,那多刺激呀,紧张时连心跳频率都骤然加快。

考试更是件无趣的事,每次我都应付了事,随便把选择题画满就交卷了。我根本就没把考试分数当回事,分数高低都一样,反正父母从不会过问。

我的父母都只有初中毕业,但他们机灵,会做生意。会挣钱的他们一样处处受人尊重,公司里那些职员,个个学历都比我父母高,但他们事事得听我父母的安排、调遣。在我父母身上,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会挣钱才是硬道理,会读书只能替别人打工。既然父母都给我创造好条件了,我还愁什么?大把的青春岁月,我就要好好享受,尽情挥霍。

我没想到,初二下学期时,我一个人独占的领域突然被人侵入了。一个刚转学来的女生,她成为我的同桌。刚转学过来的女生叫白雪。挺讽刺的,她皮肤一点都不白,还挺胖的。

第一天看她向我走过来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班也太可恶了吧,居然让一个小胖妞来看管我。我不屑地撇着嘴,瞟了她一眼,然后恼怒地对她扮了个鬼脸。她倒好,居然没恼,还说:“请多关照,我叫白雪。”然后一屁股坐下去,把我严严实实地塞在角落。

白雪的智商肯定有问题,看她每天上课正襟危坐,听得聚精会神,但一考试,分数居然比我还低,同学们在背后戏谑白雪“名落邹强”。

我倒数第一的生涯,自从白雪来后就开始改写成“倒数第二”了。刚开始,我窃喜,总算有人给我垫底了,可接连几次单元小测,特别是期中考后,努力学习的白雪依旧排名在我后面。我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白雪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好后,人就有点傻傻的。看着一脸怅惘的白雪,看着她把头低到了尘埃里,我为她难过,我宁愿最后一名的是我。

白雪自己并不知晓,班上的同学都很讨厌她。自从她来后,我们班的平均分又被拉得更低了。她努力地想融入别人的圈子,但大家却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她,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就连一向乐于助人的班长都排斥她。

渐渐地,白雪在班上就形单影只了。我注意到那段时间,她的脸上失去了那傻傻的却真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伤,连眼神都空洞茫然。

我依旧如故,上课看课外书、听歌,有时也逃课去网吧。但有一天自习课,我正趴在桌上睡觉时,白雪推醒了我。这之前,我们很少说话,是我不想搭理她。

“邹强,你教我解这道题吧,我想不出来。”

“我哪会呀?你去问别人吧。”我很不耐烦,讨厌她惊扰了我的美梦。

“没有人肯教我,可我想不出来。”她说,声音很轻,透着悲凉。

不经意间,我瞥见她濡湿的眼角。她哭了?我纳闷,突然间想到,白雪只是智商比较低,但她一样是个有感知、有自尊的花季女生,她渴望友谊,渴望自己的成绩能够提高一些,这有错么?可是没有人理睬她。

望着她期待的眼神,我不忍再拒绝,信手接过她递来的作业本,看了一下题目,还真难,我也不会。可我说不出口我不会,怕她难过,让她以为我跟其他同学一样不愿意教她。想了很久,绞尽脑汁,我也没想出来。

白雪一直安静地望着我,眼中满是渴求。她见我不停地挠着头把题目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作声后,低声问:“你是不是也不会?”那一刻,我的脸蓦地涨红,难为情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谢谢你!”白雪笑着感谢我,但我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失落。在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学习欲望。

“你那么拼命学习干吗?反正都考最后一名?”熟悉后,我问她。

“我知道我比别人笨,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她平静地说。那天课间,白雪还说了很多话,有些感叹,也有些自嘲。最后她认真地问我:“邹强,你看起来挺聪明的,但为什么我来之前,你也总考最后一名呢?”

听着白雪的话,我的脸倏地涨红,她也太直率了。我支吾其词,然后不再理她。可她不依不挠,还在说:“邹强,你以后能不能认真点,你学会了就能教我。”

我知道班上的同学都很排斥她,也亲眼看见过别人拒绝她时冷漠的表情,于是肯定地说:“我试试吧,如果我会了,就一定教你。”这个一脸傻笑的胖女生,面对她的真诚,我不忍拒绝,她的善良、单纯,还有那股积极向上的拼命劲感动着我。虽然上天并不眷顾她,但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

自从我答应白雪的要求后,这丫头还真开始较劲了。每次我一趴在桌子上想睡觉时,她就会捅我的腰,或是捏我的鼻子;我想听PM3时,她就先一把抢过去放进她的口袋里,不让我拿;看课外书也不行,那些书早在课间时就被她藏起来了;逃课更不行,她还会跟着我出去,一直站在网吧门口,让我被人笑话。我恼怒了,对她嚷嚷,她却认真地说:“邹强,你是男子汉,你答应过我的,你得兑现。你不认真学习,怎么能教我呢?我需要你的帮助。”

面对这个一条筋的丫头,真拿她没办法,我又不忍伤害她,每天只好在她的监督下认真听课。我以前只是不想读书,并非笨,自从被她看管后,我的成绩渐渐地好起来了。其实我也在心里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认真点吧,邹强,你不仅要自己脱离总是倒数第二的成绩,还有责任帮助白雪摆脱永远倒数第一的厄运。

白雪真的好笨,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我听老师讲一遍就会了,可我给她讲解了好几遍,她还是一知半解。我颓然叹气时,白雪会红着眼眶低语:“对不起!”看着她惊弓之鸟般的模样,我忍耐着不敢发火,到这时,我才明白,那些成绩好的同学为什么会拒绝教白雪解题,真是让人崩溃呀。

转念一想,如果白雪不是因为脑子不好用,凭她的努力,她会比谁差?还会需要求我教她么?再看看她慌乱的眼神,我立即软下口气说:“没事的,白雪,如果还不明白,我再讲一遍。”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耐心过,也从来没有为一个人改变过自己,是白雪,她的出现,改变了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班上风言风语渐起,说我喜欢白雪。

一天中午,我提早去到教室时,才走到教学楼,就听见一个叫杨钢的同学在大声喧叫:“邹强这小子,品味还真不一般,连白雪这样的弱智小胖妞也不放过,两个人整天打得火热……”哄笑声四起时,我气急败坏地冲进教室,把书包狠狠地砸在桌面。别的同学看见我进来,都噤声了,唯有杨钢还在口无遮拦地嚷叫。

我愤怒地冲过去,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揍了一拳。他不甘示弱,一边回击我,一边嚷嚷:“全班谁不知道呀?你这烂仔配那小弱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和她才相配。”我叫骂着,和他扭打在一起。

围观的同学很多,我俩交战一阵后,就被大家拉开了。我的鼻子出血了,杨钢的眼角也被我打得一片瘀青。他不歇不停地叫嚣,我也奋力反击和他唇枪舌剑。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白雪已经在教室了。看见她,我和杨钢同时止声,但我想,她应该听见了我和杨钢对骂时讲的那些难听的话。

那段时间里,白雪一声不哼,对谁都不再说一句话。她低着头走路,脸上单纯的笑容再也没有了。特别是自习课时,她会长时间地凝望着窗外发呆,那寂寞的背影像一尊塑像。

看见她这样,我心里难过,试探性地想与她搭腔,她不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呀?白雪。”我蛮横无理地问她。

她看我一眼,还是不说话。

“再不说话,我生气了,以后你也不要再管我。”说着,我重新找出搁置已久的MP3。自从被她看管后,我好久没在上课听音乐了。

刚按下播放键,白雪就伸过手来,一把扯下我的耳麦,说:“你答应过我认真听课的。”

看见白雪终于说话了,我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耳麦就交给她保管吧,只要她不再生气就好了。

后来白雪告诉我,那天她进教室时,见我因为她和杨钢打架,心里很难过。她说:“从小到现在,我都没什么朋友,大家因为我脑子笨不喜欢我,而且我还连累了你,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不是朋友的话,大家就不会笑你了。”

“没事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安慰白雪。其实我知道,那天我和杨钢对骂时说的话,无论哪一句,都挺伤白雪的心。善良的她一句不提,只因为她在乎我这个朋友。

白雪又快乐起来了,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连走路都蹦蹦跳跳。她一如既往地看管着我,而且也没有记恨杨钢,路上遇见时,还会主动打招呼。

白雪的宽容和单纯渐渐赢得了班上同学的好感。虽然她笨点,但她心眼好,对谁都友善有加。其实白雪并非一无是处,相处久了,大家才知道,白雪手巧,她可以变废为宝,用各种废弃的纸盒做模型,用果壳、火柴梗、芦苇粘贴成五彩斑斓的工艺画。她设计的布贴画早在小学时代就曾获过奖……

班上的同学都愿意帮助白雪了,但我更希望自己帮助她。我知道是白雪的出现改变了我“倒数第一”的排位。她让我明白,读书不是为了父母;让我知道,宽容待人,自己也会快乐;她还激起了我对读书的欲望和乐趣,燃起了我曾经的梦想。帮助白雪其实也是在帮助我自己。

白雪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出现,她的善良,她白雪般晶莹剔透的心,装点了我的青春我的梦。她虽然是个平凡甚至还有些笨的女生,但她微笑的脸会是我记忆中最美的容颜。

李玲敏摘自

《可爱女生》2010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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