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海”斗盗贼:楼兰古城守宝人生活揭秘

时间:2022-09-17 04:54:49

“死亡之海”斗盗贼:楼兰古城守宝人生活揭秘

2012年10月,由新疆哈密到罗布泊的哈罗铁路正式通车,被称为“生命”的罗布泊也首次响起火车的轰鸣。不久后,人们不仅能体验这里的神奇风光,还能以游客身份走进极其神秘的楼兰古城。鲜为人知的是,在方圆数百公里荒无人烟的罗布泊,竟长年生活着4名年轻人。他们孤独地看守着楼兰先民们留下的遗址和古墓群,见证了戈壁的苍凉与残酷,用青春和生命捍卫着国宝……

世界上最艰险的地方

今年9月中旬,笔者随一支科考队深入新疆罗布泊,慕名采访这里的楼兰古城守宝人。当我们来到罗布泊,只见无垠的盐碱地坑坑洼洼,如同凝固的波涛。温度高达六七十摄氏度的盐碱地,白花花的如雪地一般反射出强烈的光芒,一旦打开车窗,人就像跌进了巨大的蒸笼。

罗布泊曾是一片牛马成群、河流清澈的生命绿洲,现已成为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没有一棵草和一条溪,夏季最高气温达80℃!天空不见一只鸟,没有任何飞禽敢穿越这片“死亡之海”。那种毫无生命迹象的荒芜,简直令人绝望。

但就在这方圆数百公里荒无人烟的罗布泊深处,却有几座灰色的低矮建筑,和一面在猎猎风尘中飘扬的国旗!几声狗叫后,我们的面前奇迹般出现了4个人!他们身上蒙满灰尘,像是刚刚从泥土里刨出来的土陶,直到向我们打招呼时露出白白的牙齿,才敢确信他们真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长时间没有走出过罗布泊,楼兰古城守护者崔友生、高礼涛、杨俊、飞一下见到这么多人,显得既兴奋又羞涩。他们紧紧抓住我们的手不愿松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眼“地窝子”和一座平房、水窖、鸡舍,是4名“楼兰守宝人”基本的生活硬件,这里也是方圆几百公里内唯一有人烟的地方。类似窑洞的“地窝子”极其简陋,却很实用,也只有冬暖夏凉的它,才能抵挡住罗布泊夏季的灼人高温,以及冬天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严寒。

4个年轻人就轮番守护在这里,每隔一个月,他们能轮休返回若羌县城一次,过上一个月的现代人生活,然后再回到楼兰。我们来的这天,正赶上他们交接班。38岁的崔友生刚值满了一个月的班,他高兴地说:“终于能回县城洗个澡了!”

原来,由于舍不得用水,他们在保护站往往是洗菜之后再洗碗,最后喂鸡。每周能洗上一次脸已经很“奢侈”了,更别想洗澡了,衣服也要等到每个月带回县城洗。一位家属说,每一次回到家,他们都是头发、胡子如杂草丛生,简直不成人样儿。

守宝人惜水如命的习惯,源于他们有过断水的惨痛经历。有一年夏天,阿尔泰山暴发山洪,补给车无法行驶到楼兰保护站。保护站的水早已在高温下黏稠一片,守宝人只好先让饲养的鸡喝,证明没事他们才自己喝。正是靠这种已经变质的浑水维持生命,他们才没有葬身罗布泊。

自100多年前楼兰遗址被发现至今,因各种原因到这里的还不到3000人,虽然现在交通方便了,敢穿越茫茫戈壁到楼兰的人也极少。即使有人来,经有关部门严格审批后,也会通知保护站。

世界上可能再没有比罗布泊更艰险的地方,也没有比楼兰守宝人更苦的工作了,自2003年设站以来,很多看护人员都被艰苦的条件吓退,有的人第一天来了,第二天就跟着补给车回去了,有的甚至连工资都不要就离开。但崔友生他们4人却坚持了下来,使这个早已消失的王国再次有了鸡犬之声,重新升起了人类的炊烟!

与盗墓贼斗智斗勇

4名守宝人分别来自宁夏、四川、河南,平均年龄26岁。楼兰文物保护站之所以青睐外地人,是因为当地的小伙子有亲戚,有牵挂,在保护站待不住,到这里没几天就要回去。崔友生他们刚来时,月工资只有几百块,如今已经涨到了2600元。

保护站距离楼兰古墓群8公里,而古墓群和楼兰古城直线相距25公里,保护站所在的小道,正是盗墓贼到达古墓群和古城的最佳路径。守宝人的工作,主要就是对楼兰遗址和古墓群进行巡逻,发现异常情况要马上向县文物局汇报并等待增援,不过如果情况紧急,他们也会冒险主动出击。

这天早晨7点钟,高礼涛、飞带着一条狗,骑上摩托车开始了每天的巡逻工作。由于负责巡逻的地域广,而且都是无人区,为了安全,保护站规定外出工作时必须两个人一组,如果路上出现意外,还能有一人返回及时通报。要知道,在这片苍茫戈壁滩上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离开保护站,笔者随两人行驶在无边的荒漠中,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楼兰古墓群。楼兰古墓群方圆100多公里,地形复杂多变,仅靠小高和小李是巡逻不完的,但他们有自己的办法――看车印,他们认识保护站摩托车胎的纹路,一旦发现别的车胎留下痕迹,就会顺着车印直追过去……

为了看守好楼兰文物,高礼涛他们还在古墓周围埋设了很多排钉。陌生车辆来到这里很容易踩中“地雷”。盗墓贼的车胎一旦被扎坏,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到保护站求救,自己送上门来;二是等死。因为如果没有越野车,人类几乎不可能闯出罗布泊这片“死亡地带”。

雅丹地貌是古墓群里最常见的地形,这些形状、颜色几乎完全一样的大土堆,很容易使人迷失方向,连长年行走在这里的高礼涛也不例外。有一天晚上,他从保护站看到远处有灯光,就迅速驾驶摩托车来古墓群巡逻、查看。但返回时却找不到原路了,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他,像遭遇了“鬼打墙”一样在古墓群里转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摸到来时的路……

2009年8月的一天,高礼涛带领3位北京专家赴楼兰考察,结果途中迷路,3天3夜没吃东西,专家们把遗书都写好了。而就在这时,他们又遇到了沙尘天气,沙子打得人睁不开眼睛,两个人面对面都看不到。若不是同事和县文物局派人四处寻找,并最终将他们营救出荒漠,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盗取文物会受到很重的刑罚,尽管雅丹地貌常使人迷失方向以致丧命,但仍然有盗墓贼不断前往,一切都因楼兰太过神秘了。“在这里,每一座雅丹里都可能有古墓。”高礼涛指着夕阳的余晖掩映的千年土堆说。

2009年12月的一天清晨,高礼涛发现保护区内多了两道陌生的车印,就立即四处寻找盗墓贼。下午2点多时,他找到了两辆摩托车,但没有发现任何盗墓贼的身影。这是盗墓贼惯用的伎俩,即把车停在远处,人员徒步行走,到了盗墓目的地,再让一个人用望远镜放风。这样即使车辆被发现了,人员还是安全的。

这种招数被小高看透了,但他也害怕对方人员太多。“我是赤手空拳,而盗墓贼一般都带有刀枪。”为了保证人身安全,他机智地放掉了两辆摩托车里的汽油,然后赶紧赶回保护站向若羌县文物局汇报,请求支援。

深夜,县文物局与公安民警来到发现摩托车的地点时,两辆车却不见了踪影。这果然是一伙老手儿,他们事先做了周全的安排,在来路上每隔50公里就埋藏一些汽油和食物,他们找到被高礼涛放掉汽油的摩托车时,拿出了事先埋好的汽油逃跑了。

沿着摩托车的车印,抓捕继续进行,盗墓贼故意在各种复杂的雅丹地貌之间穿行,增加抓捕难度,一天的追捕一无所获。

抓捕工作持续到第二天早晨,终于有了眉目――警方发现4个人正驾驶着两辆摩托车逃窜,当即鸣枪示警,一辆摩托车上的两个人被抓获了。

3天后,4名盗墓贼悉数落网。文物找回来了,虽然辛苦和惊险,但楼兰守宝人感到十分欣慰。

给远方的爱人雕刻礼物

谈到这些年的“赫赫战绩”,高礼涛和同事们十分骄傲:“我们共抓获盗墓团伙12个,缴获盗墓所用车辆3辆,驱赶盗墓团伙5个,堵截非法旅游团队17个。自从去年派两名同事进驻楼兰古墓群居住后,未发生一起古墓被盗事件。”因此,他们也受到了新疆自治区文物局和县文物局的一致表彰。

除了古墓群,小高他们还要到楼兰古城遗址巡逻。进入距离保护站30多公里的楼兰遗址,一种旷古凝重的沧桑感扑面而来:古城呈正方形,面积约10万平方米,残垣断壁和破败的建筑遗迹了无生机,地上散布着瓦片、铁渣,还有大根已经严重风化的胡杨木……显得格外苍凉、悲壮。

一个人站在苍茫的雅丹间,时间既近且远,远时,似乎能看到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驼队,正要迎面走来;近时,你似乎是世界上第一个人或者最后一个人,你带着人世间所有的秘密,急迫地想寻找一个同类倾诉。

看上去,这里没有任何动物,但实际上有老鼠,它们吃芦苇的根。红柳间还有蚱蜢,听到响声时,蚱蜢“铮”的一声在红柳间急遽跳动,声音坚硬无比。高礼涛介绍说,距离楼兰古墓群90公里处有一口咸水泉,因此楼兰古城偶有黄羚羊和野骆驼出没。

楼兰是汉代西域36国之一,他们居住在新疆罗布泊的西北缘,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繁华之邦。楼兰王国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并最终成为不毛之地,至今仍是一个千古之谜。“楼兰在哪一个朝代消亡,也是一个未知数。目前我们只知道,它在魏晋时期最为繁华。”若羌县文物局局长焦迎新说。

虽然楼兰保护区配备了卫星电话,但是花费昂贵,守护员们除了向上级汇报工作外,每人每个月只能给家里打3次电话。好在2011年,广东一家企业向这里捐赠了价值100多万元的太阳能发电板,守护员们每天能够看2~3个小时的电视。加上养了两条狗和几只鸡,楼兰保护站已经比以前多了很多生活气息。

崔友生曾是一名厨师,他放弃了县城每月3000元的工作,尽管亲友们都骂他“脑子进水了”,但他却在楼兰保护站干得很起劲,因为这份“给国家级文物当保镖”的工作,让他觉得很有意义。

37岁的飞是宁夏人,他挖过矿,一整年都在矿山里。所以,现在每个月能返城一次,对于他来说已经够奢侈了。

杨俊是一名85后小伙子,飞的亲外甥,是舅舅把他带来这里的,因为“在这里,每月有2000多元钱,不用任何花销”。

高礼涛是河南人,父母都去世了。妻子在家照顾着3岁的孩子,她对丈夫最大的意见是,在家乡的时间太少了。

“我走了,你等着我啊!不要被别人拐走了!”在保护站工作9年来,崔友生记不清对几个女人笑着说过这话。女人则半开玩笑地回应:“被人拐走了,你可以再找一个嘛。”

不幸的是,崔友生总被自己的玩笑一次次言中――每次出古城,亲友们都会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可是等到他再次返回,她已经选择了别人。2011年底,37岁的他结识了若羌县一位离异女子,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一个月内就同床共枕了。在离开县城的前一天,细心的女人还为他准备了一床新被子,让他带到保护站用。

借这次休假一个月的时间,崔友生打算把新买的房子装修利索,与女友结婚。他生怕拖下去,自己再恢复尴尬的大龄单身汉身份。崔友生习惯把离开楼兰保护站称作“出来”,外人多把这理解为“逃脱”,而在感情上崔友生反而更接近保护站,每次返回,他都会不自觉地说成“回去”。

巡逻,睡土窝子,缺水缺电,不时遭遇风沙侵袭,每天面对单调的风景……有人说,楼兰守宝人的生活比蹲监狱都艰辛。但他们最大的感受却是另外两个字――寂寞。为了排解孤独,他们每个人都练得一手好字,几本从城里带回的杂志,也早被翻得破烂不堪了。

不巡逻的时候,崔友生和高礼涛就会在罗布泊捡些“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胡杨木,拿回保护站进行一番刀劈斧砍,把它们雕磨成晾衣架、小板凳。他们说这里没什么特产,要把亲手做的小礼物送给心上人。

2012年7月22日,由新疆哈密至罗布泊的哈罗铁路修成,“生命”无火车的历史宣告结束。通车后,人们不仅能体验这里的神奇风光,还能以游客身份走进极其神秘的楼兰古城。

如果某一天,你邂逅了孤独的楼兰守宝人,无需询问他们的名字,这些年轻人共同的称谓――“无名英雄”,早已镌刻在罗布泊的苍茫戈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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