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志农:用影像保护自然

他就像是一个孤胆英雄,或行走在白马雪山上追寻滇金丝猴的踪迹,或穿越帕米尔高原揭开马可波罗羊的神秘面纱,或深入可可西里境地记录藏羚羊的“爱情故事”……在奚志农的镜头中,那些即将在地球上消失的生命,如同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美丽且生动甚至带着一种悲情。

北京动物园的长臂猿馆,赫然可见2009保护中国长臂猿主题月活动的巨幅海报,虽然此活动已经告一段落,但前去参观长臂猿的游人仍旧络绎不绝。此时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种类繁多的长臂猿所吸引,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此活动的承办方同时也是最大的功臣――“野性中国工作室”就隐秘在长臂猿馆内。其紧闭的两扇门除了醒目写着“非游览区域,谢绝参观”之外,左扇门上的字为“野性中国工作室”,右扇门上的文字则阐明了“野性中国”存在的宗旨――用影像保护自然。

作为“野性中国”的创办人,奚志农被称为中国野生动物摄影的早期践行者。在某时尚杂志三月份的环保专刊上,集结了53位环保英雄,代表着中国当下的绿色先锋力量,其中就包括了奚志农。他没有可可西里忠实的守护者哈希?扎西多杰获得的荣誉多,也没有主持人吴小莉和白岩松的名气大,更没有像番禹人那样可以用群体的力量对垃圾焚烧说不。他就像是一个孤胆英雄,或行走在白马雪山上追寻滇金丝猴的踪迹,或穿越帕米尔高原揭开马可波罗羊的神秘面纱,或深入可可西里境地记录藏羚羊的“爱情故事”……在奚志农的镜头中,那些即将在地球上消失的生命,如同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美丽且生动甚至带着一种悲情。“它们生存的领地被逐渐侵占,它们生活的家园被恶意破坏,它们的生命面临着生死抉择。有些野生动物物种现在我们已经很难见到,不久的将来,它们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我们的世界中消失”,奚志农的语气带着几分沉重。

为野生动物而战

如果说野生动物世界里也有“狗仔队”一说,那非奚志农莫属。到目前为止,他有七个冬天都在青藏高原度过,就连青藏铁路边上的野牦牛对他的靠近都表现得无动于衷。他与普氏原羚、马可波罗羊、金雕和雪鸡以及长臂猿等一个个珍稀的名字“非友亦友”,他熟悉它们的习性、作息以及喜怒哀乐,但更为它们面临的残酷处境感到揪心。当他前往海南霸王岭拍摄极度濒危的海南黑冠长臂猿时,突闻的12声枪响让他感到忧心忡忡,“目前海南黑冠长臂猿仅仅剩下十几只,他们不会铤而走险去捕捉它,但山上还有如水鹿等其它珍稀的野生动物,它们的生命安全依旧存在威胁。”

多年前,为了保护滇金丝猴的生存领地――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南侧的100平方公里原始森林不被砍伐,奚志农四处奔走相告。最后,林子保护下来了,可他不得不把当时在云南省林业厅宣传处的“工作饭碗”给主动扔掉。当奚志农再次主动放弃央视《东方时空》栏目的优厚条件时,并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二度挺进可可西里,与藏羚羊的偷猎者“短兵相接”时,他已经从摄影师的身份演变为一位生态环境的环保卫士。2008年的拯救马可波罗羊行动,曾两度前往帕米尔高原拍摄马可波罗羊并对其有着特殊情感的奚志农,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他不仅捐资购买苜蓿给马可波罗羊,还联合社会各界人士发起了救援行动,终于使得被称作雪山精灵的马可波罗羊安然渡过了困境。

无论何时何地,奚志农说话的语调总是缓慢且温和,但他的性格中,却隐含着一种血气方刚。一路走来,与他并肩作战的许多人,来来往往,唯有他坚持在望不见尽头的漫漫征途中匍匐前进,一晃就是27年。当多年前奚志农遇见的一个外国摄影师在一年内就耗费了几千卷反转片时,奚志农却只能用过期的胶卷进行拍摄;当好利来总裁罗红大手笔地动用直升机在非洲拍摄时,奚志农依旧以苦行僧的方式去表达他对于野生动物的悲悯情怀以及对于大自然的感恩之情。如果说,他当初学摄影的最大心愿是拍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那仅仅是出于一种纯朴的热爱自然的本能,那么现在的他坚持不懈地去记录那几近被遗忘的野生动物世界,完全是因为喜爱而坚持,因为坚持而信仰。“曾经风靡一时的《动物世界》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个频道,即便实力强大如央视,也无法让你花两三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制作一档与野生动物相关的节目。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去记录它们,那以后可能就没有了机会”,奚志农坚定地说。

即便在目前的中国摄影界,野生动物摄影仍属于非主流,但奚志农却凭一已信念为其争取到一片天空。2000年,奚志农获得了“地球奖”;2001年,他的摄影作品《滇金丝猴》获得英国BG野生动物摄影年赛“濒危动物类”大奖 ,其中有一张表现滇金丝猴母子间深厚的舔舐之情的作品更是被海内外媒体广泛传播;当初为了拍摄到滇金丝猴,他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六次深入到白马雪山,才获得了两次拍摄滇金丝猴的机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所拍摄的纪录片《神秘的滇金丝猴》不仅入围第26届美国蒙大拿“国际野生动物电影节”,而且还获得了第11届东京“地球映像”电影节优秀影片奖以及第6届“日本国际野生动物电影节”最佳亚太地区影片奖,尤其是第12届英国自然银幕电影节TVE奖的获得,让他成为获得该奖项的首位中国摄影师。

从此,奚志农声名鹊起,但这些荣誉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实质性的改变,反而让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上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他和妻子史立红在云南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杀回北京。因为他们发现,“仅仅凭借微薄之力在黑暗中前行,不如让更多组织团体和社会各界人士参与进来,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全民的力量却无穷。我们相信,在每一个人都尽一己之力后,我们的环境状况必将得到极大改善,而每一个生命也将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生存乐土”,奚志农感性地说。的自然法则

2002年,奚志农成立了“野性中国”,这是一个充满爆发力的名字,他的初衷是希望用影像来感动人们,让大家更关注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然而,丰满的理性总会遭遇骨感的现实。直到2005年,几经辗转之后“野性中国”才真正落足于北京动物园。即便到现在,“野性中国”的运作经费很大部分还是依靠奚志农的稿费以及代言费来维持,对于经费捉襟见肘的“野性中国”,奚志农一点也不隐瞒地说,“依靠朋友以及热心人们的支持,‘野性中国’得以存在至今。但我们仍旧没有太多的资金提供更好的工作条件,也没有更好的工作环境给我们的伙伴。我们不能说因为这是公益而需要别人完全奉献,我们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未必是别人的人生目标。所以,我只能说我们一直在努力,继续努力。”

终于,奚志农的努力没有白费。即将于5月22日举办的中国野生动物摄影训练营开始实现新的突破。“这一次活动不仅得到大量媒体的鼎力支持,万科公益基金会作为同行,此外山水等机构也给予协力,可以说这是‘野性中国’自2004年举办野生动物摄影训练营以来影响范围最大的一次”,奚志农微笑地说,“最重要的是,此次训练营我们希望可以扩大其公众影响力,因此不再局限于仅仅面向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而是向全社会环保志愿者发出集结令。”据悉,从5月22日至5月29日,中国野生动物摄影训练营将深入到全球25个生态热点地区之一的云南高黎贡山,奚志农对此介绍说:“高黎贡山拥有丰富且多样性的动植物,如果幸运的话将有机会遇见作为该地区旗舰物种的白眉长臂猿,所以希望全社会的环保志愿者可以与我们一起来解密高黎贡山的生态密码”。

即便到如今,很多人都不理解奚志农悲天悯人的情怀究竟为何而来?他可以连续几个月在高原或热带雨林“蹲守”,“甚至三个月不洗澡都没有关系”,奚志农毫不介意地说。他由此被看做“异类”,更多人不明白他为何要“自讨苦吃”。对此,奚志农说:“我只做了我应该做的正常的事情,是社会的价值观出现了偏差。我们正在以未来为代价为现在的行为买单,但还自以为是地沾沾自喜。”他的骨子里隐含着悲观的因子,因为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让他无法再乐观起来。面对目前中国野生动物保护中存在的极大现实问题,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国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亟需重新制定。因为我们保护野生动物的目的很不纯粹,保护野生动物是为了利用它们,这是很恐怖的事情;尤其是野生动物的养殖,完全就是商业利益在驱动,表面上让野生动物得到大量繁殖,实际上却只是为了满足人们猎奇的口欲,这更是让人觉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