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用写作来忘记自己的女作家

时间:2022-09-11 07:26:43

问一个用写作来忘记自己的女作家

庆山:在自身的黑暗中得到足够净化后,心会更有力量

人物=P

庆山=Q

P:在你的最新作品《仍然》里,你尝试了摄影这一种新的表达语言。在这本书里你用摄影记录了很多生活感悟,但是你觉得你在某时某地的心情,欢喜或者悲伤,人立于自然的震撼,能够通过摄影和简单的文字表达出来吗?觉得这种方式表达了你的感受的多少?

Q:照片更加类似一种时空的切片,会保留下一些原始素材,里面也包括各种微妙的情绪、情感、记忆……但也仅此而已。真正充分地表达内在,也许需要文字。但最深入的内在,最后一切表达工具都是无效的。

照片与文字的区别是,它以色相呈现,更简洁直接,也更纯粹。照片有一个比较大的体会空间,没有过于精细的界定。

P:《仍然》里有一章节叫《她》,这里收入了你个人的大量照片,包括很多生活细节的照片,而在此之前,你是个将自己隐匿得很好、极少公布自己照片的作家。这部分影像的公开,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组影像,你的遴选标准是什么?

Q:我比较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所以不太热衷曝光。但网络时代人是无法把自己躲藏得严严实实的。与其这样,提供一些正式照片给予读者是比较平衡的做法。

因为我也不热衷做活动,彼此见面的机会很少。想见到自己喜爱的作者的正式照,也是自然的心情。这组影像,大部分是正式照。我接受过《城市画报》两次封面拍摄。给媒体拍照是有些辛苦和麻烦的事情,所以通常情况下是很节制地接受几次。

P:关于写作,你在书中写道,“写作是用来探索自己,研究自己,最终得以忘记自己。”你觉得你现在到了哪个阶段?

Q:这是一条很长的路,我还走在路上,往远处走,往深处走。我一直记得一位日本禅宗师父对我说的话,用自己的双脚踏实地走路,一直走,就会抵达目标。

P:你也将以女儿为拍摄对象的摄影作品放入了新书中。在你拥有了母亲这个身份后,你觉得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Q:我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因为我没有大多数母亲的心态,有了孩子就为孩子而活,不是这样的。我为我自己的道路而生活,她为她自己的道路而长大。

但是我会为她适当地付出帮助、支持和爱。她是个善良、聪慧、敏感、优雅的孩子,孩子的心识如同水晶,纯澈透明,她也教给我许多东西。

P:你对女儿的教育是怎么样的?希望女儿长大以后变成什么样的人?

Q:我尽量让她保留自己的空间,可以自由地画画、读书、玩耍、学习,让她选择自己心爱的物品(通常是些小玩意)。但不让她看电视,也尽量少地接触电子科技产品,也不让她参与一些孩子或大人之间的无聊的讨论。

我希望她有尽量长的时间,把注意力放在探索和开发自己的内在上面。现在的社会过于浮躁和外显,对孩子会有各种形式的污染。内在独立,才能与外界和平而不被污染地相处。

P:在摄影过程中你会刻意追求美吗?你觉得摄影对你来说是一种追求美的方式还是一种记录生活的方式?如果都是的话,或者这两种方式哪一种对你的意义更大?

Q:我所有的照片都是随机拍摄的。用一种直觉拍摄。很自然,也很单纯。这是一种当下记录。照片不是去追求美的方式,而是运用自己的审美与敏感去表达事物的方式。

P:2016年,你的小说《七月与安生》被拍成了电影。你去看电影了吗?你怎么评价你书中勾勒的两个少女的故事在影像里的这次呈现?

Q:电影和小说是两个不同的载体。就电影层面来说,他们尽了很大努力去平衡作品面对观众市场,需要抹去小说本身的一些强烈个性,但同时也尽量保留了原著里面个体生命的探索精神。如果没有保留这个,就很难具备感动他人的力量。

我的作品本身哲理探讨很多,尤其是后期作品,大多是心境和思考,难以用影像体现。但仍有人想做尝试。

只是希望这些尝试能够像《七月与安生》这样,至少要保留原著的精神探索方向,否则可能出来的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P:在你叫“安妮宝贝”的时代,你收获了大批的粉丝。他们中的一部分,可能在少年时期读你的书读得如痴如醉,但进入中年后,会“有点羞于承认自己曾经看过她的那些书”(你的一个读者对自己的剖析)。你怎么看你曾经的读者的这番心理变化?回过头来,你怎么看“安妮宝贝”时代的作品?

Q:我的读者分为三部分。

能够真正吸收和理解作品的,基本上从早期一直跟到现在,这意味着他们的内在也要同时在发展和深化,才能与一个前进着的写作者保持同步。

有一部分,分为只喜爱早期的或者只喜爱后期的,那是他们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心境之中遇见了我,所以按需求而取舍。

另外一部分是一些随机读者,他们跟随我早期的热潮也参与阅读,但基本上都是被形式或情绪所吸引,没有进入过这些故事或人物的内在精神。

透过种种形式,这些作品其实都是在讲述人对自身生命的摸索、跋涉,而不仅仅是情爱或脆弱的心绪。

在我们年轻的时候,都会渴望有一个房间容纳下自己的悲伤、秘密、向往、困惑。当你在这间房间里得到足够净化,就可以出发去更远地方。但如果这个净化的过程没有得到,它对你而言,也就仅仅只是青春期的一处空间。我的书对一些读者来说,是他们在年轻时候为自己找到的一间幽暗房间。它代表的是人最初心灵中的痛苦与觉醒(这种微妙内在一般不想让其他人轻易知道,因为它代表脆弱、欲望、矛盾、挣扎)。这些存在若能够得到转化、净化是具备力量的。但大部分人毕业或成年之后就投身功利社会,被各种娱乐商业现实利益吸引和麻痹,自此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内心动力,或者主动抛弃。读者就是这样的分类。前面两种是成熟读者,他们不会公开说太多。读书自己得到受用就足够了。每个人读书的深度与理解力不一样。早期与晚期作品有些区别,前者桀骜不驯,后者哲理更多。但它们有相同质地,都是坦陈自我并且具备勇气的。

P:2014年,你改名为庆山,一个比安妮宝贝更简单的名字。在“安妮宝贝”时代,有些读者读完你的作品后,会觉得颓废,绝望,抑郁,会陷入迷惘。现在,你希望庆山笔下的作品会给读者怎样的体味?

Q:我在上一题说了,在自身的黑暗之中得到足够净化之后,人的心会更有力量,才能够去更远的地方。这原本就是一条探索的漫漫长路。

P:你对婚姻的态度是如何的?

Q:婚姻应该是彼此支持、帮助,让对方的生命得到平衡,或者得到解脱,而不是互相占有与束缚。人的感情,最珍贵的是对彼此的慈悲,而不是欲望与自私的驱动。

P:你走过的那么多地方里,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

Q:印度、不丹、日本、。这些地点有几处一去再去,是去了觉得人的心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地方。

P:你经常上网吗?你经常在微博微信上浏览信息吗?你觉得网络上的信息对你的生活和思想有影响吗?

Q:我上网处理邮件,有时在自己的微博与微信公众号与读者分享交流一些观点,提供他们一些看法。网络上的信息对我没有影响,我不依赖、不沉溺网络,也不看新闻或商业文章,只是用它保持一种能量分享。

P:2016年想明白的一件事是什么?

Q:想知道如何能够让内心的修行过程再积极地推进一步,因为人生苦短。

P:2016年你读过的最为受益的一本书是什么?

Q:元音老人的佛法修证系列。

P:2016年你一次性花掉的最大一笔钱是多少?花在什么地方?

Q:很少花钱,因为深居简出,需求不多。花掉的最大的一笔钱是帮助藏地山区某处人迹稀少的寺院,盖起被毁掉了的房子,一起修缮他们的学校和佛殿。

P:2016年一直想做但是未做成的一件事是什么?

Q:想去埃及和土耳其,一直没有得到合适的机会成行。

P:2016年当你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如何宣泄?

Q:基本上不需要宣泄负面情绪。我们都会在某些时刻产生特定的负面情绪,觉知它,观照它,懂得它形成的原理,它会在最快的速度内自行解散。这需要学习和训练。

P:如果你有一个机会,可以在2017年的第一天跟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地方共进晚餐,你会选谁?选择哪里?

Q:我想见到一位智慧的修道人,与他去喜马拉雅山。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他是智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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