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矿工的智利行动

54岁的路易斯•乌尔苏亚终于重见天日了。

当地时间10月13日晚间,乌尔苏亚戴着特制的墨色护目镜平静地走出救生舱,被簇拥而上的工友披挂上智利国旗。他首先拥抱了热泪盈眶的儿子,随后,站在一旁的智利总统皮涅拉握住了乌尔苏亚的双手:

“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乌尔苏亚说,“感谢所有人,感谢所有救援者,感谢全国民众。我为自己是一名智利人感到骄傲。”

现场响起持久的掌声。

救援现场的全体救援人员、矿工们以及政府官员摘下白色安全帽,在总统皮涅拉的带领下高唱智利国歌。这已经是圣何塞铜矿第33次的沸腾欢呼。

两个多月前,8月5日午夜,智利北部阿塔卡玛沙漠的圣何塞铜矿塌方,33名矿工被埋在地下,经过智利政府69天的紧张救援,如今,他们全都活着,并拥有自己的名字。

这场公开透明、科学有序的救援行动举世瞩目。全世界的矿工们与民众都把目光投向这个狭长如腰带一般的南美国家――智利。

避难所与幸福营

8月5日下午14时,在离地面700米左右的深井下,巨大的震动和轰鸣声从乌尔苏亚和32名工友的头顶穿过。这名经验丰富的工头马上意识到:塌方。

起初,乌尔苏亚试图寻找逃生口,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超出他的想象,所有的逃生通道都已经被摧毁。

根据智利采矿安全条例,所有矿井的通风口都应当安装梯子,以便在紧急状况下逃生。这是智利矿工熟稔于心的法则,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当他们排着队摸索到通风口时,却没有发现梯子,只看到一堆结实的岩石堵住去路。

乌尔苏亚意识到,所有的逃生通道都已被切断,唯一可做的就是等待救援。他召集所有的工友,根据记忆找到井下一处避难所,里面存储着紧急情况下使用的食物和水源,但仅够两天。为了维持得更加长久,矿工们开始实行食物配给制:每人每天两勺金枪鱼罐头,半块饼干,一口牛奶……

事实上,对于深埋地下的33名矿工来说,他们并不孤独。

在地面上,矿工们的亲朋好友从智利各地赶来,连同救援队、政府官员以及全世界的媒体记者住进了矿工露营地――希望营。

起初,矿工生死不明,家属们在“希望营”昼夜祈祷。救援队也在夜以继日开凿矿井,8月20日左右,乌尔苏亚和工友们听到了头上传来熟悉的钻井声,欣喜若狂。矿工们推举戈麦斯为代表向地面传信。他用一支红笔在纸上写着:“我们33人都在避难所内,全部安好。”

22日凌晨,距离避难所20米处隧道内的岩石开始剥落,救援队打通了距离地面688米的深井。戈麦斯立即将求生信用胶带绑在探杆上,同时还附上了一封给妻子的信。几个小时后,总统皮涅拉在媒体面前大声宣读了求生信,智利举国欢腾。

“这些日子充满了辛苦、哀伤、焦虑、欢乐以及幸福。我们依旧等待着,相信上帝,一切都会得以解决。此时我所感受到的是幸福。”矿工亲属、48岁的胡安•桑切斯同样对着全球媒体说,他的儿子吉米•桑切斯是被困矿工中最年轻的一位。

救援变成一场开心聚会

当33名矿工还活着的消息通过媒体迅速传遍智利的时候,救援工作开始热闹起来。

在地面上,“幸福营”里载歌载舞,妇女们衣着性感,还请来马戏团表演,这更像是智利民众的一场开心聚会。

营地里插满了智利国旗,热闹非凡。一名滑稽小丑手舞足蹈,四处散发糖果,惹来孩子们一片追逐;化妆成蜘蛛侠的男孩们与打扮成巫婆的女孩们嬉戏;不久之后,一群来自各地的音乐家还举办了一场音乐演奏会。

当然,井下矿工们的生活也从不乏味。

在探井旁边,救援人员又开凿了一个直径8厘米的井,并将一个长约是2.5米的金属圆柱舱放入其中,这个圆柱舱被称为“白兰鸽”。每天早晨7点45分,早餐会由“白兰鸽”送至井下。不论食物、医疗、衣服、通讯器材,任何救援物资都必须通过“白兰鸽”。

被困矿工埃斯塔万•罗亚还浪漫地通过“白兰鸽”向他的女友发送“求婚信”,上面写着,“当我走出矿井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礼服,嫁给我吧!深爱你的埃斯塔万•罗亚。”

为了使矿工在井下摆脱无聊空虚,“白兰鸽”还送来了扑克、掌上游戏机、图书、投影仪和便携音箱。最受矿工们欢迎的莫过于光导纤维电缆,它实现了矿工与家属进行视频交流的愿望。从9月中旬开始,一名私人健身教练每天带领矿工健身一小时,以保持27英寸的腰身。

在乌尔苏亚的分配下,被困矿工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更加规律起来。他们有8个小时清理石块,8个小时睡觉,还有8个小时打扑克,写信,或者散步,还要接受工友约尼•巴里奥斯的身体检查――因为他曾接受过医疗培训。

9月8日,智利球队跟乌克兰球队踢足球比赛,33名矿工好在井下通过视频即时观看了比赛。这是号称“最靠近地心的直播”,当他们看到智利球员身着印有“矿工加油”字样的球衣出场时,欣喜若狂。

被困矿工几乎全都是老牌球迷,尤其是53岁的富兰克林•罗伯斯,他曾代表智利参加过1984年奥运会足球比赛。一些世界顶级世界球队,包括皇马、巴萨都给他们送来了签名球衣。一位矿工家属还向世界展示了巴萨球星比利亚赠送的签名球衣,球衣正面写着“给矿工们力量”。

9月18日,是智利独立200周年纪念日,整个智利跟被困矿工同庆。在地面上,井边竖立起巨大的显示屏,矿工家属提前升起了一面由33位矿工亲笔签名的智利国旗。在地下,矿工们在避难所高唱国歌升起国旗,并通过电视转播观看了独立日庆典活动。

这场矿难“聚会”并不避讳记者的参加,两百多家外国媒体和50多家智利本国媒体的超过1200名记者围拢在“幸福营”周围,是阿波罗登月以来最大的一次全球媒体聚会。

一些矿工的妻子们开始尝试和记者协商采访费。在回应“采访费”问题时,智利矿业部长高尔伯纳应对自如,他说,“我们非常尊重这个国家任何人的自由,每个人应该自己处理他们自己生活上的事情。”

多国联合救援

尽管33名矿工在8月22日被发现幸存,但智利政府并不能马上就把他们救回地面。智利卫生部长马纳利奇说,营救“预备计划”的第一步是让受困矿工“恢复营养”,接受专业治疗。他们需要一套科学有序的营救计划,并开始向国际寻求帮助。

由于被困矿工所处的封闭地下环境与宇航员所处环境相似,智利政府求助于美国宇航局。进入9月份,美国营养师为被困矿工制定了特殊的食谱,限定矿工每人每天摄入的热量不超过2200卡路里,以防止肥胖。这些食品还经过专门的高温加热,以防止在输送过程中受到细菌感染。矿工们还收到了戒烟贴片和尼古丁胶糖,这些东西有助于克服烟瘾发作。

日本宇航部门还专门为矿工们送来了衣服。由于井下温度在32摄氏度,闷热潮湿,日本宇航机构专门用“太空服”材料生产内衣,它能出色地吸湿和除臭,让矿工们在地下过得更加舒适。此外,日本人还特地推出了具有减压效果的“太空食品”黑糖和薄荷糖。

由澳大利亚等国生产配件组装而成的重30吨的大型钻井机,加上美国特制的“井下震击钻头T-130”,负责打通救生通道。当地时间10月9日早上8时05分,随着避难所天花板被击穿,T-130完成了它的使命。

救生通道的内壁铺设工作则由中国设计生产的起重机来完成。这一起重机重达400吨,被誉为“神州第一吊”。中国作为一个矿难多发的国家,看到本国的机械出现在国际救援现场,一度让他们感到自豪。

10月12日,四名营救人员乘坐寓意凤凰涅,矿工重获新生的“凤凰号”救生舱被放下钻井。

当地时间10月12日晚间,矿工阿瓦洛斯第一个升井走出救生舱,紧紧拥抱总统皮涅拉。

紧接着是第二名矿工马里奥,第三名矿工伊利亚内斯,第四名……

最后一位是路易斯•乌尔苏亚。就是在十几天前,还困在井下的乌尔苏亚急切地告诉总统皮涅拉,“先生,我们需要您提供有力及时的救援。请不要抛下我们。”

皮涅拉立刻回答道,“你们不会被丢下。你们从不孤单,政府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整个国家都和你们在一起。”

智利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