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与回归

这是一次颇为愉快的谈话。

认识赵总是2010年的秋天。当时赵总还没这么胖，当然也远没有这么富裕。这个笑起来和弥勒佛三分神似的中年汉子在去某企业调研的路上和我聊了一个小时政府会计管理，自此一见如故，联系至今。当时他还是A城财政局的办公室副主任，他自嘲说，自己是一个管着一堆车却没有自己车的人。

“你想写，可以。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不露本名，怕麻烦。第二，你代表你自己，我代表我自己。我们两个说的，就是简单的聊天而已。不涉及任何立场问题。”赵总点了一支烟，红塔山1956，7块钱一包。

从主任到总经理

记者：当初是一个什么样的契机引起了你的关注？

赵总：其实就是政府采购嘛。说细致一点，是政府礼品行业。这个行业是一个很隐蔽的行业，一般都是由当地的特色产品提供，在会议费用或者是活动费用中结算。没有太贵重的东西，比如在我们这就是一些农产品，就算给你一箱也不过百十来块钱，算不得行贿受贿，也就是个纪念品。

但其实政府部门一直是吃亏的。在特色产品店，明码标价假设一百一箱，到政府采购就变成二百一箱。这里面有回扣之类的嘛。我当初负责的就是这些纪念品的采购，我不服啊，凭什么就贵一倍？但我问那些便宜的商店，他们很多都没有政府采购资质，你想买便宜的也买不来。

记者：所以你最终决定自己干了？

赵总：当然不是自己干，这违反纪律的。我朋友开了一个农产品精加工的厂子，我把我们政府采购的纪念品给他拿过去，他说这很简单，没什么做不了的。试着做了一批，果然很好，各方面都符合招待政府客人的要求。但他没有政府采购的经验、没有渠道，也没有资质。于是我就帮了个忙。说句冠冕堂皇的话，我这样做是去冲击当初固化的、财政吃亏的政府采购体制的。

记者：顺便赚点钱？

赵总：我们不提钱的事儿。就那时候开始有人叫我赵总，其实从根上来说，我没在朋友的厂子里担任过任何的职务，顾问更是说不上。就是帮忙他出主意的好朋友而已。但之后我们的产品顺利被选为地方特色产品，又进入采购名录，我始终就是个帮闲的，这赵总叫的我可真心虚。

记者：但我们说，这个市场还是一个客观市场。

赵总：是的。所以后来也有过一些企业找我，说我们的产品非常好，但为什么就不能纳入政府采购？类似的案例很多。

问题的两面性

记者：你怎么理解这种政府与市场之间的交叉地带？

赵总：我觉得十八届三中全会的会议精神就能回答这个问题，把市场的还给市场，把政府的还给政府。现在是政府向市场伸手，市场看政府是一块大肥肉，又无从下口。这中间的寻租空间非常大。比如政府采购，还有现在特别火的政府购买服务，这里面都有巨大的文章可做。这些项目哪怕做好一个，就比我这个“总”要发达的多。

这是从市场的角度来理解政府，那么从政府的角度去理解市场，又是另外一个视角。

记者：但通常来说政府不理解市场。

赵总：这是一个我们所说的跨行业运营。往大了说，今年PPP模式要大张旗鼓的推行，但现在你随便找一个财政局长问他PPP是什么，十个有九个说不清。为什么我不敢说我下海，有纪律要求的问题，另外一点我们和正规的商人之间的差距之大可以用鸿沟来比喻。许多人都认为说“官员下海”是一个他们去赚钱的信号，实际上对于规范的市场，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记者：我们聊了一圈，实际上又回到最初的一点。对于官员来说，下海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赵总：起码我认为不是。我们有知识优势和政策优势，但这些优势并不是市场上的根本优势。官员嘛，还是潜心研究政策是正道。即使你的工作和市场无限接近，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记者：如果现在有一个中小企业让你去指导他们如何进入政府采购名单，你会去吗？

赵总：这个……我觉得靠谱，这样的企业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