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情人是我的旧友

时间:2022-09-06 11:02:10

啪的一声,我把键盘狠狠地扔在了地板上,若干个字母键数字键符号键无辜地散落四方。这不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怕造成意外伤害的话,我会把显示器从五楼扔下去的――半小时死机N次,呕心沥血的几千字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我的耐性终于走到了终点。

东西都和人一样,不能宠,一宠它就没了立场,自以为是。就连电脑,吃定了我得靠它吃饭,动不动就死机,摆一张蓝脸给我看。这都是苏慕的错,什么计算机本科生,对于爱耍性子的机器,竟然没有什么厉害的杀手锏,任凭它日复一日地把我折腾得花容失色。

在刚好想换新机子的时候碰巧苏慕上门推销,在他许诺保修四年并随传随到后,便极其轻易地在我身上赚了他的第一笔提成。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有六年了吧,当时他还在为他人生的第一桶金而奔波,今天却已独当一面,自己开了电脑公司了。四年的保修期早过,我们却成了朋友,售后服务无限期延长。因为机子老出故障,我对他的维修技术一直持保留意见。不过苏慕是从不认账的,他不容他的专业水平受到置疑,每次来解决故障时总是坏笑着问我,是不是又上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孟超比我的电脑更为离谱。前几天竟然扔给我几张MONEY,对我说别写了,死多少脑细胞才能赚这些钱啊。当时我吓了一跳,差点就把口中的酸梅连核带肉地吞下去。

在那以前,我以为我是爱他的,甚至在我的故事中屡屡以他作为主角,不是英俊果敢,风度翩翩;就是宽容大度,沉稳深刻。自从他不屑地吐出那句话后,我就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甚至极端地厌恶起他薄薄的嘴唇,以前怎么会认为那是性感的呢?

当时我把他的钞票捡起来就往窗外扔,轻飘飘的几张在风中翻转着下落。他冲下楼去捡的时候我把门狠狠地关上,他是永远也甭想再进这个门了。

什么玩意儿,以为姐姐我没见过人民币怎么着。

苏慕看到满地的狼藉见怪不怪,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开涮我一番。他说他认识的福建女人也有几个,但就是没我这样的。我问他那别人是什么样儿的。他说最起码是善良温柔的。看他的表情仿佛我的脸上全是暴戾之气。我说我心情不好才这样。苏慕不依不饶,说人家也有心情不好的,也不像我这样乱扔东西,劳民伤财。我火大了,直直地盯着他:那你说,人家是啥样儿,说来学习学习。

苏慕把键盘拾掇干净了,才慢声慢气地回答:人家只不过要我抱抱而已。我正喝着水,被狠狠地呛了一大口,咳嗽得喘不过气来,怎么就有这么厚颜的人啊。

苏慕给我重装系统,他有些兴灾乐祸地对我说:“你家孟超肯定没少上,我还是给你加把锁吧。”我哼了一声,说:“不用,我前些天把他从我的人生中彻底删除了。”苏慕哦了一声,没有片字安慰。或许在他心里,这只是早晚的事吧。没多久,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要是找新男朋友,就找个会修电脑的吧。”

义务劳动不收修理费,一开始就是他提议的,现在倒嫌我占了他的便宜了,有些男人真是莫名其妙难懂得很。我有心气他:“行,这不是太难,不就会修电脑吗,一抓一大把。不像投稿,还要过三审。等系统装好了我就贴征友启事。”

苏慕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我。

不过机子修好一个多月了,我的征友计划还是惨遭搁浅。主要原因有几个。其一是,刚刚失恋的人总要有失恋的状态,如果一转身就马不停蹄地找新的男朋友,难免会有花痴的嫌疑。其二是,对这次的失败经历,我想做一下总结,男人跟女人一样,光好看是没用的,我的交友策略必须有实质意义上的提升。其三是,本地女性时尚杂志的一个编辑让我把一个旧稿三番五次地改了又改,直到面目全非才郑重告知,我的东东和他们杂志的风格严重不符。我差一点就吐血身亡了,哪有闲工夫去酝酿什么征友启事呢?

这么多的事情,我还能有所作为吗?这种打击给了我某种暗示:如果打算靠写字为生的话,我离饿死已经不远了。就在我想穿上职业装出去应征售货员或推销员的时候,那个编辑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很有磁性,无非是说不好意思啦,是总编不喜欢啦,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字啦,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什么的。我没有怎么认真听,直到他最后说要请我吃饭我才勉强来了点精神。我恶狠狠地打算,这一次不把他吃穷,也要把自己吃撑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但是在我的生命中,所有的事情都或多或少地偏离我原定的轨道。在豪客来西餐厅,约我吃饭的那个男人竟然长得相当好看,用苏慕的话说就是长得很环保。而且在他欠身起来很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他比我高很多,和我一米六八的个子简直是天作之合。我第一次为我的失恋唱起了赞歌,旧的不去,新的怎么能来得这么快,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有效益的一次失恋。

他叫林聪,很中规中矩的名字。不像他的笔名“迫风”,很容易让人想到打手或是四大名捕之类的人,这话也是苏慕说的。

考虑到我们以后可能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在吃饭问题上我改变了原先准备海吃海喝的初衷,打算先树立一下淑女形象。果然,他被我细嚼慢咽的高雅姿态迷惑了,看我的眼神不时流露出欣赏。

我们聊得极为投机,从茶道到电影到汽车到红酒,无所不谈,甚至连NBA和都牵涉其中。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相见恨晚吧。

回家后我给苏慕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有新目标了,这回绝对是个优秀人才。苏慕淡淡地说是吗?然后跟我说他给我拿了一个会闪光的鼠标,很漂亮。

我和林聪越来越频繁地约会。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这在他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上都看得出来。他的皮鞋永远是一尘不染的,他的领带从不松懈或歪斜一边,他的打火机总是固定地放在左边的口袋里。

刚开始我极为欣赏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我以前的那一沓子男朋友都太过懒散和随便,林聪的细致让我有极强的新鲜感。为了配合林聪,我在自我形象上作了很大的改变,我丢弃了一年中有三百六十天穿的牛仔裤、背心和各种新奇夸张的装束,拿着自己几年来辛苦存下来的一笔不少的钱去购置了夏奈尔、范思哲、迪奥。之后我的心微微地有些痛,名牌粉饰下的我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了,而且那些钱原本是要存起来作嫁妆的。

好多天失去联系的苏慕看到我突然吓了一跳,说我怎么全变样了。我嘿嘿地笑,用清高的尖细的声音回复他:很淑女是不是?苏慕啧啧啧地摇头。深不可测,品味不出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然后我对他说,我的钱全花光了,好久没上稿子了,借几百吧,领了稿费就还你。苏慕掏光了口袋里的米米,然后揶揄我:你谈的可是高成本的恋爱啊。

林聪告诉我,他的母亲想见一见我。

我忘了说,林聪是由他的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独生子,至于他的父亲,他没说过我也没问过。

谈了不少的恋爱,这却是我第一次见家长,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那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神情上永远有着不同常人的清高和冰冷,还有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刻薄。当林聪的母亲得知我是个没有工作的小后,声音有了明显的不悦。

“家人呢?”

我说都在外地,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

“哦。”长时间的冷寂之后,“这样也好,我看林聪也未必照顾得过来。”

“你需要每个月寄钱回家吗?”在我眼里,她看起来那么的冷酷。

我久久地思考着她话里所包含的意思,林聪坐在身边一言不发,他没有帮助我的意思。现在,我终于了解了他的“完美”是如何塑造出来的。林聪曾经和我说过,他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最终都无疾而终,现在连这个问题我也不难理解了。我用极怜悯的目光看着林聪:这样下去,到底要到哪一天,他才能娶到他中意的女孩呢?

“如果需要,每个月要寄多少才够呢?”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我转头看着林聪,他却借故走开了。我有些伤感,女人在特定时候需要某个男人,就像是溺水者需要救生圈――如果此时他不在,以后他永远也不必在了。

我只好笑盈盈地对着她,表现得相当有礼貌:“是这样的,阿姨。我的文笔并不好,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不舍得放弃。事实上我赚的钱少得可怜,更别说寄钱回家了。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父母在寄钱给我,我可能忘记和林聪说了,我的父母随我大哥住在加拿大。”

没有看清楚她当时的脸色,我也不想看,毕竟让一个老人难堪不是我的本意。拎着皮包独自离开了,我不喜欢有压力地过日子,更何况这种压力是别人给予我的。在路上我突然想起苏慕,那个随叫随到,随时都能让我把他的钱袋掏空的男人。

“我每个月都要寄钱回家呢。”

“没事,我寄。”

“你知道寄多少吗?数目不小呢。”

“行,咱除了钱,别的还真没有。”

“我脾气不好,喜欢乱扔东西呢。”

“没关系,只要不把我往下扔就行。”

“那好吧,我嫁给你了。”

这是我和刚刚向我求婚的男朋友的对话,气氛绝对的严肃。在我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我问了一个想了好久都没有想通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是实话,从六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放心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不同的恋情呢?你就不怕我一去无回?”

苏慕埋着头替我安装泡泡堂:“你长得不漂亮,脾气又暴躁,我怕什么。”为了防止我又做出什么破坏性的举措来,他赶紧过来抓紧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能看到我的心里去:“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但我一定是最适合你的。这些都要你亲自去证实才行,以后你就不会有借口反悔了。而且――”他狡猾地笑了笑,“而且,我并不是每一次都放心的。所以,我在你的电脑上稍微做了点儿手脚,以便我适时地来查询敌情。”

埋在他的怀中,我偷偷地笑了,其实他又哪里知道,每一次展开的恋情都那么匆匆地以各种方式夭折,都是因为他在我心中植得太深了,不可动摇。兜着圈儿来爱他,只是我以为他的心中没有我,所以我要把自己也像颗种子一样用各种方式植入他的心中,然后发芽,然后开成一朵花。

责编/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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