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结婚违法……

电影、文学酷爱将爱情与生死联系在一起，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冲击受众的心灵。记得小学时看琼瑶剧《新月格格》，就没有被那种生死相随的爱情所感动。虽然自己懵懵懂懂还不知何谓真情真爱，但是我当时还是能够模糊地分辨，新月格格的痴心追随和《梅花烙》中吟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本质的不同。新月是尊贵的格格，比努达海之原配雁姬更年轻漂亮，更楚楚可怜。但是其所谓的付出，所谓的义无反顾，所谓的轰轰烈烈，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幸福，那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那时的琼瑶阿姨试图以封建制度的可行性为前提，对“婚外恋”这个敏感话题进行大胆探究，结果却是有悖于观众的道德判断。其剧情的俗套很难引起人们的共鸣，倒更像是给小三的存在找合理化的借口。

在理性的世界里，婚外恋，几乎在所有的国家都受法律的限制和道德舆论的谴责，被视为情感的。而《廊桥遗梦》却不用理性去正面触犯人们意识形态中的道德，而是用感性的魅力去缴械道德。一个自称看世界就像把手插在裤袋里浏览商店橱窗一样的最后一个牛仔，一个被岁月遗忘久了的农夫之妻，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中度过了让情爱熊熊燃烧的四天。这是一段典型的婚外情，道德对于婚外情永远说的一个字就是“不”。编剧先是把这段婚外情描写得如醇酒般醉人，天使般圣洁。然后设计了一个很巧妙的结局：女主人公为了不伤害丈夫和孩子，宁愿永失所爱，一个人留在了没有一点激情的生活里；男主人公本来可以要求心上人伴其远走天涯，但他认为“爱就是尊重”，从此一个人独自漂泊，在抑郁中结束了生命的乐章。编剧非常聪明地只给他们四天的时间相爱，其浪漫而不失优雅，热烈而又洒脱，短暂而又漫长的恋情，非常适合现代人的欣赏口味，也暗合了那些对沉闷的婚姻有所不满的人们隐秘的心理追求；同时由于它的力趋保守、伤感和悲剧结局，让观念传统的人也会产生认同，就这样巧妙地在神化主人公为道义所做的牺牲时解脱了他们所应背负的道德枷锁。婚外情在这里成了一种可供尝试的美丽和安全的平台。男女主人公最伤感的对白导出了爱情之诱惑：“我只有一件事要说，就这一件事，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我要你记住。在一个充满混沌不清的宇宙中，这样明确的真爱只能出现一次，不论你活几生几世，以后永不会出现。”四天的短暂情爱可以贯彻一个人的一生，这是一种怎样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也许波德里亚在《论诱惑》中所言可以解释：“诱惑并不在于简单的外表，不在于纯粹的不在场，而在于在场的隐没。它唯一的策略就是：在那里或不在那里，以此保证一种闪烁的方式，一种催眠装置，在任何意义效果之外凝结注意力。”诱惑以不在场的方式出现，这是隐匿恋情的永恒宿命。并不残忍地说，我们永远抓不到诱惑的实在，我们所能抓住的只能是一种诱惑的幻象。《廊桥遗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婚外恋隐秘的情感天地，使人们从足以引起指责的越轨和羞耻的恋情中看到了坚贞、永恒、理智以及情感深厚的一面。影片的成功在于它提出了一个爱情之于人生的本质问题――人们对于情爱与责任的选择，甚至是性与道德的选择。在影片里，冲动而浪漫的对传统观念进行了激烈的冲击，然而女主人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段爱情，甘于在日后的平淡生活中靠回味来承载这段情爱，这一切仿佛道出了生活中的真谛：爱清不管怎样，都是有责任和义务的，每个人都不可能在爱情中自私地只为了自己；生活本来就是平凡的，所有的亮点不过是其中的点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从悲观主义的视角看选择之真谛，许多人都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向他人搪塞自己难以解释的人生状态：走或者留，结婚或者单身，工作或者辞职，移民或者海归……从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状态之中，从一个圈子到另一个圈子里头，这些标签下其实并没有使之相互独立的界限，我们只是在各自无路可走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很隐蔽的逃避。当爱情与传统伦理道德相抵触的时候，人们到底应该怎样选择?是选择自由的爱情，还是选择对家庭的责任?罗伯特・金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走向自然。他自称是“最后的牛仔”，是一个像豹子一样敏捷、自然、本色、强有力的男人，正因如此，他打动了女主人公弗朗西丝卡，也打动了我们。他所选择的方式，亦是我们这些忙碌而无奈的现代人所向往的。对于女主人公弗朗西丝卡来说，面对爱情与责任的选择，她选择了后者――责任，并非常谨慎地“给相逢以情爱，给情爱以欲望，给欲望以高潮，给高潮以诗意，给离别以惆怅，给远方以思念，给丈夫以温情，给孩子以母爱，给死亡以诚挚的追悼，给往事以隆重的回忆，给先人的爱以衷心的理解”，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好。

面对漫漫人生，有人会期待诱惑，也有人害怕诱惑，最令人纠结的是当诱惑来临之时，我们当如何选择。像“最后的豹子”这样的男人，我们可以称之为“危险的情圣”。结合时代特点和女性口味，当今所谓“危险的情圣”大多衣冠楚楚教养出众面目英俊，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目了然的不靠谱，但还不是道德败坏的象征，除非这个女人愿意砸下全部身家和他结婚却蚀本到钱财青春两不在。但无论多么不靠谱，很多女人即使知道和他们在一起必定不是一生一世，也会毫不犹豫地飞身猛扑，因为他们身上真有致命诱惑力，他们热爱女性，善待女性，尤其会让人在最初脑袋最不清醒的时候噬魂销骨，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天长地久、责任感呢――也许女人像男人一样，有时也需要没有结果的情史。他们是真正的女性主义者，是人生最甜蜜的章节，前提是不要和他们提结婚。

如此推理，我们终于发现问题出在了结婚上，在于独占权上，在确定关系上。随着思维的逐渐成长，我越发感觉，婚姻的作用是为了维系社会组织，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其实，社会要进行有效有序之协作，一些人性的东西势必要受到控制，所以，婚姻制度以及其配套道德体系随之而来。社会需要它将一对对男女以法律的名义捆绑在一起，这样对社会的正常运转是有很大益处的。所以，婚姻并不神圣，如果神圣，干吗要法律认可?搬到一起住不拉倒了，那是因为社会的示范，我们都要有个“名分”。其实大多数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他们是这样，你也是。茫茫人海中能有交集，已经被佛教形容为因果或缘分，非要捆绑命运不可也许只是自寻烦恼。当然，在很多人心里，这种想法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他们的得到和付出，都要“算账”的。

《廊桥遗梦》的确是一部令人激动也让人思考的影片，它包含着某种严肃的含义。由这部影片，我们可以将思路扩展到整个人类的婚姻状况，想到尽管被舆论和道德谴责但却事实上存在的婚外恋情，是不是不尽完美的婚姻状况下的必然产物呢?现代文明的终极目标是需要人们通过发展经济、完善制度、构建道德体系来最大化满足自我需要和共同需要。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结婚是一件违法的事情，个人肉体与精神财产神圣得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