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色彩表现手法浅说

时间:2022-09-05 10:22:22

《诗经》色彩表现手法浅说

摘要:《诗经》在色彩的表现手法上独具特色,除了直接运用丰富的颜色词描绘事物色彩之外,主要是通过间接表现的方式,即用对比、衬托、渲染、联想等方式来描写事物的颜色状态,创设整体的环境氛围,激发读者的想象联想,将事物明丽的色彩表现得更为真实生动。

关键词:色彩 表现手法 直接 间接

《诗经》中的色彩世界缤纷绚丽,其中运用了大量丰富的颜色词汇,来表现自然事物和生活之中的颜色之美。在色彩的表现手法上,除了直接运用颜色词汇来表现事物的色彩,主要采用间接表现的手法,即用类比、烘托、对比的、渲染、联想等方式来表现事物的颜色状态,使得事物的色彩更加真实可感。

一、 直接的色彩描绘,具体而鲜明

1、丰富的色彩词汇

《诗经》中出现的色彩词非常丰富,来直接表现诸多的动植物、自然山水、人物容貌以及服饰器物等的色彩,比如描写动物昆虫的有:“皎皎白驹,食我场苗”(《小雅・白驹》)“白鸟”(《大雅・灵台》)“黄鸟”(《周南・葛覃》)等;写植物的有:“何草不黄”(《 小雅・何草不黄》)“隰桑有阿,其叶有幽。”(《小雅・隰原》)“幽,黝的假借。叶之肥者呈墨绿色。《说文》:‘黝,微青黑也。”[1]p728《诗经原始》:“幽,黑色也。”[2]p464;描绘自然山水的有:“英英白云”(《小雅・白华》)“白石皓皓”(《唐风・扬之水》)“月出皎兮”(《陈风・月出》);描写人物容貌的有:“赫如渥赭”《诗经今注》:“赫,赤色鲜明貌。赭,赤土。此写舞师的面色。”[3]p55“发如云,不屑也。”(《风・君子偕老》)《诗经原始》:“,黑也。”[2]p159;描写服饰器物的有:“青青子衿”(《郑风・子衿》)“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豳风・七月》)《诗经原始》:“玄,黑而有赤之色。”[2]p313“朱帻镳镳”(《卫风・硕人》)“以其黑,与其黍稷”(《小雅・大田》)《诗经今注》:“,红色。”[3]p332。《诗经》中出现的颜色词汇主要有白、素、皎、皓、皙、、缟、黑、幽、缁、、玄、黄、皇、绿、綦、青、赤、朱、丹、彤、、赫、赭、、、蓝、驳等,其中主要涉及到了白、黑、青、红、黄五种色系。

2、较为细腻的色彩名词

《诗经》中的颜色词在表示颜色浓淡度和使用方式上有着细致严格的区分。如表示白色的词有:白、素、皎、皓、皙、、缟;表示红色的颜色词有:赤、朱、、彤、、丹、赫、赭、;表示黑色的有:黑、幽、缁、;表示绿色的有:绿、綦、青。不同的色彩词表示的颜色度不同,使用的场合也不同,如表示白色的七个词中,“素”、‘缟”主要用于描写服饰配饰,如“素丝五”(《羔羊》)《诗经今注》:“素,白色。”[3]p24“充耳以素乎而”《齐风・著》)“素衣朱”(《唐风・扬之水》)“缟衣綦巾”(《郑风・出其东门》);而“白”、“皎”、“皓”则主要用于描写自然界的事物,如“白茅包之”(《召南・野有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秦风・蒹葭》)“皎皎白驹”(《小雅・白驹》)“月出皓兮”(《陈风 月出》)《诗经今注》:“皓,月光洁白。”[3]p184“有如日”(《王风・大车》)《诗经原始》:“,白也。”[2]p201《诗经今注》:“,同皎,白也。”[3]p105;“皙”则主要用来描写皮肤颜色,如“扬且之皙也”(《风・君子偕老》),《诗经今注》:“皙,白色。”[3]p67;在表示红色的八个词中,“赤”、“朱”、“”主要描写衣服车马,如“朱帻镳镳”(《卫风・硕人》)朱幢,指的是缠在马镳上的红绸子之类的饰物,“路车有”(《小雅・采芑》),《毛传》:“赤貌。”[4]p340。“ 彤”、“”则用来描写器物颜色,“彤管有炜”(《邶风・静女》)“角弓”(《小雅・角弓》),为深红色。描绘身体皮肤则用“丹”、“赫”、“赭’三个词,如“颜如渥丹”(《秦风・终南》),形容秦君脸色红润。“赫如渥赭”(《邶风・简兮》),“赫,《毛传》:‘赤貌。’《郑笺》:‘硕人容色,赫然如厚傅丹。’王先谦《集疏》:‘谓其颜色赫然明盛,如沾渍赤土然也。’指诗中舞师脸色红而有光。”[4]p86由此可以看出《诗经》中的色彩名词是比较细腻的,并且形成了较为固定的修饰搭配关系。

二、间接的色彩表现手法

《诗经》着重描写事物存在的环境氛围,间接刻画事物的颜色状态,引发读者的想象联想,从而将事物绚丽的色彩表现得更为生动传神。

1、用对比的方法来增加色彩对比度和生动性

将色彩差异较大的事物放置在同一画面之中,利用颜色差异来形成对比,使得画面更为生动,色彩鲜明,如: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郑风・山有扶苏》

“扶苏,亦作扶疏,大树枝叶茂盛分披貌”[1]p240,“荷华”即指荷花,“桥,乔之借字,高大。”[4]p171桥松就是指高大的松树。“游,本指旌旗的流苏,此处用以形容茏草的枝叶舒展。而“龙”是“茏”之借字,《毛传》谓之:“红草也。”陆玑《疏》:“一名马蓼,叶大而赤白色,生水泽中,高丈余。”[4]p171在诗中,大树茂盛的绿色与荷花的粉红色,松树的苍翠与游龙的赤白,绿与红,翠与白,都形成了对比,使得色彩鲜明活泼,烘托沉浸于爱情之中的女子的热烈情态。再比如《唐风・扬之水》中的“素衣朱”“素衣朱绣”,《鲁颂・宫》中的“公车千乘,朱英绿”,白衣红领,红缨绿绳,比较大的色彩差异,鲜明的颜色对比,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上的冲击。

2、用衬托的手法来表现色彩的浓艳

通过对一种颜色的描绘,衬托、突出另外一种色彩,两种或多种色彩相得益彰,互相衬托,从而使描绘出的色彩更加明丽动人,活泼而不失华艳。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有其实。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周南・桃夭》

《诗经今注》:“夭夭,形容盛貌。”“灼灼,红色鲜明。”[3]p9 “”指颜色驳杂的状态,“蓁蓁”是指桃叶繁盛茂密。桃花明艳的红色,熟的桃子红白相间,茂盛的桃叶绿意盎然。红色的桃花因绿叶的陪衬更加娇艳欲滴;红花绿叶簇拥下的繁密的桃子,红白相间,煞是可爱;红色之中的绿色桃叶,加上红白相间的桃子点缀其间,更加生气勃勃。在现实当中,桃花桃叶与熟的桃子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但在《桃夭》之中,它们却是热热闹闹地同时出现在一幅画面之中的,并且在色彩上相互映衬,使红色的更娇媚,绿色的更茂盛,将桃花、桃子、桃叶的色彩情态传神地表现出来。而《郑风・野有蔓草》中则是用晶莹剔透的露珠来衬托蔓草的新鲜嫩绿。“野有蔓草,零露兮。”“野有蔓草,零露。”遍野的蔓草葳蕤,无数丰满的晶莹剔透的露珠点缀其间,蔓草本身枝叶蔓延,一片绿色无限延伸,再加上浓重、圆润的露珠儿的衬托,新鲜、润泽的蔓草的绿色便似乎触手可及了,色彩变得充满生气,清新明丽。

3、用渲染的手法来突出色彩的真实性和可感性

《诗经》在表现事物色彩时很多是通过渲染描绘事物存在的状态,从侧面来展示事物的色彩的。这种表现方式在《诗经》中的运用非常普遍。如:

有之杜,其叶

有之杜,其叶菁菁

――《唐风・杜》

这里的“”“菁菁”都是植物生长茂盛的样态,描写“杜”时着重描写它的枝叶,“”“菁菁”来描绘杜枝叶郁郁葱葱,繁盛茂密的状态,从而将杜的浓浓绿色通过其枝叶的茂盛表现出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小雅・采薇》“依依”在这里是茂盛的样子,描绘杨柳枝柔叶嫩,随风舞动的情态,将杨柳的万种风情展露无疑,《文心雕龙・物色》赞曰:“依依尽杨柳之貌。”[6]p693杨柳那一抹绿意也尽在“依依” 的情态之中了。再如“苕之华,芸其黄矣。”(《小雅・苕之华》),《诗经今注》:“芸,黄色深浓的样子。”[3]p366对凌霄花的颜色状态加以描述,使这种黄色更显得浓艳醒目。《小雅・菁菁者莪》中的“菁菁者莪”,“菁菁”,《毛传》:“盛貌。”通过对罗蒿生长茂盛状态的描写,从侧面表现罗蒿的旺盛的绿色。《卫风・氓》中对于桑叶色彩的描绘也极具典型性。“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处于生长旺季的桑叶肥大柔嫩,绿意润泽,而即将陨落的桑叶则干燥枯黄,灰黄驳杂,对桑叶存在的不同时间环境的描写,侧面渲染烘托了桑叶的颜色,符合植物随着时序而自然荣枯的事实现象,充分调动了读者的主观经验,使所描绘的色彩更具有真实性和可感性。

4、用同色联想的手法来表现色彩的神韵

有些色彩用眼睛可以欣赏,能给予我们以愉悦感,但难于言明或付诸于画笔颜料,因为这种愉悦感要靠我们的想象联想来完成,来丰满。而《诗经》在表现这样的色彩时利用了同色联想的手法,自由灵活地表现出了色彩的神韵,即色彩带给人的愉悦感,最典型的当为《卫风・硕人》中对庄姜肤色牙齿的描绘: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依次用柔荑、凝脂、蝤蛴、瓠犀四种事物来描绘美人庄姜的白皙细腻的皮肤和洁白的牙齿,既具有颜色特质,又具有质感,单纯的颜色词或者单纯的表示质地词都很难表现出皮肤的颜色,而这里则利用同色联想,由肤色的白皙联想到到柔荑、凝脂、蝤蛴的白色,牙齿的白色与葫芦籽的白色联系,柔荑、凝脂、蝤蛴、瓠犀四种事物除了共同具有白色特征之外,还具有细嫩、光滑、柔软、整洁的特质,四个白色的事物连续出场,层层推进,强调了皮肤的白色,并且将皮肤细嫩、光滑、柔软和牙齿的整洁的质感表现出来,赋予了皮肤的白色和牙齿的白色以质感,这种具有形质的色彩就有了神韵,更加动人。同时也由此四种事物引发了读者无限的想象联想,在自己的想象中来完善这种白色,感受这种白色带给他的愉悦感受。

《郑风・有女同车》中对美人的红润肤色也运用联想手法来表现。“颜如舜华”“颜如舜英”,表面上是单纯的比喻,其实是同色联想,即由肤色的红润联想到木槿花的红色,王夫之《诗经稗疏》引萧炳曰:“其花虽不雅,而亦鲜媚。以比美女之颜,所谓施朱太赤、施粉太白,在红白之间也。”[4]p169红色的木槿花除了具备红色的色相,还具备鲜、媚的特征,这样就赋予了肤色以质感,肤色与花色交相映衬,肤色更胜于花色,红润鲜媚,灵动传神。

《诗经》作为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是中国文学的主要源头之一,其五彩缤纷的色彩世界,古朴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画面,给我们触手可摸的真实感受。独特的色彩表现手法,浸润着中国古代注重和谐统一的传统文化,体现出先民的色彩审美追求,给后代文学创作留下有益的借鉴,可以说《诗经》称得上是中国古代文学中色彩描写的滥觞之作。

参考文献:

[1]蒋见元、程俊英.诗经注析(下)[M]:北京:中华书局.2009.9

[2]方玉润.诗经原始(下)[M].北京:中华书局.1986.12

[3]高亨.诗经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0

[4]聂石樵.诗经新注[M].山东:齐鲁书社.2007.1

[5]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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