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君梅:好莱坞的上海闯女

时间:2022-09-05 03:59:48

邬君梅,1967年出生在上海。某天,邬君梅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突然口出狂言,我将来会是好莱坞的一个国际明星,把身旁的妈妈――上海知名演员朱曼芳吓了一跳,因为当时国门还没开呢。然而,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安排,邬君梅16岁便在黄蜀芹执导的影片《青春万岁》中担任角色。1986年,她在意大利导演贝鲁托维奇的著名影片《末代皇帝》中扮演“文绣”,为她今后走上国际影坛打下基础。次年,她留学美国,进入夏威夷太平洋大学旅游管理专业读书。1989年,邬君梅进入加州洛杉矶大学电影系学习。之后她出演了《忍者龟》、《喜福会》、《天与地》、《中国的影子》、《铁与丝》、《枕边禁书》、《宋家王朝》、《玫瑰漩涡》等三十几部中美影视剧,最近又和丈夫奥斯卡联手推出了中美合拍影片《红美丽》。在好莱坞奋斗了近20年, 邬君梅无疑成为真正进入美国大众主流明星圈的华裔影星。在西方,邬君梅代表着“东方品牌”;在东方,邬君梅则象征着“好莱坞梦”。也许这就叫做命中注定。

如果素面朝天地走在繁华拥挤的上海街道上,邬君梅也许会被时髦精致的上海女人所淹没,她并不是中国人眼中的典型大美女,却是第一个被美国《人物》杂志选上“世界最漂亮美丽的50个人物”的华裔女星,2000年她被美国专门报道亚洲演艺动态的《A.》杂志选为最性感的华裔女星。邬君梅绝对是一个不一般的上海女人。

意大利著名导演贝尔托卢奇拍摄《末代皇帝》,在全世界找亚裔演员。他的中国副导演觉得邬君梅很适合扮演“文绣”一角,于是力邀她去北京试镜。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邬君梅在和导演短短接触后“放肆”地表示:“如果能定下来是我,我就去北京,否则就算了。”结果导演就是看中了她这份大胆,这也是“文绣”的大胆。

“《枕边禁书》的导演特地从英国飞到香港来见我,请我吃饭。我看了剧本,虽然非常喜欢剧本和人物,但知道需要演裸戏,感觉无法接受。导演问我,你会考虑演吗,我很直率地回答不大可能的。后来这顿饭吃得很红火,我跟导演因不同的观点争论了许久。”邬君梅告诉我。结果世界闻名的艺术电影大师彼得・格林威偏偏看中了她的那份坦诚与执拗。

在上海人眼里,邬君梅已经是个黑头发的“外国人”Vivian Wu了。Vivian是很直爽的,她的笑声不断,透亮而放肆,有时甚至疯狂,不似中国淑女那样拘礼;Vivian说话很直接,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喜怒哀乐尽在嘴边,不似上海人为防口舌之漏,讲话那么拿捏分寸;Vivian如今是高调而张扬的,欣然接受众人对她的赞誉,不似母亲那样习惯于上海式的低调。

但是与Vivian聊久了,就会发现Vivian还是那个骨子里很上海的邬君梅,一个具有典型小资情调的上海女人,妆容细致而精巧,生活舒服而庸懒,如同张爱玲笔下那种讲究情调的上海小姐――对生活没有太多的要求和想法,喜欢睡个午觉,喝喝咖啡,牵着小狗散散步,练练瑜咖,打打高尔夫。邬君梅言辞虽直率坦荡,却也时不时渗出上海女人特有的娇与嗲。邬君梅还是相信命运的,她不喜欢很吃力地去忙、去拍戏,她跟朋友说,她是个养气的演员,不求数量。怀着阿Q的心态,结果好运总是降临于她。当然,庸懒的同时,邬君梅也是浪漫与不安份的,如同上海这座城市。她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她的想法天马行空,她对自己的感受直言不讳,所以她总能给导演一些意外的惊喜,让他们对她宠爱有加,视她为可不断开掘的宝藏。

三十五岁后是事业真正的开始

记者:前两天看了你的新片《红美丽》,感觉要演好朱美丽这个角色不容易,在那样的环境下,朱美丽内心是很复杂的,这些复杂的情感,要从人物的表情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这是这个角色对你的最大挑战吗?

邬君梅:对,就像你说的,没有惊天动地的举动,有三段不一样的历程,像演了三个不同的女人,需要在一部电影里面全部拿捏到位。除了《枕边禁书》,这个剧本对我来说,是最有诱惑力的。对演员来说,这是一个挑战,是一个很过瘾的角色,跟生活贴得其实不近。

记者:有点戏剧性的变化。

邬君梅:对对对,所以当时想着一定要把它做成,制片就是这样赶鸭子上架的,我要帮导演做这个电影,我就有机会演这个角色。

记者:这部片子里你是主角中的主角,朱美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角色?

邬君梅:是的,我演了十几年的电影,奥斯卡比较了解我,他说年轻的时候花容月貌,靠吃青春饭,但是35岁以后你靠的是真正的内心的东西,还有你的角色怎样跟你的姿色融在一起。奥斯卡对我说,像你这样的演员不是十几岁靠一张娃娃脸,二十几岁靠性感的,你是有点像玉一样的,慢慢雕的,35岁之后是你事业真正的开始,你有这样的潜力,你的路会越来越长。

记者:35岁后就有了一种成熟感。

邬君梅:是一种成熟感,我品了一点生活的酸甜苦辣,但是没有全尝尽,有一点点感觉,然后又因为还年轻,还在揣摩生活,还有一点容貌,这种的混合比较好,可以把内在的美散发出来,现在是最好的一段时间。

记者:朱美丽这个角色与你自己在性格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邬君梅:她首先跟我一样,有一颗很纯净的心,善良,她有句台词“人总是要对自己有一个交代”,这句话是我经常挂在嘴边的。朱美丽是个充满激情的人,特别希望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这点我跟她很像。

记者:行内人都说电影是遗憾的艺术,《红美丽》有没有让你遗憾的地方?

邬君梅:没有太多遗憾的地方,拍得挺顺的,我很喜欢这样的电影,我唯一的遗憾是,节奏太快,如果说是艺术片的话应该更慢一些,但这是导演的遗憾。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遗憾。我已经尽力了。

我生在上海就特别对

记者:身为一个上海女人,你怎么评价你的上海“姐妹们”?

邬君梅:上海女人有一种韧劲,很有弹性的,聪慧的,又很实际,很时尚,香艳撩人。

记者:你希望观众特别是海外的观众通过朱美丽看到上海女人的这些特征?

邬君梅:不一定是这些吧,朱美丽不能代表上海女人,她只是代表一个很特殊的女人,很特别的环境,很特别的心理过程,我觉得所有的电影都不应该代表通性,就是讲一个特别的故事,但是不同地方的观众,会因为这个故事,不同角度地被感动,或者被触动。

记者: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女人吗?

邬君梅:是典型的上海女人,但是我又带了其他地方的性格,我有北方人的豪爽直接,所以老说我是洋化了的,其实我是北方式的直接好不好。

记者:你从小生活在上海,北方式豪爽从何而来呢?

邬君梅:我是一个从小比较被宠,被鼓励的(女孩),小时候我去少年宫也好,什么也好,还是属于很顺的,比如打乒乓,早上从来不起来锻炼的,比赛可以拿个区里的第三名,跳舞也是,很多东西也是,除了勤奋,还要靠天分,所以从小一直受到大家的鼓励,所以性格方面没有什么避讳。我可以蛮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因为自己也有一点成绩,大家也蛮在乎你的想法,久而久之后……

记者:上海女人说话大都比较含蓄,讲究拿捏分寸,话中带话,不轻易得罪人,但你的性格比较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邬君梅:分寸感是没有,我也不想拿捏这种分寸感,因为我的没有分寸,反而让我得到了很多,比如朋友间交流没有障碍了。

记者:上海的成长环境,对你有着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吗?

邬君梅:有,上海因为在海边,海边的城市都有一种天生的烂漫,空气中就有一种不传统,不安分,上海你知道,很前卫的,还有接受外面的事物特别快,不只想着自己盘盘里的东西,老在观望西方的东西,或者是挺洋化的一个环境,特别现代,所以我觉得我生在上海就特别对。

记者:在生活中,你有没发觉自己身上有一些属于上海人的特有的处事方式?与其他城市、地方的人不同的。

邬君梅:真的很难说。上海人的特色在哪?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是地球村的感觉,在上海的也未必都是上海人,是吧。真的,北京人和上海人我没觉得有多大区别,尤其像我这样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没有任何的区别。比如,都希望朋友到自己家里来玩。

记者:我觉得上海人不是很喜欢带人到家里来。

邬君梅:是是是(若有所思)是的,也没有啊,我所认识的上海人都爱带朋友到家里来啊。我的很多朋友都上我们家来过。

记者:可能是年轻人不一样吧。

邬君梅:因为希望拥有自己的空间。我也不明白。

无心插柳柳成荫

记者:你十九岁就去国外了,生活在国外,体验应该会不同。

邬君梅:国外的生活让我更坦然一些,更纯洁一些。

记者:你觉得国内的人际关系更加复杂?

邬君梅:当时离开,也是因为家里对我的脾气性格特别怀疑,觉得我这样的人在中国生存是很危险的。

记者:危险?

邬君梅:现在还可以叫个性,当时个什么性啊,要么到了电影厂全厂都不会理你,要么你跟所有人都一样,这两个我都不愿意做,所以才会去了美国,我希望做回我自己。

记者:你需要一个比较自由的发挥空间。

邬君梅:是的。

记者:你19岁的时候接拍了《末代皇帝》,一举成名,在这样的时刻继续在国内影视界发展必定“星途无量”,但是你却“远走他乡”,现在回想起来,后悔吗?也许当时不走的话,事业会发展得更好。

邬君梅:没有。当时我年纪很小,没有想过,当时红的好像也就三明星,张瑜,陈冲和刘晓庆。拍完《末代皇帝》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出名了,那时名利双收好像不存在似的。我现在很有名吗?(笑)

记者:19岁那年,你去了夏威夷一家私立大学,学习了旅游管理,为何没选择影视专业呢?

邬君梅:当时没想做影视,我喜欢旅游,就去学了旅游管理。

记者:那么后来是什么促使你走上了电影这条道路?

邬君梅: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又去了洛杉矶,那时候开始学电影。嗯,忽然之间觉得已经到了洛杉矶了,在好莱坞嘛,又有人找我拍戏,觉得我学旅游管理特别不搭调,好吧,那就学一下电影吧。因为那时候美国的电影真的很少看到,不像现在有很多碟可以看,所以在电影系可以补上很多的课。

记者:你小时候就有做演员的梦想吗?

邬君梅:想,每一个小姑娘小时候都想做明星啊,做名模啊,想漂亮,想臭美呗。15岁的时候,我曾跟我妈妈说,那是口出狂言,我将来会是好莱坞的一个国际明星,我妈说得了吧。那时候都没开放呢。

记者:你从小就有那么大的志向?

邬君梅:我当时是胡说八道,那时看国外的电影杂志动刊,因为我妈妈是电影厂的,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这样说了,我妈妈就笑了,你又出不了国,你还不是一个中国演员呢,我当时才初二初三。

记者:居然应验了。现在你可以算是闯荡好莱坞十几年的“前辈”了,在国际上也很有声望,但是我们知道华人影星要在好莱坞发展并不容易。

邬君梅:挫折总是有的,在美国时常要面试。在中国拍戏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是有点小名气,一直有剧本请我去演,没有说你来试试看,你能不能演,或者导演也会试很多演员,但不会说你来试试演演看。在美国,每次面试就好像是高考,或者跟戏剧学院面试一样,几百个人都等着,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考生,但是即便你得满分,也未必能得到角色,人家可以因为你比男主角个儿高,不要你,理由各种各样,或者根本没有理由。然后,你永远是最后三个选择之一,然后这选择就去了另外两人身上,像这种一次两次三次的打击,会让你觉得自己特别的不重要,要不让你特别的坚强,要不就让你放弃。

记者:你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吗?

邬君梅:在去好莱坞的初级阶段,90年代初,我曾经一直在坚持和放弃当中游弋着。但是每次当我要放弃的时候,总会有电影来找我,而且是不用试戏的,真的很奇怪。我一要去跟别人竞争了,我老觉得我是得不到这个角色的,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谦虚了,其他导演就来找我拍戏了。

记者: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啊。

邬君梅:对,对,说得太对了。所以我积累了很长时间,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妈妈说的是对的,你要保持一个学生的心态,你要有一个阿Q的精神。很多角色靠争取是争取不到的,但你要有积极的态度,拼死拼活争取没有太大意思。

记者:听说好莱坞对华人演员多少带有些偏见,华人演员只能演特定角色,例如穷人或什么的。前一阵,周润发在《加勒比海盗3》中饰演的海盗造型也被疑有辱华之嫌。

邬君梅:我觉得,我特别不喜欢这种上纲上线的辱啊什么的,你要说哪儿最没有辱华倾向,那就是美国了。美国是一个有200多年历史的国家,都是移民过去的,都有一个梦想,大家都是少数民族,没有什么辱华的。黑人和黄种人是比较少的,少过白人,这是肯定的,所以可能主流的东西白人比较多。中国观众的想法很多,我觉得看电影,不要老是批评,尖刻得很……咦,你长得很像章子怡啊,越看越像。

记者:是吗(很惊讶)?没有人这样说过。章子怡也在好莱坞发展,你跟她私下有交流吗?

邬君梅:在一些场合碰到过她,但是我跟章子怡没有私交,因为没有合作过,很早以前我就看着她成长,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很得体,非常有礼貌,至少对我和我先生非常有礼节,她会主动打招呼,出名前这样,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现在长得越来越好看,我很喜欢她。

记者:如今越来越多的华人演员奔去好莱坞发展,甚至出现“坞漂族”,但是真的能站稳脚跟的寥寥无几,你认为要成为好莱坞国际影星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素养?

邬君梅:首先英语要很好,不能有交流上的差异,光有天分运气,很难说,每一个演员的路都不一样,如果能去好莱坞发展很好,但中国演员不是非得去好莱坞发展的。每一个人心态目的不一样,我当时没有什么明确长远的计划,这是我的命运,打算了计划了,你也不可能做到。所以我觉得做演员的话,如果你想要去找一份这样的经历,那可以去,你一定想要到那得到什么,你求老天爷吧(笑)。

导演眼中的邬君梅

记者:你是世界闻名的艺术电影大师彼得・格林威头一位重复使用的演员,是否是你的气质特别适合他片中的角色?

邬君梅:他觉得我是一个很有个性的演员,他说,我是一个让他老是吃惊,让他有惊喜的演员,而且不仅仅是好的吃惊,坏的吃惊我也老是给他(笑)。

记者:会激发他某种灵感。

邬君梅:对。

记者:有没有什么例子跟我们分享一下?

邬君梅:比如说《枕边禁书》,有我一个裹着躺在圆浴缸里的镜头,是整部电影最好看的、重复使用的镜头。那个镜头原来是不在剧本里的,也不是导演要拍的。只是拍戏的时候,我老看见有一个浴缸,放在那里,作为一个布景、道具。有一天拍完戏了,大家都走了,灯光也撤了,片厂就我一个人。我那天拍完了戏觉得很累很累,筋疲力尽。拍那部戏有很大的压力,因为是戏,而那时我又刚刚订婚,不知道这戏会给我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很紧张很恍惚。一个人在卢森堡拍了三个多月的戏,很冷,三个月都在咳嗽,我觉得自己非常得空,我就不知不觉地钻进浴缸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像女性的子宫,我在那里觉得很安全很孤独。我很想休息一会,躺着躺着,嘣,看到一个头,那是导演,他说,你别动,你别动,他把摄影全叫回来了,导演就把这一幕拍下来了,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镜头。我看了以后,也很喜欢,那时我的状态,我的神,永恒地留下来了。

记者:拍《红美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惊喜?

邬君梅:《红美丽》中的旗袍找了很久,一开始定的不是旗袍,我们的服装设计师做了很多很多款,花了很多的资金,导演都说这不是我要的,但是他又说不出他想要什么。你知道三个多月啊,我们就一直找服装,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找得急死了。忽然有一天我对导演说,咱们去新天地看看,因为新天地是上海的一个象征,红美丽也拍得像中国电影的新天地一样,中西合璧的那种,然后让中国人和西方人都能接受并喜爱,这是《红美丽》的一个宗旨和愿望。那天冥冥之中,跑到了新天地,然后跑到“上海滩”面前,就在橱窗里看到了那件红旗袍,我跟导演眼神一对,心里明白就是它了,拿了一件,改都不用改,就像为我特做的一样,感觉也来了,你说这个太奇妙了吧。上海旗袍是很西式的,红得又特别正,又是丝绸的,那是老公送给妻子的最好的礼物,离生活挺远的东西,平时不大会买,那才是珍贵的礼物。所以片中有观众觉得你怎么穿着那红旗袍杀人,他没有理解这旗袍对于朱美丽的意义。

记者:国外导演对中国女性有没有一种特定的印象?

邬君梅:他们对中国女性有很多想象的东西,很神秘的,话不多,很温柔的,但是真正跟中国女性接触后,会发现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

记者:看到不少媒体评价你的长相很符合西方人对中国人的印象,你曾被美国《人物》杂志评选为“世界最漂亮美丽的50个人物”之一。你认为你能PK掉世界上那么多的美女,成为这50人之一的最大优势在哪?

邬君梅:我猜想那是我的综合分比较高,因为你看他们很少选择很单纯的模特,我觉得美国的媒体有一个好处,他们分得是蛮清楚的,娱乐是娱乐,绯闻是绯闻,专业是专业,当一些权威的杂志给你一些高的评价的时候,是看综合分的。他们觉得你有自己的个性,你就是你,你跟别人不同,但是你又是真实的,人家就会认可你,那么就会赞美你。

其实戏红人也红

记者:有人帮你总结出你拍电影的一个规律:“戏红人不红”,你怎么认为的呢?

邬君梅:那是我妈妈说的,我妈妈特别怕我红,我妈妈是一个特别低调的人,所以她就不断地对记者说,啊呀,她不红,戏红戏红,不知道哪个媒体就开始说我戏红人不红。其实妈妈特别希望我是一个谦虚的人。我跟我妈妈说我是戏红人也挺红的,红遍全世界,你干嘛还那么谦虚(很自信地笑)。他们那年代的演员觉得自己好好演戏就够了,宣传什么最好一个都看不见,然后默默地工作。

记者:现在她理解了吗?

邬君梅:就是今天早上说的。这是她的教育。以前我在外面从来不参加什么记者招待会的,我以前特别低调,就是妈妈影响的,现在开始叛逆(笑)。真的,妈妈说自己有什么可说自己的。

记者:你现在这么成功,与你的家庭有很大的关系。

邬君梅:对。就像你刚才这句话,你那么成功,妈妈会说你成功什么啊,让我不要骄傲。

记者:听说你先生在工作上对你非常不客气。

邬君梅:奥斯卡在生活上也对我很不客气(笑)。他不懂得客气,他老是觉得中国人的客气啊、给面子啊是很虚伪的。但是他后来知道客气、给面子,是中国文化里必须的东西。他会说“谢谢你,不用客气。”他自己全说了(笑)。我说“不要客气”是人家说的。他进别人房间就说“欢迎光临”,自个儿先说(笑)。他觉得有的时候我对他有点过分,就会说,唉,面子面子。

记者:不过,我觉得亲近的人之间不应该有太多的客气,不然就见外了啊。

邬君梅:对啊,所以我对他特别不客气,他对我也一样,他说我对我妈妈和对他最没耐心,可能是这样。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话跟他说了,因为我俩最亲近,所以我可以对你不客气(笑)。

记者:那么你们在拍《红美丽》时是如何协作的呢?若有不同的意见,怎么处理?

邬君梅:工作中,意见不同的话,我们都不会客气。几乎每天我都跟他小吵十次、大吵三次,今年好一点,频率稍微少一点。

记者:不影响感情吗?

邬君梅:越吵越好。

记者:因为中西文化不同?

邬君梅:没有,我跟他这方面的不同真的不存在,是很具体性的东西。我的观念西化了,他的观点很多也中国化了。他现在对中国的理解比十多年前来这里,真的是进步很多很多,很多事情他会跟我说,这是中国人的做法。

记者:哪些事情?

邬君梅:那就不能说了。他现在经常会帮我分析人物关系,事情处理。他说他站得远,反而看得清。他跟我吵架的时候,我有时就憋着不说,这个时候上海女人的特点就出来了,一开始特别作,憋着,冷战,我让你去猜我哪儿不舒服了。这时他就会很激动,脸涨得通红,他说,不要给我玩你们中国人的一套,他说我吵架的时候,是说话最最高明,最最冷酷,最最恶毒的时候,他说:“我都可以把它们写下来做教科书。”(笑)

记者:听说因为《红美丽》这个片子,你们的婚姻曾亮起红灯?

邬君梅:那时他常常威胁我的话是,要不我们的婚姻也考虑一下。婚姻考虑一下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还要一起共事了,而不是真的要离婚了。但是他说这样的话,我还是会大怒,大发雷霆。最后双方妥协,每一件事情都是不一样的结果,没有说是谁绝对听谁的。

电影院应该像一个饭馆

记者:你在前不久的媒体见面会上说,《红美丽》的国内市场占全球整个市场很小的比例,这种“外热内冷”的现象,你觉得原因在哪里呢?

邬君梅:全球市场分欧洲,北美,东南亚等等,中国在世界市场中的比例是很少的,全世界估价是这样的。你知道在华纳的市场回收表上,中国市场占的是什么百分数吗?千分之二!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个数字啊!中国市场我们以前没有开放过,而且中国市场的票房数都是不公开的,在世界上不公开,没有交易的数字,大家对这个也不太关心,就算美国大片赚了多少多少钱,人家也对其含金量有一些怀疑态度,所以这个数字还是不那么准确的。

记者:《红美丽》可以说是一部关于一个上海女人的电影,你把片子带回家乡放映,观众的反响与预期有差距吗?

邬君梅:《红美丽》不是个上海女人的故事,是一个“特殊”女人内疚的故事。取在上海拍摄是因为我个人的情结。国内上映后观众的反应和想象的没有什么差距,有些观众非常喜欢,有些观众非常不喜欢,什么呀,不中不西的。但这本身就是电影的特点。只要观众有反应就正常了。赞扬的、批评的、鼓励的都正常。国内观众接受各种类型的电影是要有一定的过渡期的,不能永远带有中国思维“审判”任何电影。电影是想象的、虚拟的、娱乐的。《红美丽》不是我们拍的一个最上乘的作品,但作为第一部独立制片合拍电影,我对作品很骄傲,对自己的演出和制片能力都很骄傲。

记者:五月《红美丽》放映期间,你曾在永华电影城举行签名售票会,借此机会呼吁大家支持华语片……

邬君梅:很多大学生都想去看电影,到了电影院,都是加勒比海盗什么,他们不要看那样的电影,他们希望看一些传统一点的有思考性的电影。我觉得电影院应该像一个饭馆,有很多的菜可点,不应该只有蛋炒饭和炒面,其实每个菜都有一些对口的吃客。

记者:那么你的呼吁起到一定的效果了吗?

邬君梅:我后来做完就走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呼吁能带来怎样的影响,至少有一定的影响吧。影院不单单是对《红美丽》一部片子,华语电影片也都有类似遭遇,这个不健康,至少没有帮助到我们华语电影的成长。我希望更多的电影人能在一起讨论出一些实际可行的方案。

记者:你这样说,让人感觉还是处于一个很被动的状态,只能发发呼吁,没有一些实质性改变。

邬君梅:这个事情不能靠我,我会一直这样呼吁,但是靠我一个人呼吁是没有用的,我呼吁了,贾樟柯呼吁了,更多导演站出来呼吁了,政府出来有一些行为了,才有希望。具体我不知道是哪个渠道,但我昨天听说上海的艺术院线成立了,这是很重要的一步。

记者:你现在爱情事业都很顺利,还缺什么吗?

邬君梅:缺孩子(脱口而出)。

记者:有这样的计划吗?

邬君梅:有。我所有的女朋友的孩子,我其实都很喜欢,昨天我看见陈冲带着两个孩子,后来我对陈冲说,这就是一幅美满的家庭蓝图。

记者:听说除《红美丽》之外,你还想参与制作关于上海的一系列影片,能说说你未来的设想吗?

邬君梅:接下来的计划是拍《蓝竹行动》,在前期准备阶段,明年开拍。

记者:好的。期待你的新片。谢谢!

邬君梅: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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