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崛起的莫斯科

时间:2022-09-04 07:58:08

这是一座古老而强悍的城市,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惊人的财富、享乐主义和再现辉煌的气势

娜塔莉是我在机场认识的第一个莫斯科人,她在巴黎工作,刚巧回国度假。电话里,她用语速飞快的俄语告诉妈妈自己已经到了,急着想吃她亲手做的俄国菜,可航空公司弄丢了她的行李。

然后她操着流利的英文,让自己的司机顺路载我到莫斯科河边的地铁终点站。她说莫斯科的很多东西可能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却一定是最奢华的,比如地铁站。

地铁站,宫殿般壮观

初夏的莫斯科河畔,安静优美得像一首随时可以哼唱出口的俄国老歌,高大浓密的白桦林里是傍晚的公园,年轻人帅帅地坐在长椅的背上等朋友。

公园的尽头,便是老旧的地铁站,这里一点也不难找,因为永远聚集着卖黄瓜豆角番茄的乡下妇女、卖粗糙的俄罗斯纪念品的小贩、等公共汽车的小职员、背着包的学生以及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拐角处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外汇兑换处,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你站进去,窗户便会打开,里面坐着个穿金挂银的中年妇女,虽然一句英文也不能说,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工作效率,接过递进去的纸币,用计算器飞快地按出数字,只等你说一句“OK”,便乐呵呵地把一大把卢布和硬币哗啦啦地推出来。

我想起娜塔莉的话:莫斯科全城各处分布着近两百个地铁站,它们如地下宫殿一般壮观,每隔两分钟便会有一班地铁震耳欲聋地开过,然后用风驰电掣的速度把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当我乘着漫长得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头的自动扶梯,去往地下站台时,它以令人无法置信的深度,彻底震撼了我。那是多少人曾经流过血和汗的地方!他们该是怀着怎样纯真的理想,要把属于自己的城市,建设成让全世界都艳羡的中心。而这些人,连同他们曾经的理想,如今又在哪里呢?他们是地铁里坐在我身边满脸沧桑的老大爷吗?他们是柱着拐杖与我擦肩而过的老太太吗?他们是长眠在无名墓地里的那些无名英雄吗?

地铁窗外滑过华美的站台,拱形穹顶、白色雕像、大理石柱、水晶吊灯、马赛克壁画以及金色的镰刀斧头,而我心中不停回响起的,全是当年铁道部部长卡加诺维奇在莫斯科第一条地铁线路即将通车运营时的讲话。面对欢呼雀跃的人们,他说:“地铁的胜利也是社会主义的胜利……在每一块大理石中,在每一块钢筋混凝土石里,都渗透着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的劳动。那里有我们的血和爱,有我们为社会主义新人、为社会主义社会而进行的不懈斗争……”

而此时,隆隆的地铁上,我的身边坐满了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小人物们,他们面无表情,任地铁以飞驰的速度,带向未知的前方。他们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操劳、世故、节俭、坚忍和骄傲。

“卡穆纳尔卡”新贵

我在苏克海雅斯基大街附近一家叫做“列宁旅馆”的地方住下。

那幢老楼有着沉重巨大的木门和亢啷作响的电梯,在俄国大革命前,这里曾是有钱人家的高档公寓;大革命时期,这些人作鸟兽状四散而去,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满地都是来不及带着走的信笺、书籍和关于过去生活的印记。

后来,活在最低层的人纷纷住了进来,如此气派的房子和高大的窗户,让他们咂舌惊讶,可是,他们只能几户人家挤在一套单元里,和隔壁一起使用惟一的厨房,上厕所或洗澡时,也要先等邻居出来了再说。很快的,这幢大房子里就人满为患了,铸铁的楼梯扶手上,挂着每一家每一户放不下的物什,不用也不舍得丢,积满了陈年的灰。这样的房子,就叫“卡穆纳尔卡”。

若干年过去,房子气势还在,而派头已经全无。里面的人再也不为高大的窗户而窃喜了,有的只是怨忿;这里面长大的孩子,恨不能早点搬离这儿,再不用听隔壁吵架;上楼梯时,也不需要担心白衬衣沾上那些旧物什的灰。

旅店的老板,就是在这样破败拥挤的老公寓里长大的莫斯科人,他说得一口流利的美语,甚至还有个美国味的名字叫麦克。“那个时候,我从未去过国外,甚至一个美国人也不认识,只是知道学英语一定是有用的,我就疯狂地学,像活在自己想象中的世界,说一种自己想象出来的语言。”

冷战结束时,他刚从大学里毕业,经历了西方价值观的巨大冲击,也赶上了经济腾飞的时代。同一大批在新旧体制交替之际及时抓住了机会的人那样,麦克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学识掘到了第一桶金,成了莫斯科大量涌现的新贵阶层之一。

“也许是上了年纪就开始怀旧了吧,因为这里既有属于自己的过去,也有不属于自己的过去”,他这样解释自己为何要买下过去不愿住的这种“卡穆纳尔卡”开旅馆,“这不仅仅是金钱就能搞定的问题,如何让里面的老住户一一满意地搬离,实在是个漫长而辛苦的过程。”

如今我已完全看不到它当初落魄的模样,每个角落弥漫的全是昔日重来的贵族气氛:拱形门廊垂着淡紫色的蝴蝶兰,走道空旷而寂静,铸铁雕花的楼梯和黄铜的门把手,进门处还有一个软缎的凳子,我坐在那里,像是一个等待拜访大户人家的来客。

麦克长着一张典型的俄罗斯人的脸,在不笑的时候,沉默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冷。他最喜欢听的一首歌,是前苏联“时间机器”乐队的,“而你是否记得他如何兴起?那时一切都只是尝试。 我们造出第一批小艇,它们的名字就叫:信赖、希望、仁慈……”

现在他正低着头,为我的莫斯科地图一一标明重点,使我不至于迷失在纷繁的俄文字母里。

尖顶建筑旷世独立

莫斯科夏天的夜降临得很晚,我躺在旅馆的桦木床上,隔着玻璃窗,总能望见远处闪闪发亮的尖顶建筑,它极像上海南京西路上的中苏友好大厦,确切地说,应该是中苏友好大厦像极了它。

那是斯大林时期的建筑语言,试图在帝俄风格中融入民族特色,以寻求凝聚国家的着力点,于是七座“婚礼蛋糕加刺刀”式的宏伟楼群,像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结合了巴洛克式城堡塔、中世纪欧洲哥特式与美国上世纪30年代摩天楼的特点,在俄语里,叫做“维索特卡”,也叫做“七姐妹”。它们之中,有的是大学,有的是饭店,有的是名人公寓,有的是机关大楼。

上世纪90年代后,莫斯科的房产商建起了高大辉煌的玻璃建筑,发展商也借助国外投资,让幽暗的街巷脱胎换骨。仿佛一夜之间,灰暗陈旧的莫斯科变成了“欧洲的拉斯维加斯”,寸土寸金。但“七姐妹”在遍地霓虹中,依然显得如此旷世独立,难以揣测。

夜幕中,那些闪烁着的巨大液晶广告屏,那些坐在高档酒店里喝咖啡的人们,那些贵得惊人的价目表,那些支起脚手架准备旧貌换新颜的大楼,那些说着流利英文的大学生们,那些顶级名牌店和奢华俱乐部,那些飞驰而过的顶级跑车……不容犹豫,不分昼夜,一个雄心勃勃的城市正在奋力崛起。

晚安,莫斯科!明天清早,我将沿着阿尔巴特街一路赶往传说中的红场;我要去看著名的士兵换岗,去看被红色高墙包围的克林姆林宫,还有斯巴斯克塔楼尖顶上永远闪烁的金色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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