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地守望

――妈妈，为什么爸爸说只有“天”知道，“天”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天是一位无言的守望者啊。

――那――什么是守望?

――守望就像是你在玩耍时，我看着你。你在玩些什么，你是否快乐，我全都知道；你厌烦了，你淘气了，我也知道，但我不和你说，只是看着你；甚至你摔倒了，我也不会马上上前去帮你，而是看着你慢慢爬起来。这就是我对你的守望。

无眠的夜晚，正想转身回屋，身后的天幕上有什么一闪而逝。也许是飞机的探照灯，也许是一颗不甘寂寞的流星，我却更愿意将它想象成一双眼睛――天空的眼睛，一开即合，仅仅让深邃的目光在大地上扫视一眼，让人辨不清隐藏其中的是深沉的叹息还是满意的褒奖。

我们的头顶上方始终有天空在守望。她看着我们慢慢进化，慢慢繁衍，慢慢成长。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远古，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昨天，草长莺飞、风景如画的今天……人们从久旱无雨、洪水猛兽中感受到天的存在。各种牲畜被当作祭祀用品，各种神灵被创造出来，人们执著于相信“天”食了人间烟火，便会给人世回报。可是，她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该下的雨仍然在下，该肆虐的狂风也依然在刮。她只是在守望。

如今，人们已创造了太多繁华：都市彻夜不灭的灯火可以与星辰一争长短，而后者往往在烟尘云雾之后消失了身影；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将人们窥视的目光带到以往不可企及的高度，钢筋水泥的色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覆盖着整个陆地乃至大海；甚至在天空也不再只有鸟类飞翔的身影……

她一定在注视这一切的变化吧，就像一位母亲看着孩子肆意拼凑手中的积木。

那么，现在这位守望者睁开她的眼睛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不远处歌舞升平、灯火辉煌的盛典，还是偏远郊区断壁残垣、藤蔓交缠的破败?也许都不是，她只是为了让人们知道她还在关注这一片土地，在飞速发展的今天，在“力量”决定一切的今天，沉默并不代表认同，无言更不意味着放任。守望即是一种制衡的力量!

越来越频繁的自然灾害，越来越肆虐的疾病，越来越匮乏的资源，她用种种无言的警告，提醒人们关注她的存在。

这就像是一副多米诺骨牌，一旦人类的行为超过了警戒线，就开始倾倒，整个过程无声、缓慢，力量却在逐步累加，在最后一刻轰然倒塌，而扬起的尘土足够将一切埋葬。

这便是她的方式，在亿万年前便已设置好。于是她的任务就只剩下守望，看着我们的足迹蜿蜒前行。

仰望天幕，再也找不到眼睛出现的痕迹，可谁又能说它从未存在呢?我知道，在某个无月的夜晚，她一开即合。

我向天幕招招手：晚安，无言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