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花语 4期

十年前，陪关键东老师和他的学生在大坡赏万寿菊。在花地里，大家欢欣雀跃，争相帮花农采花。关老师是音乐才子，他的学生有进中央民族乐团、上海轻音乐团的。他双手跳舞一般有节奏地摘花，口里还饶有趣味地“嗒……嗒嗒”打节拍，他侧着头，对学生说：“你听，花儿的声音！”我们都屏息静听，夏日的旷野，无边寂静，连一丝风都没有，然后关老师有节奏摘花的声音那样清脆明皙，肥硕的茎杆“嚓”地断裂。我脑海里油然就冒出四个字：聆听花语。那时关老师的面容，如弥勒佛一般非常地有福相。而他的学生，已初露明星范儿，粉亮的唇彩，烟灰的眼影，艳若桃花，婀娜似柳。在万寿地里，大家如此地忘情开怀，真正地生如夏花。

云南的万寿菊，最早在沾益县大坡乡引进种植，早已形成规模，经济效益、观光效应堪与罗平油菜花媲美，全县种植面积近十万亩，其壮观程度，让人想到普罗旺斯的熏衣草，荷兰的郁金香，富士山脚的樱花。万寿菊，又名金盏菊。我觉得金盏菊实际是更为妥帖的名字，它形象地概括了花的色和形，像一盏金色的灯，让我有点燃它举擎它呵护它的小心。由万寿菊提炼的色素，比黄金还贵。每年火把节，花开已盛，金灿灿，无边无际，壮阔铺展，花朵硕大，其热烈程度远胜油菜花。多少文人墨客抒写它，多少“好摄之徒”拍摄它，多少栏目采访它，多少剧组走进它，多少歌曲讴歌它，多少绣娘刺绣它……

电视栏目制作人东明哥这样形容万寿菊，他说：我在高山之巅看过日出，我在大海之涯看过日出，我在大漠之北看过日出，可是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在花海之中，看到太阳冉冉升起……我由衷地想要深深敬他一杯。

只是一朵花啊！可我对它的感情太复杂。万寿菊于我，早已非花。

我们开展种万寿菊比赛，对种植大户给予高额奖励。

我们开展绣万寿菊大赛，并由此开始了花乡绣韵民韵绣品有限公司的起步。

我们开展摄万寿菊大赛，部级摄影协会会员沐老师和齐老师带着大队人马，在花地里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透湿，却笑得比花灿烂。

以花为媒，上海轻音乐团在万寿丛里演奏了一场举世无双的仲夏之夜轻音乐会，当时已身患十六年癌症的闵惠芬手握二胡，微闭双眼陶醉在花乡和曲韵里，百转回肠，层林尽染。

我们在坡地上架起彩虹门，举办花之约万寿菊赏花节，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我们让老百姓的烧洋芋卖到五角一个，凉米线卖掉上千碗。三年后，县上和市里正式组织全县的万寿菊赏花会。

火把节，我们在星光下的花地边，点燃烈烈篝火，抹花脸，跳三弦，远道而来的嘉宾，车子停满整个海峰。

许多关于万寿菊的歌畅响起来，许多关于万寿菊的作品创作出来，许多关于万寿菊的碟子刻录出来。许多人在为这朵小小的万寿菊贡献力量。而这朵小小的万寿菊，它产生的效益滋养着许多的百姓。

付带着我们，踌躇满志，我们打算写一个关于万寿菊的剧本，像《五朵金花》推出大理，《阿诗玛》捧红石林一样打造大坡。

呕心沥血，你知道这种疼吗？

燃烧，并且灿烂。

由花而起，很多人重看我们，很多人轻视我们。轻我者，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重我者，惺惺相惜，相遇也不过一笑。天若有情天亦老，花若有心花亦憔。如果我们静下来听，飒飒晚风里，我们可会听到花儿说的是什么？

我在大坡工作两年，那时正当年轻。每到盛夏，清晨，推开窗，铺天盖地而来，都是无边无际明晃晃金澄澄的万顷花涛，恍惚浮于花海之上，又以为来到了童话世界金子做的花园里。明朗的空气携着花味，在暑气里一点点褥热起来。我常常坐在窗前，读安妮宝贝的文字，那些细碎的文字，直击我的心灵，我莫明其妙地就泪流满面。

那时我的挚友陈还没有买车，他住在花山，从花山到大坡不通车，他骑一辆摩托车，顶着烈日去看我。我的另两位挚友王和刘，操着半生不熟的驾驶技术，一人开半截路去看我，到达后，第一件事却是要为我在花地里照像。我还有挚友余，下乡的时候吃过晚饭，正急匆匆地往家赶，突然看到夕阳下有个人像我，连忙倒车回来，要看个踏实。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与我相距上千里。在一个夜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执手相看，地老天荒。“千杯不醉，只醉月光。”在我心中，一直有个愿望，万寿菊开时，带她去看。

在我的屋后，有一户花农，夏天采花，冬天绣花，墙角种花，楼棱上挂着黄的包谷，红的辣椒，衣服常洗得活色生香，晾了一院子，迎风招展，孩子在树下闹腾，猫儿在花间嬉戏，日子过得生龙活虎。

那些过往的时光，那些旧日的老友，那些勤劳的村民，那些朴实的笑脸。

我离开万寿菊，已经十年。十年里，可以发生多少的故事。付离了，吴规了，杨和何结婚了，赵的宝宝上小学了……我们曾经在一个战壕里并肩奋斗。

就在昨天，发生了两件事，头一件，是我们读党校时的老师结婚了，他总是挑，把自己挑成大龄青年，终于挑到了。我们都为他高兴。另一件，我是今早听到的，听到我就懵了，我们的同事，唐，昨天下午五点多，逝去了，年仅39。她的女儿才上小学。晴天霹雳，昆山玉碎。我和她同一天选到这个单位。她皮肤细白，头发黑亮，看起来那样健康，竟会病。

这篇文章，我写得很伤神，我们刻骨的，我们忘却的，我们释怀的，因了生活的厚重，不堪一击。不管曾经怎样绚烂，终要归于平淡。我想要祝福天下所有的人们，愿他们平安快乐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