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相伴即幸福

时间:2022-08-31 12:50:00

“腰又疼了吧?来,你往前坐点儿。”陈宝杏一边说,一边从沙发的一角抽出一只靠垫,轻轻放在王启录的背后,又用手掌将靠垫捋了捋,这才让王启录靠上去。

“这样坐,腰舒服点儿。”陈宝杏说起话来轻言慢语,透着一股江南的味道。

王启录抬头看了老伴儿一眼,笑了,抓着她的手,拉她坐下。

俩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手互相握着,默默无语。

结婚56年了,王启录一直觉得他欠老伴太多了。但陈宝杏不这么想。从少年到暮年,她觉得,能和老伴一起走了半个世纪,也算苦尽甘来,挺好的。

心有牵挂,少女踏上西行路

王启录的老家在南京市,陈宝杏的家就住他家隔壁,两家的关系甚好。在陈宝杏还很小的时候,两家父母就给她和王启录订了娃娃亲。

1956年,就在两人开始谈婚论嫁时,24岁的王启录从朝鲜战场回国后,直接转业到了克拉玛依油田,在独山子机械厂开始了他的第一份工作。

虽说是“包办”的娃娃亲,但陈宝杏早就对谈吐优雅的王启录产生了爱慕之情。有一次,她从王启录寄给母亲的汇款单上看到上面写的地址竟是“新疆克拉玛依”,便暗下决心:就是再远,我也要去找他!

就这样,陈宝杏从汇款单上偷偷记下了王启录的地址,于1957年8月独自踏上西去的旅程。

坐了3天火车和7天卡车,陈宝杏终于踏上了克拉玛依的土地。当她看到蛮荒空旷的戈壁时,当她被卷着黄沙的西北风吹得踉跄时,当她想着十天前还在南京繁华的街头买早点时,这个扎着两个小辫只有18岁的姑娘,“哇”地哭了。

筹办婚事,5米见方成新家

王启录永远忘不了58年前的那一幕——

那天,他正在厂房查看机器,突然,门卫跑进来朝他喊了一句:“王启录,有个姑娘找你。”

“姑娘?”王启录愣住了,心生纳闷,“自己才转业过来,还没和厂里的哪个姑娘说过一句话呢,怎么会有姑娘找呢?”

他皱着眉头跑到了厂门口,陈宝杏赫然站在他面前。她拎着一个藤条箱,头发蓬乱,嘴唇干裂,满身尘土,看到他,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笑了。

“怎么是你?”足足愣了几秒钟的王启录又惊又喜,一把接过陈宝杏手里的藤条箱,心疼地责怪道:“你咋跑这儿来了?胆儿也真够大的。”

得知王启录未过门的媳妇来了,厂里的领导很快就给陈宝杏安排了一份描图员的工作,工会主席则开始为他俩张罗婚事。

两个月后,就在厂里那间会议室里,王启录和陈宝杏摆了两桌酒席,热热闹闹地办了婚事,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一间5平方米的房子。左边摆一张床,右边再放上那只藤条箱,中间勉强够一个人通过。陈宝杏找来一块花布,盖在箱子上,得意地对王启录说:“这样就可以当桌子用了。

“就是让你受委屈了。”王启录揽住陈宝杏的肩,心有愧疚。

“不委屈,能和你在一起就行。”陈宝杏的脸上荡起了红晕。

婚后的生活简单而幸福,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可这样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两个月,王启录担任了独山子业余文艺队队长,隔三岔五地到克拉玛依演出,陈宝杏一个月见不到他两三面。

似有魔咒,妻生孩子夫在外

1959年,王启录担任了新疆石油工人文工团书记,家也从独山子迁到了乌鲁木齐。没过多久,他又要带队外出巡演了,这一次是去大庆。

临走时,看着已有6个月身孕的陈宝杏,王启录心情很复杂,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在家等我,演出完我就回来。”陈宝杏的眼圈红了,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没想到,王启录这一走就是几个月,陈宝杏经常会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坚持住,你爸就快回来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1960年8月31日,正在家中煮饭的陈宝杏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喊了王启录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才意识到可能要生了。她吃力地挪动着身体想走出家门,可是身体又不自觉地往下坠,抑制不住的疼痛感让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由于正值上班时间,周围始终没有人应答。

就在陈宝杏紧张地不知所措时,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她的一位朋友。看到此景,朋友吓坏了,忙不迭地找来剪刀,用柴火烧了几下,帮她剪断了脐带,然后又拎着孩子的脚踝,在孩子背上拍了几下,随即,一阵响亮的啼哭传进陈宝杏的耳朵里,眼泪瞬时夺眶而出。

两个月后,王启录一跨进明园大院,就听说了妻子生产的经过,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家,看到陈宝杏一手抱着娃,一手端着玉米糊糊时,他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落。

“你受委屈了。”他抚着妻子的肩膀说。

“你回来啦。”看着王启录,陈宝杏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所有的苦楚一下都消散了。

之后的几年里,他们的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相继出生。然而,就像一个打不破的魔咒,陈宝杏每次分娩时,王启录都不在家里。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成了王启录最愧疚的事。

相伴相守,再苦再难无怨言

每到冬天钻杆作业时,王启录身上总会溅满喷射出的泥浆。人还没走下钻台,那些泥浆就结成了生硬的壳。

看着王启录穿着“泥浆盔甲”回来,陈宝杏很心疼,便偷偷地拎着他的工服到十几米外的水房,沾着汽油一点点地搓洗。

水冷得刺骨,但陈宝杏没有怨言。

“衣服干净了,心情就好,上井才更安全。”她这样想。

然而,当她清洗完所有的衣服,倒掉盆里的水,她先前放在水池边的干净衣物却怎么也拎不起来了。无奈之下,她又回家烧了一壶热水浇在衣服上,这才化解了难堪。

如今,作为市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成员,以及“五老”宣讲团的成员,王启录经常给社区的年轻人讲克拉玛依过去的故事,而陈宝杏就成了他的“后勤团长”。

因为担心闹铃会让他的心脏受不了,每次王启录下午要上课时,陈宝杏就不敢睡午觉,生怕自己睡过了头,误了老伴的事。

而在王启录的心里,他很珍视这个和他一路走来的女人。他说,娶了她,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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