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力量

“旅行者”四张专辑齐发

习惯了嘻哈的无脑情歌,乍听“旅行者”,有种被隔世的感觉,他们像是生活在繁华夜市的智者,在霓虹灯下,耐心地给你讲解那些最原始的道理。道理,我们都懂,却从未去体会,去理解,去支持,去坚持,我们只是过着醉生梦死的人生,堕落,腐朽,于是,“旅行者”在这时候的布道,尤显珍贵。

哲人・吴俊德

《旅行者》

吴俊德是“旅行者”的灵魂,相对于其他人,他更有种形而上的思考,从愤怒到平和,像是个哲人般把“旅行者”凝聚到了一起,超越民谣,贴近自然。

列侬和乡下邮差

“旅行者”是一支非常奇怪的队伍,他们的灵魂有摄人心魄的民间况味,但是坐在麦克风前面的时候,又像是在给中途辍学的文艺青年们演讲。他们的乐器从古典吉他到冬不拉,演唱方式从细语到呼喊,旋律风格从根源到独立,写作内容从走出去到向内心看,但无论是什么元素,被他们运用起来的时候,总是有非常明显的文质彬彬的味道。作为“旅行者”的灵魂人物,吴俊德在这张专辑中表现出了非常独特且毫不变形的个人意志,深邃、绵密、宽广,所有的曲调都在情书的节奏上,所有的言辞都有回荡在耳边的呢喃气概。和真正坦荡的民间音乐比较起来,他们多出了社会阶层改变的精致,而和将音乐当做表达器具的前卫艺术家比较起来,他们更加尊重一种以脚跟呼吸的意识形态。那种黏人的甜蜜停留在自杀的黑甜面前,幽深而衣领笔挺。文_楚戈

平和其实是进入思考的状态

南都娱乐:最初想朝着世界音乐发展?

吴俊德:最初没有这么多想法,因为我们听了很多音乐,像我从1984年1985年就开始弹古典吉他,一直十几年下来积累了很多音乐元素,现在做世界音乐和民谣状态比较成熟了,比较得心,而且我也喜欢这种贴近大自然、贴近人文的东西。而且我比较喜欢世界音乐,什么叫世界音乐呢?它不光是局限在一个民族,反而是把多民族的音乐和器乐有一个了解以后把它们真正融合在一起。

南都娱乐:你曾经在舌头乐队呆过,不过现在的音乐好像和做乐队的时候差别很大?

吴俊德:是啊。这是人生的阶段。最早我们摇滚的精神状态是非常极端的,而且也是很纯粹的一种状态。我觉得做得也很好,因为那时候摇滚乐主要是一种文化现象,不光是音乐形式。我现在还是一样,很喜欢摇滚乐。但是人随着年龄增长,会平和很多,但是这种平和其实是进入思考的状态了。

逐曲点评

《快乐时光》:请把古典吉他当成自己丢失的歌谣,歌谣来自小说里的祖父,沙锤是风干的背影。

《旅行者》:你能想起自己梦里听过声音吗?不对,山水清音、鸟鸣和空谷里的人心都是超越你的事物。

《生命之路》:是谁把黄钟大吕和小情歌放在了一起?

《只有到那时》:忧伤,一种担心的忧伤,但是好听,并且好听掩盖了悲壮。

诗人・张智

《尼勒克小镇》

张智的吉他很轻,歌词充满诗意,使得许多人为之落泪,不刻意,近自然,使得这张专辑多了几分诗歌的感觉,诗人的称号,应该理所应当。

你在德令哈

很多年之后,我们会非常感激张智为我们送上的这张《尼勒克小镇》,不仅仅是因为他给我们带来了中国少见的游吟诗风味,而是他将音乐与个体生活乃至生命经历简单融合,达到了一种大巧不工的程度。和我们熟悉的独立比较起来,他的态度更加的开放,以一种侧面的悲壮言说着对于时代的态度,这种作品中的纯洁让人汗颜。但气质是气质,如果林徽因眉眼不精致的话,也很难被称为美女。

张智在《尼勒克小镇》中表现出的对于音乐的自觉,以及这张专辑天生所具备的偶然性,使得听众被动接受的疏离和放逐心态产生了栀子花一般的朴素香味,我们能在里面找到我们所熟悉的一切特征:原声乐器,原生态歌曲,戈壁以及牧民对于水草的深刻情感;唯一让我们有点错乱的事情在于,《尼勒克小镇》在精神上受到了《荒野生存》的影响,如果这是一种本土化的“在路上”,那么我们是不是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被架空的其实不仅仅是我们所反对的那些事物?

海子说:今夜,你在德令哈,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文_楚戈

专辑有很多方面已经超过我的能力

南都娱乐:有人形容你的音乐是“惨情民谣”,能让很多观众潮湿,你的音乐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怆。

张智:可能是我从小就历经沧桑,小时候没有条件学琴,我就开始学木吉他,记得上初中学木吉他,那时候家里面还极力反对,我就趁他们午睡和晚上睡觉的时候很小声音练,以至于我现在弹琴声音都很小。出去上学的时候学的是美术专业,那时候组建乐队的人非常少,会的人比较少,就靠自己一些摸索、信念和坚持。后来乐队解散了,我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失败者,学习音乐制作没有成功,想组建一支摇滚乐队没成功,成为特别好的贝斯手也没有成功⋯⋯直到这张专辑完成。

南都娱乐:这么说你对这张专辑寄予了特别大的希望?

张智:我很早就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靠自己能力完成这张专辑。我在很早以前就写了很多小样,也做了很多纯音乐的东西,但是始终没有过我自己这一关。直到这张专辑,里面有很多方面已经超过我的能力,比如打击乐和一些编曲。而且这些歌都是我在两天内完成的。

南都娱乐:随意但是很真实。

张智:这些歌曲的状态很自然,就像脱口而出,很简单,很自然。不像那种特别刻意创作和修改过的歌曲。

逐曲点评

《流浪者》:这个主题很滥俗,但是有几个人让你想哭?

《尼勒克小镇》:承接上一首歌,这里也定不下流浪的重点。吟哦仰止,让人唏嘘的编曲方式。

《温暖的归途》:只有张智的声音最温暖,低沉到我们所有人匍匐在地面的脸。

《让我们一起分享那结果》:这是最后一首歌,只有到那时,结果真正不重要的时候。

旅人・小舟

《在远方》

小舟的音乐相对于其他来说显得流行许多,爱情、亲情,以及思念。他的神情,让很多人动容,也许,他就是那个情感丰富的人吧。

远方永隔一江水

小舟,是“旅行者”沿路捎上的乘客中“情绪最稳定”的。初听他的歌,譬如《爱人》和《如此想你》,总依赖着听觉经验,期待着在安静倾诉了两三分钟后,来个急切过瘾的爆发。然而吴俊德并没加快冬不拉的弹速,吾布力也依然轻摇着沙锤,古典吉他后的小舟也不过嘟噜着:“呜⋯⋯噜⋯⋯”没有沙哑,没有呐喊,爱情和思念缓缓流动,娓娓道来。西域弓弦乐器艾捷克,有着开门、关门或车轮轴转动时所发出的声音。配上它,深情的倾诉就去向了远方,开门、关门、车轴滚起,思念上路。

小舟与旅行者的这张专辑就叫《在远方》,“‘在远方’是一种状态,经年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会油然而生一种思念的心境”,小舟在唱片文案中写着。本名陈衍舟的他,的确有着在远方的家乡,新疆哈密三道岭矿区。从机修厂的职工变为吐哈油田大会战时的夜总会歌王,再经历乌鲁木齐、西安,成为北漂驻场歌手,他曾颠沛流离地唱着很多不属于他的歌。

而他自己的歌,也从为爱子出生而直抒胸臆的《给我的宝贝》,变为更深沉的纪念扎根父辈的《沉默的爸爸》。越来越安静,过往的远方与脚下的远方却越来越清晰,虽然王洛宾老先生早就知道,记忆与现实“永隔一江水”。文_张海律

我的音乐更主流一些

南都娱乐:专辑里萨塔尔和马头琴乐器的运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小舟:是的,我用这两种乐器来表达我心里的一种意愿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中国的流行音乐一直是受西方的影响,或者可以这样说,就像麦当劳肯德基一样。我们从小听到的流行音乐都是各种西方乐器,在中国人心里好像我们的民族乐器只能演奏古老的民族音乐,所以我要告诉大家我们的民族乐器也是一样可以做出经典的现代音乐。

南都娱乐:这张专辑里,你还用到了一些流行音乐的元素?

小舟:这张专辑主要是以流行和民谣为主要路线,然后就是编曲和配器方面主要用了一些北方民族的民族乐器来表现,有弹拨乐器都它儿、冬不拉、弹拨儿,还有弦乐艾捷克、马头琴、萨塔尔,还有管乐苏尔笛、箫,和各种打击乐。

南都娱乐:你觉得相较其他三张专辑,这张《在远方》有何独到之处?

小舟:我们这四张专辑最突出的就是乐器的运用,都是以冬不拉为主线,相对他们的那三张专辑我觉得我的音乐更主流一些,更生活化一些。

逐曲点评

《爱人》:弓弦乐器艾捷克为这首极其安静的情歌,带出抽搐的呜咽声。

《永隔一江水》:王洛宾先生关于无尽等待的老歌,被小舟演绎出了一条平坦而宽阔的河。

《阿丽坎姆》:维吾尔族的音乐是让人坐不住的,于是这是专辑难得的热闹,脚下已翩翩起舞。

《孤独的人》:一把冬不拉,一个沙锤,孤独上路的最好伴侣,路边的鲜花开放。

《在远方》:马头琴当然是诉说遥远距离最好的声音。

巫师・王啸

《黑马河的儿子》

他说他不想批判,却选择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来表达隐喻,他说要有责任感,却无时无刻不在传达悲哀,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巫师,用黑暗的魔法,让人惊喜。

沉默的黑马河

王啸,是那种脸上写满故事,但又让你难从他的歌中听到任何具象故事的沧桑旅者。或许一首《黑马河的儿子》已经蕴涵了所有关于成长、关于爱恨情仇、关于西域大漠的惊心动魄的故事。节奏像黄羊的蹄声,一步步走向那条黑马河沿岸的制高点,歌声像是深夜野狼的嘶吼,在荒漠中盯着黄羊置身的山头,苍凉得发狠。

王啸和另一位“旅行者”捎上的乘客张智一样,都来自克拉玛依,伴随着同样流淌着新疆血脉的吴俊德,在各自相通却又异样的音乐世界中流浪。在克拉玛依玩音乐的年轻人心中,王啸是那种绝对的大哥,跟着做石油勘探的父母,学会了大地天空的声音,又在1989年离职,追随着声音选择漂泊。他带着冬不拉,去到深圳,这座商业城市从没断过哈萨克旋律;他又骑着马去向,在那生活了八年,冥想写歌,却又从没录音。他继续把故事埋于心底深处,这张专辑中没有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文_张海律

让自己粉身碎骨去赎罪

南都娱乐:专辑里用得最多的乐器是冬不拉。近些年来使用冬不拉似乎成了一种趋势?

王啸:不是不是。主要是方便。去哪的话方便携带。现在人们耳朵的习惯很糟糕的,老认为好像民谣就是一把木吉他,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南都娱乐:这张专辑叫《黑马河的儿子》,其实没有这个地方?

王啸:黑马河不是一个具体地方,黑马河写的是这个时代。我把它隐喻了,没有去批判。别人可能会把它当成一种很感伤的歌,其实它不是一种感伤,是悲哀,但悲哀同时也是一种希望。

南都娱乐:这正是民谣的力量。

王啸:我觉得能创作民谣的人,他必须是一个哲学家、一个诗人,或者是一个巫师,必须是一个让自己粉身碎骨去赎罪的人,绝不是站在舞台上灯光闪亮表演的状态,我觉得那个很恶心的。作为一个民谣音乐人来讲,必须有责任感。临死之前都要是这种状态。

逐曲点评

《黑马河的儿子》:简单又惊心动魄,呼应着沧桑的歌声,已成为诸多民谣酒吧的装饰。

《魂》:宛若一个身体已奄奄一息,灵魂却坚毅无比的男人,坐在一匹越走越慢的马上。

《影子》:一出冬不拉史诗的自我陈述部分,歌者在生活中磨砺得聪明、有钱并无情无义,要是有点光就好了。

《远走他乡》:脚下的大路无休无止,出窍的魂暂且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