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万亿株白桦相逢

时间:2022-08-29 02:36:43

【前言】与一万亿株白桦相逢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哦,不,是两道彩虹,相伴着的两道彩虹。 莫斯科时间14:42,伊尔库茨克时间19:42,列车停靠出伊尔库茨克后的第一座车站,伊尔库茨克州的济马(Зима),奥卡河(Ока)畔的济马。奥卡河是伏尔加河最大的支流,而那条令莫斯科得名的莫斯科河,又恰是奥卡河的支流。 站...

西伯利亚铁路就如同俄罗斯般漫长,所以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各站的列车车次,每日不同。相同车次的那列列车,不知道明天还在天际的哪里。

偶遇绿皮车厢的K3次列车,首先看到车厢外的中国国徽与窗内身穿天蓝色制服的中国列车乘务员,见车厢外的标识,才知道其实即是由北京经由蒙古国乌兰巴托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

由伊尔库茨克到莫斯科,全程5185公里,行驶近3昼夜,上铺票价10234卢布。票价也许与中国铁路相当,但是车厢舒适度却远胜中国列车。只有软卧而没有硬卧,有厚实的垫盖,验票完毕以后分发密封包装的全新床单、被罩、枕套以及毛巾。我觉得这是最能令人安心的,你可以放心地躺在铺位上,把被子拉起来蒙在脸上,或者侧卧着,唇角紧贴在枕头上。

然后,东西伯利亚广袤的草原与森林,便铺张在眼前。河流、白杨、白桦,不知道名的最后的野花。忽然几间农舍,木屋木围栏。白杨,还有白桦,那些纯净的白色的树干与枝杈,是上帝遗漏了色彩的画布,这让世界变得还有期盼。

我初见着的,彩虹的根,就从那片金黄的麦田中,腾地而起。向远方,天知道那彩虹通往远方的哪里,在列车的身后,是否又回到了伊尔库茨克?

哦,不,是两道彩虹,相伴着的两道彩虹。

莫斯科时间14:42,伊尔库茨克时间19:42,列车停靠出伊尔库茨克后的第一座车站,伊尔库茨克州的济马(Зима),奥卡河(Ока)畔的济马。奥卡河是伏尔加河最大的支流,而那条令莫斯科得名的莫斯科河,又恰是奥卡河的支流。

站在济马火车站的月台上,天色已晚。阳光已经在济马前退去,1985年的济马火车站的青砖建筑群,在浓云下依然非常醒目。车站没有围栏,月台外的广场上,有公交车与聚在一起等候客人的计程车司机。几间售货亭,我几次想走出去买些什么,可总是担心会错过列车,虽然在济马停车有近30分钟的时间。

我站在列车不远处的月台上。一位武装警察远远地躲在停车楼旁的垃圾筒边吸烟,另一位武装警察则在和他的女友热烈地聊着天。

然后,拥抱,亲吻,仿佛他们已经分开了一个世纪。

“告诉我一个幸福的车站名,我就买一张车票去那儿度过一生。”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是几乎南北纵贯北冰洋至蒙古草原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的首府,叶尼塞河穿城而过。边隆之地,如果没有西伯利亚铁路,便没有如今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崭新的火车站,不像还存留着几栋旧楼的济马火车站,没有半点过去的踪影。深蓝色的候车楼,清冷地矗立在清冷的早晨。

楼前的长椅上,坐着一对衣着有些简陋的母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国际列车,不言不语。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曾经是座可以令人噤声的城,前苏联时期,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是前苏联劳改总局,也是著名的古拉格的重要劳改营所在地。这里的劳改营犯人无数,以至于需要在周边城镇分置劳改营。好在,都过去了。

虽然在那些曾经效仿前苏联并且如今仍然存在的政权中,仍然有古拉格,但在俄罗斯,这一切都过去了。

再不会回到过去,就像我再不会回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一样,在晨雾中告别叶尼塞,告别即将在北方不远处可以拥抱着他的安加拉的叶尼塞。然后,晨雾四散开去。

白桦以及落叶松,在迷离的雾中。仿佛我昨天看见的那幅未完工的图画,忽然被一夜细雨洇湿。

1982年,那部著名的苏联电影,《两个人的车站》(Вокзал для двоих)。在扎斯吐宾斯克的车站餐厅,普拉东初遇见漂亮的餐厅服务员维拉时,维拉正大声地招呼着顾客:“亲爱的客人们,每份午餐的价格是一个卢布20戈比。”

后来,把普拉东捉弄得错过列车又暂失身份证明的维拉,感觉到歉意,或者是对这个落魄的人有了些温暖的情意:“由于我的过错让你在这儿耽搁了时间,那我就把你作为亲爱的客人招待,你知道,根据上级指示,对新来的客人要比过路客人招待得好。因为我们饭店是个先进单位。营养菜中仅有鸡,我现在就给你拿来。一共是两个卢布28戈比。”

上午的时候,列车员是一位身宽体胖到勉强能在车厢走廊中行走的俄罗斯女人,没有漂亮的维拉。同样没有的,还有那些曾经如此便宜的食物价格。

进入俄罗斯以来,我只收着两枚戈比。俄罗斯的硬币有10卢布、5卢布、2卢布、1卢布与50戈比四种,但是已经没有计算到戈比的物价,所以50戈比硬币仅仅为2枚凑成1卢布使用而存在。18号旅客车厢中,乘务员室门内,有一张小货架,出售各种简易旅行食物。一瓶苏打水40卢布,一小盒方便面52卢布。至于在17号餐车中,一盒在伊尔库茨克超市中售价49卢布的果汁,售价200卢布;一碗牛肉红菜汤――所有热餐均为现场制作――310卢布。但是车站月台上出售的食物价格便宜许多,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之后停靠的克麦罗沃州(Кемеровская)马林斯克(Марии?нск)火车站,1.9升装果汁160卢布,80卢布也可以买到最大号的方便面。

但是无论如何,花一个卢布加几十个戈比可以吃一顿简易午餐的年代早已经过去了。不过似乎也没有人会怀念那个时代。毕竟食物不再紧缺,需要的都在那里,只要拿着卢布走过去。

在今夜来临前,看见的最后一座火车站,是新西伯利亚(Новосиби?рск)。新西伯利亚,夕阳中一座宏大的城。列车入城车行许久,车行许久出城,车站密布十数条轨道,线缆如织。确实是一座宏大的城,是西伯利亚地区最大的城,是人口仅次于莫斯科与圣彼得堡的第三大城。

城市中,有许多工厂,红砖的烟囱飘散着浓烟。浓烟并无碍新西伯利亚的晴朗与蓝天,在西伯利亚,一座城的浓烟能碍广袤的西伯利亚几何?更何况,有穿越西西伯利亚平原的风。

国际列车在西伯利亚铁路经停的火车站均是大站,停车时间短则一刻钟,长则半小时。可是在马林斯克与新西伯利亚之间,却有一站仅停两分钟的泰加(Тайга)。之所以停靠克麦罗沃州西北部的小城泰加,大概只是因为泰加是在西伯利亚铁路与去往北部重镇托木斯克(Томск)的铁路支线交界点上。

18号旅客车厢中,并不是每位乘客都去往莫斯科。铺位稀缺,于是每有下车的乘客,总会有替补的乘客上车,任何一站区间都不会空着一个铺位。在泰加下车的是36铺那个漂亮的俄罗斯姑娘,之前她一直站在我的身旁,看着窗外无尽的白桦林。

列车停靠泰加是莫斯科时间12:22,在时差有4个小时的克麦罗沃州,已是下午。她回到她的铺位上,整理行囊,然后忽然脱下了T恤,她是要换一件新的T恤下车吧,可是她没有关卧铺单间的房门,就在我躲闪不及视线里。我看见了她的内衣,白色的蕾丝内衣。

她的行囊很重,我吃力地帮她提到列车车门旁,然后看着她吃力地提着她的行囊穿过月台。我想如果不是仅仅停车两分钟,也许我应当送她到车站外面。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如果我也错过了我的列车,也许我应当像普拉东那样,对坐在窗口里的年轻的女售票员说:“您如果能告诉我一个幸福的车站名称,那我就买一张车票去那儿度过一生。”

西伯利亚海风呼啸,两盏灯驶向秋明

在微有光芒的凌晨,开往莫斯科的列车行驶在西伯利亚海。

是的,西伯利亚海。在原本称之为西西伯利亚的草原上,有一层匍匐在草原上的浓厚的雾,如海水般,如海水般在白桦林间细密地流淌。没有草原,只有无尽的白色海洋,在远处的天际,在天际的海平面上,血红色的朝霞浸上云层,然后绛红,然后绯红,然后是模糊的、暧昧的有些许淡红的乌云,而那些笃定的乌云,则汹涌而去,直到列车前行的天际。

这一夜,列车从晴朗的西伯利亚,走向了阴郁的西伯利亚。在某处空无一人而又苍白的公路道口,立在路旁的两根白桦木杆上,点着两盏苍白的灯;在某处不知名的火车站,清晨微弱的光芒中,废弃的铁轨上泊满废弃的列车。在那些锈红色的弃车之间,暗绿色的野草已经攀上车门,远处是积水的赭石色的土路,以及背景天空中无尽的乌黑的云。

那是硝烟吗?列车走廊中只站着我一个人,那时还不到托尔姆时间的6时。仿佛我错上了一辆开往战场的列车。在列车与铁轨撞击的嘈杂声中阒静无声,清冷的西伯利亚海风从连接处灌进车厢,我有些颤栗。

后来,终于有片刻,阳光冲破云隙。在清晨温暖的阳光中,草原上的浓雾散去,海洋重归草原。在远处乌云的天际,忽然又一道彩虹,纵贯天地。可是却不能像前天下午那样,列车与彩虹近在咫尺。那道彩虹只在天际,为列车指引秋明(Тюмень)的方向。

在昨夜,我错过了鄂木斯克(Омск)。高尔察克的白军政权,首都即是鄂木斯克。在《无畏上将高尔察克》那部电影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依然是在冬夜暴风雪中的西伯利亚铁路,高尔察克与他的爱人在列车上,走向生命的终点。那夜他所走过的路线,与我昨夜或者前夜、明夜走过或将走的路线是同样的,这正是这样的铁路令我着迷的原因,其实我们始终在一起,只是在不同的时间。

鄂木斯克州毗邻的秋明州首府秋明,是在错过鄂木斯克之后,在阴郁的西伯利亚踏足的第一座城市。昨天在马林斯克火车站,当列车启行的时候,看见火车站旁老旧的货仓上依然有砖砌的建成年份:1898。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古老的,却依然在如它当初所用的建筑。但是比起秋明的历史,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许多城市历史只是事实起源于西伯利亚铁路建成通车的百年,那未免太过短暂了。秋明建城于1586年,是西伯利亚最古老的城市,是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第一座移民城市,然后俄罗斯人以此为据点东扩,直至完全征服广袤的西伯利亚。

叶卡捷琳堡之后,是最美风景的尽头

叶卡捷琳堡,地处乌拉尔山脉(Уральские горы)东麓,伊塞特河(Исеть)由西北向东南穿城而过。横穿西西伯利亚直至乌拉尔山脉,甚至整个俄罗斯,几乎所有重要的城市,都依傍着一条重要的河流。伊尔库茨克之于安加拉河、济马之于奥卡河、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之于叶尼塞河、秋明之于图拉河,叶卡捷琳堡之于伊塞特河,以及前路的,彼尔姆(Пермь)之于卡马河(Кама)、下诺夫哥罗德之于伏尔加河、莫斯科之于莫斯科河,圣彼得堡之于诺瓦河(Нева)。

叶卡捷琳堡历代为俄罗斯重要交通枢纽,加之又是名城,于是在叶卡捷琳堡火车站下车的俄罗斯人与外国游客最多。黑熊般的俄罗斯人已经在之前的秋明站下车,叶卡捷琳堡站下车的是那三位美国人与其他许多中途上车的零散旅客。我所在的18号旅客车厢中终于有空下来的铺位,替换而上了另外几位美国人,他们都是安静的。

可惜的是,在叶卡捷琳堡火车站内,完全看不到叶卡捷琳堡的踪影。作为交通枢纽,叶卡捷琳堡火车站设施极其先进,与每个现代化城市的铁路枢纽别无二致。作为交通枢纽的叶卡捷琳堡,同时也是俄罗斯中央军区司令部之所在。当列车驶入叶卡捷琳堡火车站前,远远望见一处坦克坟场,密密麻麻的坦克,着或者披覆着军绿色的帆布。密集到再无出场征战的可能,想来废弃已久。

在叶卡捷琳堡之后,西伯利亚铁路列车窗外最美的风景便已经过去。

广袤的西西伯利亚平原才是令人震惊的,让人自惭渺小的震惊。无尽的草原、无尽的白桦林,甚至无尽的农田。在已经收割结束的农田上,有无数的麦草卷。从列车上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微黄色的奶酪蛋糕上的裱花奶油卷儿。不再有稻草人值守的晚上过去,明天那些奶油卷儿一定会少去许多吧,上帝会偷偷地用指尖挑起一个来,塞进嘴里。再用他万能的手抹平痕迹,整个过程如此神秘,无人知晓。

过秋明以后,将近乌拉尔山脉,落叶松渐渐多了起来,森林也渐渐变得稠密。有更多的农舍人家,看起来就像是在利斯特维扬卡的山上。视野不再那样辽阔,替换它的,是田园的风光,那便是我熟悉的了。

只是乍分别,我已经开始怀念西伯利亚的草原,西伯利亚的白桦林。

前方即是莫斯科,西伯利亚铁路的起点与终点。像每一座城市那样,水泥丛林将占据视线的全部。但是还好,这一路以来,我已与一万亿白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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