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境对语言使用的影响

时间:2022-08-28 11:24:45

语境对语言使用的影响

语言的使用总是在一定的环境下进行的,这样的环境,就是语境。语境分上下文语境和情景语境。上下文语境是指与本词语有关系的前后词语或句子。情景语境指说话时的人物、背景,包括说话双方涉及到的人或物、时间、处所、社会环境以及说话双方的辅交际手段(包括表情、姿态、手势等等非语言因素)。我们平时使用语言总是结合特定的语境来选择词语、理解意思的。本文主要从鲁迅对语言修改的实例分析中,看看鲁迅是如何结合具体的语言环境来调整、选择、加工语言的,从而也可以看出语境对语言使用的制约作用。

一、鲁迅对作品语言的修改:语言的应用像符合语境要求

鲁迅先生精益求精地对待自己作品的语言,他那字斟句酌,一丝不苟的精神,贯穿在整个创作实践中。学习、研究鲁迅先生对他作品原稿和改稿的大量改笔,我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语言修改并不是单纯地增、删、改、换字、词、句,而是一种复杂的艺术活动,它往往要考虑到多种因素,不但观点要鲜明,语言要通顺,而且还要符合语境的要求。语言大师鲁迅在小说、散文、杂文的修改中有许多佳例。如:

(1)原稿:“谁吃的母亲?世上有人吃人的事情吗?我们吃你的母亲?好!”他凸出眼珠,好像要化为枪弹,打了过去的样子。

“那里!……这……那里!……这……”青年发抖了。(《鲁迅手稿全集》)

定稿:……“那里!……这……那里!……这……”青年发急了。(《鲁迅全集》第六卷,《写于深夜里》第504页)

(2)原稿:上至王后,下至弄臣,也都恍然大悟,纷纷散开,急得手足无措,各自转了四五个圈子。(《鲁迅手稿全集》)

定稿:上至王后,下至弄臣,也都恍然大悟,仓皇散开,急得手足无措,各自转了四五个圈子。(《鲁迅全集》第二卷,《铸剑》第433页)

(3)原稿:他迎头就看见中央的方桌中间放着肥皂的葵绿色的小小的长方包,包中央的金印子在灯光下明晃晃的发闪,周围还有细小的花纹。(《く鲁迅全集〉校读记》)

定稿:他一进门,迎头就看见中央的方桌中间放着肥皂的葵绿色的小小的长方包,包中央的金印子在灯光下明晃晃的发闪,周围还有细小的花纹。(《鲁迅全集》第二集,《肥皂》第54页)

例(1)原稿中“发抖”是害怕得颤抖的样子,当然也可以说气得发抖,但从青年人的答话“那里!……这……那里!……这……”来看,又不像是气得这样的。改为“发急”,就是非常着急,急切的意思。“西装朋友”对青年的这一番问话,不仅蛮横无理,也叫人感到莫明其妙,令人啼笑皆非。青年面对这样的问话,不是感到害怕,而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急于想分辨、解释,但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言辞,所以才“发急”。因此,定稿中改为“发急”,很符合“青年”这个人物当时被问得不知所措时的神态。例(2)从上下文看,这一句是写“上至王后,下至弄臣”这一班人看到王头沉到金鼎里的时候,匆忙而又慌张地散开时的情形,主要突出其匆忙而又慌张的情态,而不是突出其散开时的纷乱。所以,将“纷纷”改为“仓皇”很妥当,另外,改后与下句“急得手足无措……”的语意也很吻合。例(3)的前句是“也终于跨进门槛去了”,不加“一进门”也可以,但加上后,是为了与后面的“就看见”形成“一……就……”这样的格式,说明四铭此时最关心的还是那块肥皂,也说明四铭太太将这块肥皂――他丈夫卑污猥亵的心理的标志,故意放到最显眼的地方以示众,所以四铭“一进门就看见了”,这样更有助于刻化人物的心理状态。

从以上例子中可以看出,鲁迅作品的语言修改,是很有技巧性的,而且都是在符合文章内容、人物形象及上下文的结构和语气的前提下进行的。

二、鲁迅对文章标题的修改:语境对语言使用的制约关系

下面,我们再从鲁迅对文章标题的修改中,看看鲁迅锤炼语言的艺术,同时再观察一下语境对语言使用的制约关系。

文章标题是文章的眉目,它能揭示出文章的主旨,也能显示出文章的格调和色彩,好的文章标题能给人以新颖的感觉和深刻的印象,并且富有吸引力。鲁迅文章的标题大都是经过精心锤炼的,而且为了适应特定的语境,可以改动。有的文章当时发表时没有副标题,结集时作者又增添了副标题的,如:《淡淡的血痕中》最初发表于《语丝》周刊上时,没有副标题,后来收入《野草》中,才加上了副标题――“记念几个死者和生者和未生者”。作者在《英译本序》中说:“段祺瑞政府枪击徒手民众后,作《淡淡的血痕中》”。就是说这篇散文诗是为被鲁迅称为“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即“三一八”惨案而写的,这个副标题,是为了揭示这篇散文诗的题旨和作者写此文的动机及目的等因素制约下增加的。那么,让我们联系这种情境语境即这一特殊的历史时代背景――“三一八”惨案和作者极度的悲痛与愤怒的主观心情(即主观语境),分析一下这个副标题的含义。一般情况下,纪念都是对死者而言的,如《记念刘和珍君》,而这个副标题除了“记念几个死者”之外,还要记念“生者和未生者”,这又怎样理解呢?因为作者既对那些已死者表示崇高的敬意,又对那些“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的苟活者,觉得他们可怜且令人愤恨,这就是鲁迅对于“国民性”的弱点的一贯态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更重要的是鲁迅在这篇散文诗中,讴歌了“判逆的猛士”,期望未来的人们,即“未生者”要摒弃这“也欲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的生活状态和道路,要有一个崭新的生活状态和道路,成为“判逆的猛士”,这正是全篇的主旨之所在,加上这一副标题,就使正题“淡淡的血痕中”的内涵更深刻、更明确,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写这篇文章时的特殊心情。又如《逃的辩护》在《申报》发表时题为《“逃”的合理化》,这篇文章是针对当时有人对学生的责骂而写成的。山海关失守,北平形势危急,各大、中学学生有请示暂缓考期、提前放假或请假离校的事。当时有自称“血魂除奸团者”,以此责骂学生“贪生怕死”、“而懦弱”。周木斋在《涛声》第二卷第四期发表的《骂人与自骂》一文中,也说学生是“敌人未到,闻风远逸”,“即使不能赴难,最低的限度也不应逃难”。鲁迅的这篇杂文就是针对这些不斥责政府不抵抗,反而镇压学生的爱国请愿活动,责骂学生正当的要求和行为的言论,并对这些予以批评,为学生辩护的,故改为现在的标题。原标题中的合理化,只是陈述“逃”的合理、正确,而“辩护”则是针对别人的责骂去辩解、维护。改后的题目语气强烈,色彩鲜明,符合表达者的立场、观点和感情。

古人有“吟成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为求一字稳,耐得半宵寒”的说法,形象地说明了炼词时呕心沥血的情景。鲁迅先生正是这样来修改他笔下的一个个词、一句句话的。从中我们看出了鲁迅对待写作的严谨态度,也看出了鲁迅修改语言的艺术,更看出了语言环境对语言使用的制约作用。

(作者单位: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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