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着她的年华(3)

林小凡看我的眼神先是躲躲闪闪，之后又变得无比坚定。我发现她的右手一直放在小挎包里，似乎时刻等待命令。我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死死盯住她的右手。就在我一眨眼的间隙，林小凡的右手一下从包里抽了出来，这让看惯武侠小说的我，本能地向后一缩。等回过神来定眼一看，她右手紧紧握着一封信，想必握的时间过久，这信封上已满是皱褶。林小凡将信塞给我，小声地说：“给……给你的。”

我还没来得及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闪得无影无踪，动作之迅速丝毫不亚于武侠小说里的黑衣人、游戏里的刺客。

小A是新来的，不知道林小凡头上有两届“厕所校花”的桂冠，她冲着我很神秘地笑笑，说：“到时赌输了别不认账。”我目送小A离开，她的步调缓慢优雅，娇小的身影在夕阳底下被拉得好长，我站在原地沉思许久，从某种角度来讲，我想我看到的不是她的身影，而是寂寞。

我对林小凡无缘无故地塞给我一封信感到莫名其妙，准确地说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不会单纯到认为这封信是谈学习和理想的)如果走在大街上，林志玲突然塞给你一封信，你就会明白我此时的感受。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猜测这封信的内容，思绪非常混乱。可能是受前一阵《阿凡达》的影响，我甚至联想到，林小凡在信中要我到某个地方同她见面，当我看完信后便会迷昏，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神秘的星球上，林小凡以纳美人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越想越兴奋，仿佛自己就是《阿凡达》续集的男主角。

可我还有点儿理性，转念又认为这是一封情书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但临近打开信封的瞬间，我的大脑却没有放弃这一渺小的希望。

或许是有感于我这种明知无望还不放弃的“魔戒”精神，上帝在半路偷偷修改了这封信――果真是一封情书!林小凡的用语巧妙且含蓄，幸好是写给思想不纯的我，要是给我班伟大的学习委员，他大概会以为这是好奇的花季少女同他探讨青春少女微妙的心理变化。因为她信中只字未提“喜欢”或者“爱”，只是讲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说不出所以只好写出来，希望我有空的话可以回封信或者约她出来谈谈，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我觉得林小凡肯定熟读兵法，在我未看这封信之前，她是攻方；但当我看完这封信之后，她就可以转攻为守，美滋滋地等着我去找她。

我不知道天上掉下块馅饼，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因为我们家冰箱里的食物丰富得经常需要清理。同样我也不知道，青少年第一次接到情书的时候，是否像书里描绘的那样，肚子里有只小兔子在乱跳，我觉得体积再小的兔子一旦跑进肚子里跳，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折腾。我只知道，读过很多书，从来没有见过描写男生第一次接到情书时的表现，在倡导男女平等的今天，我认为这是对广大男性同胞的不公。因此，我决定把读信前后的心理写出来，来填补国内文学史上这一明显带有性别歧视的空白。

但我发现除了苦恼外，我没有跟任何与快乐有关的词扯上关系，原因是我实在猜不出林小凡究竟喜欢我什么。学校极力推崇的各项优秀学生标准，在我身上都呈现“负增长”的趋势。虽然我跨入一中的那一年，太平洋海底大地震引发海啸、苏门答腊岛发生7.6级大地震、巴格达发生连环炸弹攻击，但我知道这些事确实跟我无关。一番苦苦思索仍不得其解，我越发苦恼，开始担心林小凡真的会像我想象的那样把我骗到外星球去拯救他们……

无意中，我眼睛扫到台历上的名人名言，一位数学家说：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是可以用数学方法解决的。我立刻找出草纸，列出些未知数，先是求立方，接着又给它们开平方，再开平方……直到开不动了，我发现未知数不但没有抵消，反而更多了。我心想，最少也得七八十年才能求出解来，怪不得许多数学家都打了一辈子光棍。这位数学家说得很有道理，一辈子都在求未知数，生活中当然没有其他问题了。

入夜的时候，我只得病急乱投医，打开电脑登录论坛的情感社区，我问一位名为“很傻很天真”的网友：“如果一个女孩给我写情书，我该怎么办?”她说：“第一次收到男孩情书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她开始追忆往事，直接问道：“你怎么做的决定?”

她告诉我，一开始她采用投硬币的方法，不久后突然想起投的次数越多，正面和反面出现的比例越接近的真理；于是她仔细分析了对方的心态，以及自己的优点。她得意地开始诉说“其实所谓喜欢嘛，有一定无聊的因素。你如果入这‘江湖’久了，就会明白的……”

我开始鄙视她取这种名不符实的网名，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问：“结果呢?”她说：“我用睡觉解决，梦得见他，那就是他。”听到这里，我又对刚才我对她的鄙视抱有了几分愧疚。

我想，如果睡觉能解决问题，那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无疑是上天赐予我最靠谱的解决问题的路径。我开始实施。英语老师从我身旁走过，推了我一把，此时的我还沉浸在“没有江山还是要美人”的英雄梦里，迷糊中错把英语老师当作林小凡，睡意蒙咙地冲着她说了一句：“我想在这个学校里，总该有一个人敢于拒绝你吧，我不介意做这个人。”

一时全班哗然，都没想到我已直白到挑战老师权威的地步。我这才清醒过来，揉揉酸涩的眼睛，在英语老师怒不可遏的逼视下，终于低下了我那高贵的头颅。

9月14日是周末，除了上厕所我两眼几乎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完全忘记了林小凡的事。在此之前只有《网球王子》让我如此目不转睛过。主持人的解说一点都不给力，被纳达尔精湛的球技直接秒杀掉。当纳达尔用他的黄金左手举起黄金奖杯的一瞬间，我抑制不住兴奋，飞快拨通了小A家的电话，以确认我赢了一顿肯德基的事实。小A在电话那边笑嘻嘻地说：“你赢了，你的预见性强，行了吧!”我说：“别忘记咱们的赌约啊。”

“输一顿肯德基我倒无所谓，关键是老爸是萨芬的铁粉，他说萨芬胜了就带我去埃及，小的时候我就对那里充满好奇。”小A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将来我带你去。”

“真的吗?怎么去?”

“乞讨去啊!”

电话的两端只剩下我们开心的笑声……

第二天，我站在小A身边，像给肯德基做广告似的，嘴里唱着这三个字没完没了。小A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一脸不服气地对我说：“你敢不敢再赌一次，如果我输了，我请你两次，如果赢了就抵消。”我不甘示弱说：“没问题，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赌什么，说吧!”

“如果你能做到早晨上课不迟到，你要我什么时候请都可以!”小A神情得意地看着我。我心里直为自己刚才的夸口后悔不已。对一个迟到已成习惯的人来说，要他每天早起比要吸毒人戒毒还难受。

回到家后，我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闹钟全拿到我的卧室来，统一调好闹铃后，我还是不放心，临睡前又把它们挨个重新设定了一遍，这才长舒一口气。躺在床上，又开始琢磨万一自己醒来全部关上又睡着怎么办。于是再爬起来，把闹钟分别放到不同的地方：床底下，抽屉里，书橱里，连袜子里都塞进一个。完成这些后，

我终于放心地睡着了。

可想而知，早上我的房间成了世界上最热闹的地方，屋里每一只闹钟都在唧唧喳喳响个不停，吵得我头发胀。我赶忙把昨晚藏的闹钟一一翻出来，挨个关闭，累得跟跑了3千米似的满头大汗。我坐在床上，听见老妈在外面骂骂咧咧的不知是生谁的气。这才想起为保险起见，昨晚我特意打电话给电信公司开通了电话闹铃服务，反倒把老妈吵醒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看看墙壁上的挂钟，糟了，又要迟到了!我狂奔出门，最后我一个漂亮的冲刺压线动作进了教室，迟到5分钟，这对上课的数学老师来讲相当的不可思议。我不好意思对小A耸一下肩，只得认输。

下课时，我再次收到了林小凡的信，信是我们班学习委员送来的，以往他送给我的总是一张分数栏里有个张牙舞爪却又小得可怜的阿拉伯数字的试卷。林小凡的信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放学后等我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我觉得一辈子没接过情书的人处理这种事肯定都比我强，我整节课都在胡乱地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甚至想一走了之，永远回避这个问题。小A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忧虑，询问我有什么烦心的事。我说：“有一个女生要追我，怎么办?”小A瞪着圆圆的大眼看着我，吃惊的说：“难道真的有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见到林小凡的那一刻，我承认自己有些紧张，哆哆嗦嗦跟半夜路遇抢劫一样。还好当选过校花的林小凡绝对是见过世面，大方地开了我们官方正式会晤的第一枪，她小声地说：“约你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谈谈心而已。”

我终于开口了：“林小凡，其实你是个好女孩……”然后林小凡打断了我，留给我一个校花的后脑勺，她声音有些哽咽：“别说了!我都知道!”

我纳闷起来，毛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要对她说些什么，而她却已经都知道了。我仔细思索，觉得我第一句话存在严重的错误――看了这么多期《非诚勿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忘了里面拒绝人的话是这么说的!

林小凡哭完了，起身似乎有要离开的意思，我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回到家后，我正式为我和林小凡确定了关系，林小凡就是我要明白的为什么，而我不明白自己该怎么明白为什么，所以我和林小凡注定是没有缘分的，因为我始终不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