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守着那块地

她是一个农妇，干着许多男人干的事，不是她健壮，只因她对那片地充满希冀。嗯，一定是这样的，我想。我很久才回去一次，也就住个三两天便又回学校了――仿佛这样我就可以不是农村人而成了城市人。老家的家具很简旧，最“豪华”的应是那台彩色电视，不过要命的是，这里没有自来水，水都是从老井里打上来的。每次漱口，我都看见黄黄的杂质在水里优哉游哉地旋舞!她，就生活在我时刻想逃离的地方。

我曾问她：“你为什么不和我到县城去住啊?”她不语，只是笑笑，慢慢把那双磨平了底的胶鞋穿上，戴上草帽，大步跨出门去。我知道，她又是要去她的田。她的田，种着她的稻穗、她的葡萄、她的豆角……每天清晨5点半，她提着一把锄头就上地里。早上9点，我给她送去饭菜(只是一大碗的饭和一小碟的酸菜)，她还在锄着地。午后两点，太阳正发威，她却拧了拧身上的“花衣裳”，几滴水就顺着她皱巴巴的手滑落下去，义无反顾地飞进了大地的怀抱。她拍拍屁股又跑到了地里，我坐在大树投下的树荫下，哈着气地看着她一举一锄利落地运动着，她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似的，仿佛烈日只是虚像，汗渍只是幻影，只有那整齐锄好的田，才是真实的。又是一个夏夜，她靠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打盹。我仍然“贼心不死”地鼓动她：“你在这里能做什么啊，跟我回到县城去吧，租问房子，也好照顾我。”她摇着蒲扇，好像是摇头：“我的谷子还没杀虫，我的葡萄还没去浇水，还有我的豆角没摘，还有……”她越说越起劲，我的眼神却暗淡下来。她始终最爱的还是这片土地，而不是我。

暑假的最后一天就要结束了，我将回县城读书，她就是不走。我收拾自己的衣物，无意中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一本工作笔记薄，一打开，这不过是一些数字加加减减的草稿本，本以为会像别人作文里写的那样，她会给我留些什么鼓励我的感人话语呢。唉，我妈只是我妈。她把每一笔进账都写得分分明明：卖豆角361.34元，卖葡萄286.4元……更多的更繁琐的精确到“分”的数字映入我眼帘，看到最下面的合计(支出)，那是唯一的一个支出――我的书费、我的生活费。

我笑着却进出泪来，我是如此容易就被她感动了。还能要求这个农妇很“哲理”地表达爱意么?或许她对这块土地的希冀，就是希冀我像地里的作物一样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