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低眉间回归桃源

时间:2022-08-27 05:26:06

摘 要:《空谷幽兰》告诉人们,隐士并不神秘,只是自我生活方式的一种选择。不论我们身在何处,只要我们心中有桃源,我们就能于低眉间回归桃源,就能找到灵魂的栖息地。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让我跟随他完成了一次“寻隐之旅”,同时也让我在内心找到一条通往隐士生活的路。

关键词:《空谷幽兰》;隐士;归隐生活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5-0091-02

暑假去了一趟内蒙,随身带去一本《空谷幽兰》。当初买下这本书,是因为喜欢这个书名。作为成语,空谷幽兰常用来比喻人品高雅,但我想到的却是一种意境,一个干净澄明的世界,一份孤独与清静。《空谷幽兰》的作者是一个叫比尔·波特的美国人,记录的是他在中国寻访隐士的经过以及他所见到的隐士生活。我一直觉得,读这样的书,要有相应的心境,就像品一杯香茗,不能端着它脚步匆匆行走在大街上。然而我似乎总在忙碌,做着一个高中生必须做的一切,以至在大多数时间里,我竟忘了自己拥有这样一本书。

可于我而言:内蒙,是一次真正的远行。内心里却觉得这是一次逃离,从当下生活里抽身而出,走到另一种生活里去。本来一本书都不想带,临行之前,我还是从床头的杂乱书堆里,翻出了这本《空谷幽兰》。我想,哪怕一个字都不看,但旅途有这样一本书相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在内蒙的那几天,白天,我在当地朋友的陪伴下到处游走,满眼尽是黛青的山,无垠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天空总是清澈,有时也能看到大朵大朵游云,魁梧的牧人骑着粗壮结实的蒙古马悠然自得地走向远处,仿佛融入了天际。夜晚,我住在蒙古包里,远处传来马头琴声,悠扬得让我能够想象琴声从空旷的草原上飘过的情景。灯光下,我忽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我拿出背包里的《空谷幽兰》,和书中的隐士们一起隐入另一个时空。

在我的想象里,隐士是神秘的,也是遥远的,他们生活在深山密林里,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将自己隐蔽起来,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他一个人的,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们总是在“云深不知处”的地方,我们永远无法与之相见,即使他们偶尔走进我们的生活,我们与他们的关系也只是擦肩而过。历史上我们能够知道的隐士就那么几个,陶渊明描述过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还向我们透露了桃花源的秘密。王维似乎也算一个,但他也只是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他的隐士理想,部分落实在行动上,更多的却寄托在他的山水诗里。然而比尔·波特带我走进了隐士的生活,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远离物质享受,甘愿过一种简单生活的人:他们吃得很少,穿得很破,睡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垦荒。

我说的是简单,而不是艰苦。事实上,隐士生活在我们看来是相当艰苦的:一顶茅篷,连遮风避雨都很勉强;自给自足的耕作劳动,只能艰难维持生存。但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人,正是这种信仰,让他们可以把一切苦难都置之度外,在简单而纯粹的生活中,实现人生的圆满。

书中有一位女隐士让我印象最深,她叫传福。在所有的心静如水的隐士中,她是唯一能够说出自己孤苦寂寞的修行者。我还看到了她的两张照片,都是低眉对着镜头。传福的生活,让我想起曾经听说的一个故事:某游客游寺庙至大殿,菩萨们皆低眉默首,细看那尊千手观音时,却仿佛缺了一只佛手。游客询问寺僧,一僧一边执帚扫地一边回答:菩萨的一只手普度众生去了。我突然醒悟,之前以为低眉的菩萨是不敢面对众生的眼睛,因为他管不了凡尘俗世沉重的背负,管不了痴男怨女的悲喜;人们把他放在至高的莲座上,而他却无法把沉溺在世俗里的众生放在澄明的心里。现在看来,那尊缺了一只手的菩萨,他低眉的姿态其实只是为了观照自己的内心。正如传福,在她庄重地披上法衣的那一刻,在她倾尽所有财产——一袋桃核——回馈给予她帮助的人时,我看到了她内心的信仰。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内心的信仰,哪怕寂寞,哪怕艰苦,哪怕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但只要心中的圣地不被污染,一切都会静好如初。

志诚是一位稍具有烟火气的修行者,当他替两位疲惫不堪的红尘俗客打开佛门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面条。这个画面与隐士的生活颇不协调,却透出了人性的温暖。志诚一直以山人自居,他并不念佛,也不坐禅,只是随缘度日。在他看来,如果人静,那么他们在哪里都能静下来。志诚从不认为自己得到了道,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宁静,出家四十余年。然而在我眼里,志诚是真正的得道之人。佛也好,道也好,本质不外乎“慈悲喜舍”四个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欢喜,所以舍得。志城以最为通俗的话语阐述着他对道的理解:只要你不受欲望困扰,只要你的心不受妄想左右,就得到了佛果。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低眉煮着锅中的玉米粥。热气弥漫整个斋堂,锅中的玉米粥溢了出来,但这一切,都不会影响他内心的宁静。他的宁静,与这个世界无关。

八十八岁的圆照一直以这样一副形象镶嵌在我的脑海里:她手持佛珠,盘腿坐在炕上,表情平静如水。她十六岁就出家了,现在她修行的目的则很简单:“现在我还在等死,就等着那把火啦。”

从容地等待死亡,不凄凉,不绝望,圆照在我心里成了所有隐士的代表。向死而生,这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共同结局,让人害怕的不是死亡的瞬间,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中内心的那种绝望与悲戚,仿佛昨日还能呼风唤雨,今日却只能赤手空拳地与偌大的世界独自对弈。

传说大象在辞世之前的十五天内,会去往一个神秘之地,准确找到自己的归宿,在那里有很多与它一样即将告别或者已经告别世间的象族们,与它一起面对死亡。也许,当十六岁的圆照还是一个花季少女时,她就踏上了一条寻觅之路,寻找作为归宿的神秘之地。人不可能像大象那样有十五天的时间从容赴死,但我们应该拥有一份等待归期的淡然。有人说生如春花之灿漫,死如秋叶之静美,乃是人生的两大极致。然而现实生活中,往往因为我们得到的太多,双手早已习惯承受重负,但在最后一刻到来时候,我们只能两手空空而去,所以我们才会张惶、惊恐、不知所措。也许,圆照在面对归期时的那份不恐惧、不绝望,才是人们更愿意看到的:哪怕是世界末日,我们仍然能坐看云起。或许,这才是隐士的本质。

传福、志诚、圆照其实代表了隐士的三种境界:孤独坚守,淡然追寻,从容放下,然而不论是哪一种境界,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听从了内心的召唤,都让生命回到了它应有的状态。世俗的尘土太厚,一层又一层地蒙蔽了我们的心灵,我们总是在滚滚红尘的裹挟中茫然而行,为身外的一切而忙碌,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怎样的生活,不知道用什么来滋养自己的心灵,有的甚至成为丢失了灵魂的影子人。当我们以为再也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来安放自己的灵魂时,这群隐身山林的人却轻而易举做到了:生活原来可以如此简单,心灵原来可以如此丰富,我们的灵魂,只能安放在本真状态的生命里。

《空谷幽兰》告诉人们,隐士并不神秘,只是自我生活方式的一种选择。换句话说,只要你愿意做个隐士,你就可以过一种隐士的生活。记得当年读《桃花源记》时,我也曾在脑海中勾勒出桃源之景:老牛在地里耕耘,伴着老农的吆喝声在田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他的家在田野尽头炊烟升起的地方,那里有茂密的竹林,他的老伴正在一片鸡犬之声里忙碌着,等待他的归来。当时我曾觉得这样的生活早已离我们远去,现在看来,我还是把问题想复杂了。隐士生活的场所可以是寂静的山林,也可以是喧闹的城市,但说到底是在自己的心里,这或许正是比尔·波特将“大道入廛”作为全书最后一章的用意所在。其实,不论我们身在何处,只要我们心中有桃源,我们就能于低眉间回归桃源,就能找到灵魂的栖息地。就像我在内蒙看到的那些鄂温克人,他们的生活同样简单,却悠然自得。他们澄明的目光告诉我,他们其实也是隐士。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让我跟随他完成了一次“寻隐之旅”,同时也让我在内心找到一条通往隐士生活的路。

参考文献:

[1]王春鸣.隐士[J].雨花,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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