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天目山

不知是醒是睡,我忽发奇想,独自一人穿过禅源寺,来到西天目山脚下。只知夜深，不知何时。于夜色朦胧中，唯见老树森然如鬼，山石壁立欲扑，泉水呜呜如亡魂夜哭，白日之灿烂景色荡然无存。我心噤然怵然，不能自已。折身欲归，心犹不甘。堂堂男儿如半途而废，日后将以何面对人生之艰难？忆及弱冠之年，尝与二友人夜登泰山，终无惧色。于是抖擞精神，贾少年之余勇，受冒险之诱惑，重登上山之梯。

夜色混沌，山级难行，时怨偶踉跄。不识四周之景物，唯见黑影之憧憧。虽值山中之春寒，犹觉周身热气蒸腾。心慌意乱，不择路而攒行，如漏网之鱼，如丧家之犬。孑然一身与西天目夜处，方觉山之深蕴博大，而我竟与之为友，心中甚喜。既以其为友，心渐安而行渐稳，不再觉其狰狞可怖之状，而与其呼吸与共，浑然交融。目渐清明，睹西天目之夜色何其壮哉！其间千姿百态，幻象丛生，非夜行者不得而知也，而我知之。心虽知之，万难描摹，终非人语所言者也。

不知何时，不知行于何处，忽觉右臂被抓，魂飞魄动，为之大怖，颓然跌坐于地。正值疑惧之时，山上飘来火焰一朵，明灭不顶，我疑其为鬼火，双目瞪直直视，不敢少动。火焰渐进，乃一手提油灯长髯老翁，鹤发童颜，疑为山神。其后有一少女，容貌姣丽如雪，非人世之可见，其为山神之女也？抑或为西天目之女神？终不敢问。借老翁之灯光，方见我头顶处为一横逸斜出之来柯。惊我心者，原是此物，释然而笑，不觉自愧。狼狈而起，为老翁及少女让道。老翁双目如星，看我片刻，逼供无一语。少女目睹我惊惶之状，掩面而笑。

复前行。俄顷，眼前豁然一亮，乃满地积雪反光所致。雪后盈尺，踩之如棉。已至大树王之处，大树虽已身死五十多年，但仍傲然不倒，铁干虬枝，侧目西天之群峰。风声簌然而至，如大树王与我语。

我扑地而卧，自觉热泪盈眶，如珠而下，与身下积雪交融。谁为西天目？是我？亦大树王？夜色哑然，不为之语。

返身急行而下，愿问老翁及少女之仙名，冀有重见之期。然灯光飘忽，终不能近。至卧室，唯闻荒外之蛙声，与室内同行者之鼾声此起彼伏，交织共鸣。受此感染，不绝亦入南柯佳境。

品读：

夜深人静，“我”独自登山，见山石树木之黑影，心生恐惧；虽壮胆前行，仍心慌意乱；在茫茫夜色之中，竟然不知是在人间还是仙境；见到雪地中枯树，豪气冲天，扑地而卧，与天目山融为一体。天人合一，文言白话融合，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