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希望 第2期

吃过晚饭，女儿便缠着我带她去广场放风筝。春风送暖，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出门了。

广场离我家并不远，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它占地七八亩，呈三角形，层次分明，有假山瀑布，有音乐喷泉，有绿树鲜花，有人工雕塑……步入广场，找一块空旷的地方，我们便放起风筝来。春风徐徐，精致的美人鱼风筝迎风展翅，快活地飞着。

我掌握风势和时机，一会儿放线，一会儿收线，风筝逆风而上，顺利地升到半空，加入那繁星般的队伍之中。这时已是黄昏，“美人鱼”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异常美丽。

我看到风筝已稳稳地飞在空中，就把线轴交给女儿。此时的女儿早已等不及了，她忘形地拽着线，与“美人鱼”一起舞蹈。天空中的风筝，迎着风头，一会儿升高，一会儿滑低；地上的女儿，拽着线头，一会儿跑向这边，一会儿跑向那边。我和妻子给她加油，给她助威。风筝逆着风向飘，女儿的心随着风筝飘。

多么美好的童年呀！我看着女儿欢快的笑脸，心头一热，一股热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妻子问我怎么了，我强忍着笑容，说沙子吹到了眼里。殊不知，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当年母亲为我糊风筝的事来。

20世纪八十年代，我正在读小学。我还记得那年刚开学，学校就组织了一场放风筝比赛。那时候，父亲在外地当兵，家里的条件不好，没钱买风筝，我只好央求母亲给我做一个。为了给我糊风筝，母亲用斧子劈开竹子，一条一条的，然后用刀把上面的毛刺去掉，削了又削，才满意地放在桌上。她对我说：“这些竹条是风筝的骨骼，能做出各种形状，比如鱼、老鹰之类的。”母亲问我喜欢什么形状的，我说：“那就做一条蜈蚣吧。”当时，我并不知道“蜈蚣”并不好做，只觉得它长长的，飘在空中很好看。

为了给我做“蜈蚣”，母亲费了很多力气。她需要做很多个圆圈，然后在上面糊上纸，再填上很多只脚。一天晚上，母亲在劈竹子的时候，不甚砍伤了手指，血流不止。我当时还以为是皮外伤，递给母亲一块手帕，就催她快点做，如果晚了就参加不了比赛。结果，母亲连伤口都没包，就给我做了起来。经过了两天时间，那条长长的“蜈蚣”终于做好了，摆在地上，就像一条大虫子。

“妈，这也太丑了吧。”

“儿子，妈已经尽力了，你就将就点吧。”

“它能飞起来吗？”

“应该能吧，你明天就知道了。”

母亲放下风筝做饭去了。除了做饭，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她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父亲不在家，所有的活儿都压在她的身上。

第二天，比赛开始了，母亲与我同行。我们拖着长长的“蜈蚣”，来到学校附近的一片空地上。

“妈，你拖住‘蜈蚣’的头，我来拽线啊！”

母亲点着头，把“蜈蚣”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然后举起那丑陋的头。

“松手！”我喊了一声，便像兔子一样冲了出去。

长长的“蜈蚣”迎着风，产生很大的阻力，没多久，我便上气不接下气了。回头看看，那条“蜈蚣”就像受了伤一样，又躺在地上。

“妈，你是怎么做的呀？”我开始埋怨起来，因为别的同学早就把风筝放上天了。

“别急呀！”母亲蹲下身，调了调线，又叫来一个大孩子拿着。她跑过来，和我一起拽线。这一次，有了母亲相助，“蜈蚣”很快就上天了。它甩着长长的尾巴，像一条变化莫测的曲线，美丽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蜈蚣”一上天，就不再丑陋了，我也获得了较好的成绩。

日子慢慢过去，我告别了童年，上了高中。一天放假回家，在母亲给我递苹果时，我突然发现她左手的小拇指向里面弯着。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一笑，就出去做饭了。后来父亲告诉我，那是当年给我做风筝时弄破的伤口感染了，留下的残疾。当时的我却全然不知，只记得母亲为了给我做那条“蜈蚣”一宿没睡觉。

“哎呀，你快点拽线呀！”妻子在叮嘱女儿。

这一声尖叫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妻子跑到我身旁，不时地对女儿大嚷大叫，就像个孩子。我用目光扫视整个广场，发现很多父母都像我们一样，先把风筝放起来，再交给孩子，然后站在一旁观看。孩子用目光“放牧”风筝，父母用目光“放牧”孩子；风筝牵挂着孩子，孩子牵挂着父母。这成了广场上一道感人的风景线。

渐渐地，太阳躲到了大山背后，女儿快乐的翅膀，却随风筝飘得正欢。此时，广场上的孩子比先前多了一倍，天上的风筝也随之增多。一个孩子牵着一个风筝，一个风筝代表一颗童心。天上的童心飞得越高，地上的孩子跑得越欢，而父母呢？只要孩子高兴，就是陪上一百年也心甘情愿。

当我们为之骄傲时，忽然一阵强风吹过，女儿的风筝与另一只风筝缠在一起，并开始下降。我赶紧上前收线，在解开两个缠在一起的风筝时，我发现对面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我带着歉意，说：“你们也挺有兴致的啊！”

“不，我们也跟你一样，也是为孩子放风筝的。”

“那你们的孩子呢？”面对我的追问，那对年轻夫妇相互看着，诡秘地一笑，并不作答。这时，我留意到那女子，她正穿着孕妇服。顿时，我全都明白了。

收完线，天色已晚，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往回走。那对年轻夫妇正好走在我们前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又想他们刚才说的那句话，心里很感动。是啊，天下父母谁不是这样的呢？孩子未到人世，他们就已放飞心中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