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儒藏思想的发展

时间:2022-08-19 12:15:23

论儒藏思想的发展

摘要 儒藏思想是中国古代藏书思想发展中的重要理论成果。儒藏思想吸收了佛藏与道藏思想的精华,并推进了古代公藏思想的发展。文章系统回顾了我国古代儒藏思想的起源与发展历史,对丘溶之“藏书分三处”思想、陆世仪“藏书邹鲁”思想、曹学俭“儒藏”思想、周永年“儒藏说约”等代表性思想的核心内容和理论成就分别进行了总结、分析和评价,并对儒藏思想影响下,清代公藏实践及儒藏思想的进一步发展进行了总结。

关键词 儒藏 儒藏说 曹学俭 丘 陆世仪 周永年

儒藏思想源于佛藏和道藏思想,起于明代,至清代周永年创立系统的儒藏学说,刘音予以拓展,而盛极一时,上启《四库全书》编撰和四库七阁设立之思想先导,下开灵隐书藏和焦山书藏设立之思想基础,成为清代最有影响的藏书保存与利用思想。

1 儒藏思想的起源

1.1 丘的藏书分三处思想

1.1.1 储藏图籍之重要

明代丘溶(1421-1495)一生著述颇丰,其所著《大学衍义补》收录《论图籍之储》和《访求遗书疏》,集中地体现了他的藏书思想。

丘溶在《访求遗书疏》中言:“人臣为治之道非止一端,然皆一世一时之事。惟所谓经籍图书者,乃万年百世之事,是皆自古圣帝明王、贤人君子,精神心术之微,道德文章之懿,行义事功之大,建置议论之详,今世赖之以知古,后世赖之以知今者也。”图籍保存传承了古今帝王朝廷之政治统治经验、臣民之道德规范、山川地理之变迁、风土人情之发展,对经世治政有着极高的价值,人臣为治之道中唯一的万年百世之事。因此,他认为治国应以整治图籍为先务:“是以自古帝王任万世世道之责者,莫不以是为先务。”

1.1.2 藏于民不如藏于官

丘溶认为储藏经籍事关重大:“惟天下之物,虽奇珍异宝,既失之皆可复得。惟经籍在天地间,为生人之元气,纪往古而示来今,不可一日无者。无之,则生人贸贸然如在冥途中行矣,其所关系岂小小哉!”

对于究竟应如何储藏经籍的问题,丘溶认为:“民庶之家,迁徙不常,好尚不一,既不能有所广储,虽储之亦不能久。所赖石渠延阁之中,积聚之多,收藏之秘,扃钥之固,类聚者有掌故之官,阙略者有缮写之吏,损坏者有修补之工,散失者有购访之令,然后不致于烂散失。”由此来看,邱溶认为图籍的储藏方式关系到图籍的存亡,藏书于民不如藏于官,私人藏书,无法保证图籍储藏的长久性,且因个人好尚不一,影响到图籍收藏的完整性。而惟由国家设立储藏图籍之所,才能保证藏书的持续发展。这一观点集中地显现了明代学者对官府藏书发展的认识高度。

鉴于“前代藏书之多,有至三十七万卷者,今内阁所藏,不能什一。数十年来,在内者未闻有所考校,在外者未闻有所购求”,丘溶担心内阁藏书如不及时整治,将日渐衰落,他一方面请求朝廷诏求天下遗书,“伏望体圣祖诏求遗书之心,任万世‘斯文在兹’之责,毋使后世志艺文者,以书籍散失之咎归焉。”另一方面则建议朝廷清点内阁藏书:

乞敕内阁大学士等计议量,委学士并讲读以下官数员,督同典籍等官,拨于吏典班匠人等,逐厨开盘,将书目一一比较,或有、或无、或全、或欠、或多、或少,分为经、史、子、集四类,及杂书、类书二类。每类若干部,每部若干卷,各类总数共若干,要见实在的数,明白开具奏报,又以木刻考校年月,委官名衔为记识于每卷之末,立为案卷永远存照。

1.1.3 藏书之所非止一处

对于图籍的储藏地点,丘溶指出汉宋以来,“自古藏书之所,非止一处”而明代则“罢前代省、监、馆、阁掌书之官,并其任于翰林院,设典籍二员,掌凡国家所有古今经籍图书之在文渊阁者。永乐中,遣翰林院修撰陈循往南京起取本阁所贮古今一切书籍,自一部至有百部以上,各取一部北上,余悉封识收贮如故,则是两京皆有储书也。”

然而,这种聚天下书于内府的作法,邱溶认为并不十分妥当,他指出:“夫天下书籍尽归内府,其人家所有者,盖亦无多。……万一有所疏失,则永绝矣,可不惜哉。”同时,鉴于两京国子监藏书形同虚设,仅是“累朝颁降之书及原贮书板,别无其它书籍”,丘溶提请朝廷清点内阁见存书籍中之副本分送两京国子监,而无副本之书则抄校数本,而后分送至两京国子监:“于内阁见存书籍内,查有副余之本,各分一本送两京国子监典籍厅收掌,仍敕南京内外守备大臣会同南京司礼监、礼部翰林院官,查监永乐中原留南京内府书籍,有无多寡全欠,具疏奏知,量为起取存留,分派奏补。其止有一本无副余者,将本书发下国子监敕祭酒司业,行取监生抄录……”丘溶认为此法可使“一书而有数本,藏贮而有异所,永无疏失之虞矣”。

而对于朝廷的图籍建设,丘溶进一步提出抄校内府所有书籍,分颁复本至各省官府学校的建议。同时,府学、寺观、书坊、书铺所收藏之内阁书目未收之书抑或不全之书,须送交官府抄录副本,以补充内阁之书。

对于图籍的储藏地点,丘溶认为古代石室金匮的做法值得借鉴,但历代以来,“徒有金匮石室之名,而无其实。典守虽设官,藏贮虽有所,然无御灾备急之具,不幸一旦有不测之事,出于常虑之外。”他建议在文渊阁附近重新修建一所藏书专用的楼,并特别强调藏书楼的建造材料用砖石,以防水火等意外灾害侵袭。“欲乞朝廷于文渊阁近便去处别建重楼一所,不用木植,专用砖石垒砌为之,如民间所为土库者,收贮紧要文书,以防意外之虞。”

1.1.4 藏书之所分为三处

鉴于宋朝官府藏书“每卷皆有副本,分贮各所”,丘溶提出了“藏书之所分为三处”的庋藏思想,即“藏书之所分为三处,二在京师,一在南京。则是一书而有三本,不幸一处有失,尚赖有二处之存”。同时,他还指出内府须制定和执行严格的管理制度,如书库钥匙分开掌管、不许监官擅自开柜、取书观阅并转于他人等,其意在保存典籍,并使之传之久远。具体为:

其在国子监者,如内阁例,盛以厨匮,置于典簿厅载道所中,责付典籍掌管。祭酒、监丞等官时常提调监护,然惟掌其外门之钥,及为水火盗贼之备而已。若夫厨匮锁钥,则收在内阁。每岁三伏日,如宋朝曝书给酒食费之类,先期奏请翰林院量委堂上官一二员,偕僚属赴国子监晒晾书籍。因而查算毕事,封识扃钥,岁以为常。南监钥则付南京翰林院掌印官收掌。其曝书给酒食,亦如北监之例,皆不许监官擅自开匮,取书观阅,并转与人。内外大小衙门因事欲有稽考者,必须请旨,违者治以违制之罪。

1.2 陆世仪的藏书邹鲁思想

陆世仪(1611-1672)系明末清初著名的理学家、文学家,主张格物致知、经世实用思想,倡导实学。他在其著作《思辨录辑要》卷五中专门阐述了有关藏书永久之法的思想。

与丘溶藏书思想不同的是,陆世仪认为藏于民和藏于官均不可靠。他鉴于历史上“乱世书籍,多毁于兵火”的规律,深刻地指出“藏书之法,庶民无力,断不能藏。即学士大夫,其力不足以博及,亦不足以垂久远。能博及而垂之久远者,其惟天子乎,然天子至易代,而藏书之力亦穷矣”。

为此,陆世仪提出了一种新的藏书永久之法:“藉天子之力而不烦天子之守,其法可以传之百王而不能易,垂之千万世而无弊,则惟藏之孔氏乎。孔子自有周以来,其间历汉、唐、五代、宋、辽、金、元,世界无虑百变。然一王兴,则一王尊信;一代立,则一代表章。即盗贼,未有不过之而敬,去之而不敢犯者。”在陆世仪看来,人事有变迁,世代有更迭,然儒家思想深受历朝尊崇,所以藏书于邹鲁,可免于兵燹、盗贼、朝代更迭等祸患,使书籍传之久远。陆世仪“藏书邹鲁”的具体设想为:

诚使王者于此,申藏书之法,于邹、鲁间择名山胜地,定为藏书之所,区别群书,分为数种,如经、史、子、集、志、考、图籍、艺术百家之类,类建一楼,楼置一司,择孔氏子孙之贤者为之。又择其最贤者为之长,使之任出纳收藏、晒暴补缉诸事,授之以禄。每岁则上其书之数于朝,三岁则遣行人视之,校其书之损益完敝,而行其赏罚。如是则书有日益,无日损。虽有水火、刀兵、盗贼、变革易代之事,于藏书总无与。

陆世仪认为藏书邹鲁,对促进书籍的世代流传,有很大裨益。如他所言:

自三代以来,凡经易代,则一代之典章文物,多致散亡,不可得而考究。文献不足,自孔子之时,已有不胜其慨者矣。此宇内无人以为斯文之主故也。今既有孔氏,便当世世奉之以为斯文之主也,文献何忧不足?故愚以为王者苟能藏书于孔氏,则凡一代典章制作,与夫累朝实录,史馆一成,即送入副本,后世断无亡失,以至求之民间,采之闾巷,而有挂漏传疑之事。

除了藏书于邹、鲁之间,陆世仪还进一步提出“凡天下郡邑名山,皆当仿此为藏书之法。相择胜地,广置书籍,聘礼先代圣贤之后,优其廪饩,使典其事,相戒虽有斗争讼狱兵火盗贼之害,不得入其处,久之则天下自然习以成风,诗书日盛,道义日尊矣。”在他看来,藏书邹鲁的方法具有推广性,可在天下郡邑名山建立藏书之所,广泛效仿此法,从而全面推进社会藏书发展。

“藏书邹鲁”的思想虽然在理论上具有可行性,但陆世仪仅从儒家思想的累世地位而作出的推断,在实践上颇有些脱离实际。但陆氏广置副本,藏之天下郡邑名山的思想,对其后“儒藏说”思想的发展不无启示。

1.3 曹学俭的儒藏藏书思想

曹学俭(1574-1646)是晚明颇具盛名的学者和藏书家,他率先倡议建立儒藏,是“儒藏”思想最早的提出者。

曹学俭一生在学术和实践上均具有外佛内儒的特点,清《湛然居士文集・后续二》曾评价他道:“观居士之所为,迹释而心儒,名释而实儒,言释而行儒,术释而治儒。”正因为如此,曹学俭借佛藏道藏之鉴,首倡“儒藏”之议。

曹学俭认为“天下之物公则久,私则不能久”。他在《建阳斗峰寺清藏碑文》中云:

释道有藏,吾儒独无藏,释藏南北二京皆有版,道藏惟北京有版,以此见释教之传布者广,而奉释者为教之念公也。《隋唐经籍志》以经史子集分为四库,宋《崇文总目》亦然,《文献通考》,郑夹祭《十二略》皆因之循名,责实未尝不与二藏相颉顽。惟是藏书家馆阁自馆阁,私塾自私塾,未尝流通,故其积之不久,或遇水火盗贼之灾,易姓播迁之事,率无有存者。

曹学俭认为释道有藏,而儒独无藏,且官私藏书各自为政,未尝流通,所以一遇变故或者灾害,即遭损毁。有鉴于此,他在《五经困学自序》中明确提出其欲修儒藏之宏志:“予盖欲修《儒藏》焉,以经先之也。撷四库之精华,与二氏为鼎峙,予之志愿毕矣。”。曹氏一生浸润典籍,深谙释、道典籍之所以历数百乃至千年而保藏完好,流传久远之原因,因此主张仿效释道二藏,建立“儒藏”,既可与释藏道藏并立,亦可促进儒学经典的传播。

曹学俭不仅首倡“儒藏”之议,而且致力于“儒藏”的编撰。《明史曹学俭传》载:“尝谓二氏有藏,吾儒何独无?欲修儒藏与鼎立。采撷四库书,因类分辑。十有余年,功未及竣,两京继覆。”遗憾的是,曹学俭历时十年,终因明亡变乱,壮志未酬,但是他首倡“儒藏”之议影响十分深远。

周永年评价道:“曹能始儒藏之议,自古藏书家所未及,当以天下万世有心目者之公愿。”当代学者来新夏评价道:“儒藏之事虽未成,但立儒藏的思想却对保存典籍,便利学人有益,对藏书建设与藏书史的进一步研究有所贡献,而其影响更及于后世。”

2 儒藏思想的发展:周永年的儒藏说

清代周永年(1730-1791)一生藏书宏富,官至翰林院编修,参与《四库全书》纂修,所著《儒藏说》集中体现了他的藏书思想,影响深远。他在《儒藏说》及所附《儒藏条约三则》、《与李南涧札》、《覆俞潜山》、《与孔从谷》及《覆韩青田师》等文中,系统阐释了其“儒藏”思想的目的、内容、作用与意义,详细规定了儒藏建设、典藏、管理、经费及流通利用等具体设想。同时,周永年还建借书园,躬身实践其儒藏思想,“聚古今书籍十万卷,供人阅览、传抄,以广流传”。周永年出身贫寒,深知寒贫文士读书之难,希望以自己的能力可为无书可读的贫寒之士提供资源,真正实现书籍价值的流传,这也是他《儒藏说》的重要思想之一。可以说,周永年是清代藏书流通与开放思想的重要代表,他的藏书思想对清代官私藏书思想的发展起到了较大的推动作用,影响深远。

2.1 儒藏说的核心思想

周永年的儒藏说继承和发展了前人的相关思想,其立论的基础和思想的核心集中体现在“公”与“共”两个方面,并且贯穿于其儒藏说思想的始终。

2.1.1 藏书公之能久存

“公”是儒藏说的一个核心思想,其要在藏书公之能久存。

周永年通过对历代藏书的考察发现:“自汉以来,购书藏书,其说綦详。官私之藏,著录亦不为不多,然未有久而不散者。则以藏之一地,不能藏於天下;藏之一时,不能藏於万世也。”究其原因,“盖天下之物,未有私之而可以常据,公之而不能久存者”。显然,周永年的这种思想,继承了明代曹学俭的“天下之物公则久,私则不能久”的思想。

然而,周永年并没有像曹学俭那样仅仅停留此立论上,而是进一步对此立论进行了深入的论证。

周永年认为:“竹帛变为摹印,书之流传较易,然考历代艺文录存而书亡者,多矣”,其根本原因不在于其书不值得流传,而在于“藏之者无法”。

鉴于“释者之书,正伪参半,美恶错出,惟藏之有法,故历久不替”,周永年认为明代曹学俭欲仿佛藏道藏之法而设立儒藏,可以避免“藏之一地,不能藏於天下;藏之一时,不能藏於万世”这二者之患,即为藏之有法。

显然,周永年的儒藏说直接继承了曹学俭的儒藏思想。而同时,周永年认为丘溶和陆世仪的藏书思想亦属儒藏思想。他言:“丘琼山欲分三处以藏书,陆桴亭欲藏书于邹鲁,而以孔氏之子孙领其事,又必多置副本,藏于他处,其意皆欲为儒藏而未尽其说。”在继承丘溶、陆世仪和曹学俭的儒藏思想基础上,周永年提出:儒藏“惟分藏於天下学宫、书院、名山、古刹,又设为经久之法,即偶有残阙,而彼此可以互补,斯为上策”。也就是说,藏于天下,公之天下,才是典籍藏于万世的上策。

设立儒藏并非易事,但周永年认为并没有愚公移山那么艰难,只要立志坚固即可成其事。对于“聚儒者之书”设立儒藏,是否是抄袭佛藏道藏之名的诘问,周永年认为,“守藏之吏,见于周官”,“二氏以藏名其书,乃窃取儒者之义,今日举之,岂日袭而用之哉!”对于儒藏卷帙浩繁,就个人来说并非全部有用,周永年认为只要“条分眉列”,即可“任人所求”,“故儒藏之成,可以变天下无用之学为有用之学”。凡此种种,周永年采用自问自答的方式,排除了各种有关儒藏的疑问和困难。

2.1.2 天下万世共读之

“共”是儒藏说的另一个核心思想,其要在天下万世共读之,从而形成了完整的古代藏书“公”“共”思想。

周永年认为如果能够设立儒藏,“天下都会所聚簪缨之族,后生资禀苟少出于众,闻见必不甚固陋,以犹有流传储藏之书故也。至于穷乡僻壤,寒门窭士,往往负超群之资,抱好古之心,欲购书而无从,故虽砣砣穷年而限于闻见,所学迄不能自广。果使千里之内有儒藏数处,而异敏之士或裹粮而至,或假馆以读,数年之内,可以略窥古人之大全,其才之成也,岂不事半而功倍哉?欧阳公日:凡物非好之而有力则不能聚。儒藏既立,可以释此憾矣。”

正因为如此,鉴于明曹学俭虽然有儒藏之倡议,终未成就,周永年乃倡议:“愿与海内同人共肩斯任,务俾古人著述之可传者,自今日永无散失,以与天下万世共读之。”

2.2 儒藏说的基本思想

2.2.1 儒藏结聚思想

周永年认识到儒藏的建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需人力、财力、物力等亦非一人所能为。因此,他首先提出了一个“变通之法”,具体为:

其一、建义学设义田,以待四方能读之人。周永年在《儒藏条约三则》中言:“经、史、子、集,凡有板之书,在今日颇为易得。若於数百里内,择胜地名区,建义学,设义田,凡有志斯事者,或出其家藏,或捐金购买於中,以待四方能读之人,终胜於一家之藏。”这种变通之法试图通过在各地建义学、设义田,发动天下所有的有志者捐书、捐资,共同建立儒藏,设立公共藏书。其要在于变通设立儒藏之人力、物力和财力之困难,这与古代书院及其藏书建设的模式颇为类似,在理论上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其二,编撰儒藏书目,相互传抄,互补未备。周永年认为儒藏之立有赖于众人共为之,“即如立书目,名日:《儒藏未定目录》。由近及远,书目可以互相传抄,因以知古人之书,或存或佚。凡有藏之处,置活板一副,将秘本不甚流传者,彼此可以互补其所未备。”这种编撰儒藏书目,相互传抄,互补未备的思想,十分类似现代的联合目录、馆际互借和共建共享思想,难能可贵。

周永年在思考上述儒藏结聚的方法时考虑到了现实的条件,他认为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如此则数十年之间,奇闻秘籍,渐次流通。始也积少而为多,继由半以窥全。力不论其厚簿,书不拘于多寡。人人可办,处处可行。一县之长官可劝一县共为之,一方之巨族可率一方共为之”。他在《与李南涧札》中亦言:“儒藏果成,则有大力而好事者,欲刻必先刻此一藏,欲藏必先藏此一藏。古人佳书幸存于今者,从此日使永不淫没。”

2.2.2 儒藏保藏思想

儒藏既成,若藏于天下,藏于万世,必须藏之有法。周永年认为保藏儒藏之法有三:

其一、收藏:应“分藏于天下学宫、书院、名山、古刹”。这种分散保藏副本的方法,可以避免因为各种书厄而导致儒藏的损毁。

其二、选址:“藏书宜择山林闲旷之地,或附近寺观有佛藏、道藏,亦可互相卫护。”其要在防火防盗,继承了前人的藏书建筑保护思想。

其三,建筑:宜采用石室模式,“吾乡神通寺有藏经石室,乃明万历中释某所为。其室去寺半里许,以远火厄,且累石砌成,上为砖券,今将二百年,犹尚牢固,是可以为法也。”

2.2.3 儒藏管理思想

对儒藏的管理方法,周永年提出了如下观点:

其一、在儒藏的内部业务管理上,他认为:“书籍收藏之宜,及每岁田租所入,须共推一方老成三五人,经理其事。”这种共同推举三五人集体管理书籍收藏和田租收入的方法,颇类似于现代的民主管理。

其二、在读者管理上,周永年提出:“凡四方来读书者,如自能供给,即可不取诸此,寒士则供其食饮。须略立规条,如丛林故事。极寒者并量给束修,免其内顾之忧。有余仍贮存之,以为置书增田之费。”这种读者管理思想集中体现了“义”(公益)。对于“自能供给”的读者,免费服务;对于贫寒的读者,不仅免费服务,而且还免费提供饮食;对于极其贫寒的读者,则酌情给予生活费用。所有这些读者服务“须略立规条”,以便在使用“每岁田租所入”资助读者时有所依据。这种免费服务的儒藏思想,比西方19世纪中期产生的“公共图书馆”要早一百多年,比今天的公共图书馆免费服务思想还要更加上一层楼,是对弱势群体共读儒藏(或者平等利用儒藏)的一种政策保障和救济。

其三、在读者服务上,周永年提出:“儒藏既立,可取自汉以来先儒所传读书之法编为一集,列于群书之前。经义治事,各示以不可紊之序,不可缺之功。凡欲读藏者,既以此编为师,斯涉海有航,无远弗届。而书籍灿陈,且如淮阴之用兵,多多益善矣,又何患其泛滥而无归哉?”由此可见,周永年对于阅读指导工作的重视,故有学者认为周永年是中国公共图书馆思想的最早提出者,不无道理。

3 儒藏说的影响

3.1 广儒藏说

周永年在《儒藏说》中呼吁:“愿与海内同人共肩斯任,务俾古人著述之可传者,自今日永无散失,以与天下万世共读之。”儒藏说随后在社会上产生了相当的影响,其友人刘音撰《广儒藏说》,倡议积极响应和支持《儒藏说》。

刘音撰《广儒藏说》意在推广宣传周永年的儒藏说。他指出历代著述典籍丰富,前代之书仰赖后代藏传,“是书愈多愈易散,而藏之者愈难矣”。有鉴于此,刘音认为如欲实现古今典籍的长远保存而不致散佚,莫过于建立儒藏。“今欲其聚而不散,令上下千古之书有所依归,则莫善于《儒藏》。”他对周永年的《儒藏说》给予了高度的赞扬,认为周永年的儒藏倡议“诚宇宙间一公事也”,所以撰《广儒藏说》“广其意而为是说”,呼吁:“愿天下潜心于吾道者共相赞勃,毋生疑阻焉。”从中可见周永年提出的“儒藏”思想,在当时所引起的反响。

3.2 四库七阁

周永年儒藏说的最重大贡献和影响是为《四库全书》纂修和四库七阁设立奠定了理论基础。郭伯恭指出:“《四库全书》编纂之动机,其政治作用固大,但就表面而言,当时所受之影响,尚有两端:其一,汉学之勃兴……其二,儒藏说之提倡――儒藏之说,……乾隆间,历城周永年见收藏家易散,乃援说倡《儒藏说》,提倡集合儒家与释藏、道藏鼎足而三……当时士大夫颇有受其影响者,于是儒藏之说,由个人而及国家,由理想而成事实,故《四库全书》之成就,士林以倡导之,归诸永年。”任松如分析编纂《四库全书》有三个重要的原因。其中之一即为周永年提倡集合儒书,与释藏、道藏鼎足而三,倡《儒藏说》。可见,周永年提出儒藏说为《四库全书》的纂修奠定了一定的社会舆论和思想基础。《四库全书》涵盖了清以前中国历代主要文献典籍,客观上保存和传播了古今珍贵典籍,与周永年“儒藏”倡议动机在一定程度上相契合。《四库全书》成书后,在江南设立三阁,向社会开放,吸引了许多名流大儒、士绅学者登阁阅览或借抄,对社会学风影响颇广。

《四库全书》的编撰和四库七阁的设立将周永年的儒藏说思想部分地变成了现实。直到今天,有关《四库全书》的各种续编出版活动,乃及多个儒藏的编撰计划,仍然深受周永年儒藏说思想的深刻影响。

3.3 灵隐书藏、焦山书藏

嘉庆十四年(1809),时任浙江巡抚的阮元鉴于“好学之士,半属寒酸,购书既苦无力,借书又难”,于浙江杭州灵隐寺建立书藏。何名“书藏”?藏书之所名藏,古已有之。且自隋唐以来,释、道之典,陆续有藏,独儒学无藏。阮元之意在承明曹学俭儒藏之论。灵隐书藏的建立,初意源于清代著名学者翁方纲欲置《复初斋集》于灵隐寺,其后阮元与顾星桥、陈桂堂、石琢堂、郭频伽、何梦华等人动议此事,认为藏书于名山僻远之地,可流传久远,遂建此书藏。故灵隐书藏建立初衷一方面希为好学之士提供读书之资,另一方面系受明以来儒藏说之影响,意在促进书籍保存与流传。1813年,阮元继灵隐书藏之后又于镇江焦山建立焦山书藏。此书藏设立模式、管理与庋藏方式等与灵隐书藏一应相似。焦山书藏积极倡导社会文人学者将他们的著述、藏书、刻书自愿捐藏,这种藏书发展模式具有开放性,也决定了书藏藏书利用的开放性。仿灵隐书藏,焦山书藏也建立有规范的书藏条例,促进藏书管理与利用。

阮元的书藏思想强调书籍由社会共建,并且向社会开放,这在当时具有一定的开放性。此外,阮元还设立书藏条例,系统规定了书藏的具体管理与利用方式,涵盖了书籍人藏登记、分类、排架、印章、挂签、经费、人员、阅览与利用等规定,如“书或写书脑,或挂绵纸,以便查检”,“书既入藏,不许复出,纵有翻阅之人,但在阁中,毋出阁门。寺僧有鬻借霉乱者,外人有携窃涂损者,皆究之”等。足见其管理的规范程度。书藏专设管理员两名,书籍建设采取由社会人士自愿送捐方式,或酬之以钱,或接受捐赠。书籍入藏之后,准许在阁中阅览,但不提供外借。虽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已颇具开放意识。

阮元所设灵隐、焦山二藏在清代藏书事业及藏书思想发展史上具有重大的意义。可以说,他是乾嘉时期藏书开放派思想的重要代表,书藏的建立已突破了传统私人藏书楼的性质,又与《四库全书》江南三阁的官府藏书,以及书院藏书、寺院藏书性质明显不同,其建立已经具有很高的社会公益性与开放性。阮元的这种开放思想与实践,一方面具有儒藏思想的深刻印记,一方面在实践成效上,对当时社会藏书事业的发展,以及清代藏书家的藏书思想必然产生了深刻的启发与影响。清代乾嘉之后,藏书开放思想不断深化与普及,开放实践日益丰富,此二藏正是良好的例证。有研究者评价其“虽仍偏重于保存,但已略具近代图书馆的性质,为学人阅读提供了方便,对于推动当时文化的传播和学术的发展,是起了积极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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