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日常生活

时间:2022-08-19 12:07:48

回到日常生活

摘要新生代小说从日常生活和日常感受出发,以更接近现实的策略行文叙事。在叙事形式上不像新写实那样朴实自然和圆融完整,普遍呈现情节淡化和结构松散的形态,这样的艺术形式显然更有利于文本对纷乱芜杂的日常生活内容的呈现和琐碎无序的日常情感的表达。情节结构的淡化和对细节的重视表现了新生代对小说艺术的重新定位,也显示出小说美学的一种新的发展趋向。

关键词新生代小说 情节 日常生活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Go Back to the Daily Life

――Shallow Analyse on the Plot of Neozoic Novels

KUANG Yi

(Yibin Vocational & Technical College, Yibin, Sichuan 644003)

AbstractThe neozoic novels, starting from everyday life and everyday experience, narrate stories with the strategies closer to reality. They are different from new realistic novels which are in simple, natural and thoughtful narration. They are loosely organized and weak in plots. This art form is clearly easier to present everyday life and everyday trivial disorder. Weakness of plots and attention to details of redefine the art position of the neozoic novels and also show a new trend of novel aesthetics development.

Key wordsneozoic novels; plot; daily life

新生代作家脱离了主流意识形态的集体话语,他们用自己的声音和语汇去表现主流话语之外的现实事象,传达自身独特的个人化的感觉。就文学背景来讲,新生代作家对西方现代小说的技巧并不陌生。但他们倾向于一种本真直白、不事雕琢的叙事方式,这种叙事方式与作家的个人情感和艺术直觉相结合,确立了一种个人的话语方式。新生代用这种“个人化”的书写方式为文坛提供了一种富有特质的小说样式和美感形态。正像论者所言说:“有如要把新生代的写作与其它写作区别开来。和以往那种民族、国家的宏大叙事不同,也和一些依靠某种意识形态推论实践、直接获取思想资源不同,更区别于一批先锋作家的形式迷恋和文本实验,新生代作家的写作一开始就是小叙事的、面对当下的。”①

这就出现了新生代小说叙事结构的自然化和解构化倾向。作为一种叙事性虚构文体,故事和情节一直是小说的重要特征。新时期之初的小说无论是叙述伤痕,反思历史和传统,还是畅言和鼓吹改革,都能把一个个故事讲述的圆满生动。先锋小说缺乏圆满动人的故事,它对故事进行了切割和改装,追求一种变形的效果,但故事仍然是作家关注的中心。在同样以日常生活为书写对象的新写实作家那里,故事是他们用来展示世俗愿望和卑微人生的载体,故而都能围绕一个中心把作品处理的圆融完整。刘震云的《一地鸡毛》以主人公小林的性格发展为线索连接细小生活插曲来组织结构;池莉的《烦恼人生》以普通工人印家厚一天的生活内容为顺序来结构全篇,处处表现出作家们对结构和情节的重视。

这一传统在新生代的创作中出现了显著变化。新生代小说仍然不乏故事的影子,不少篇章甚至还能耐心地讲出一个精彩的故事,但是这已经不是新生代小说的主流。新生代作家普遍表现出对于结构和情节的淡化意识。他们强调小说艺术的返璞归真,个人化的理解就是把小说看成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作家的刻意营造。大部分新生代小说的情节是松散的和淡化的,作家的笔触所追逐的是生活流或者是意识流。他们的作品特别注意在一种贴近于生活存在或内心存在的状态下来形成小说的叙事情景,不特意为小说建构一种外在的结构模式。现代文学中,情节淡化的小说并不鲜见。以早期的郁达夫、废名为开端,经沈从文、萧红,一直到孙犁、汪曾祺等人,散文化的、淡化情节的小说作为现代小说体式的重要一脉在创作中一直或隐或显地存在着。但这些散文化小说显然不同于新生代小说的情节淡化。现代文学史上的散文化小说虽然在情节结构上不具有完整性,但它们往往以某个主题或某种情绪为中心来统摄作品,从而使整篇作品具有了情节之外的统一性和完整性。像郁达夫早期以《沉沦》为代表的“自述传”抒情小说,一般都较少外部世界的描写,而侧重作家心境的大胆暴露,勾画出一个“零余者”痛苦的心路历程和苦闷的心灵世界。沈从文汪曾祺等人则通过对美丽的自然景物和朴质人文环境的勾勒和点染,描绘并讴歌了一种理想的充溢着人性美的世界。新生代小说的情节淡化显然与此不同,从根本上讲,它来自统一的意识形态整合解体之后生活本身的复杂和涣散。

在韩东的许多小说,如《新版黄山游》、《三人行》、《去年夏天》等作品中,我们看不到什么戏剧性的矛盾冲突和集中的故事情节,一切就像生活本身一样呈现出平常性和日常性。“尽管他的小说有着故事的一般品性,却没有很强的故事性;韩东小说的叙事冲淡了、抑制了这种故事性,使我们刚进入故事时可能怀有的对故事性的期待扑空。”②《去年夏天》一共七章的篇幅,零零碎碎地讲述了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送朋友常义去机场,寻找通信的朋友郁红,女友小惠前来遇到大雨等。作者只是希望通过这些平常事物的呈现向我们展示某种不平常的东西。《三人行》写了几个文学上的朋友在一起共同过春节的生活片段。一个朋友从外地赶来与文友们一起过年,大家就逛街、游戏、聊天、吃饭、搞恶作剧……,整篇小说没有贯穿始终的故事和中心,一切就像生活本身那样随意地呈现着。唯一牵动读者的是作品克制、精确又充满兴味的叙述。

朱文小说也常常取消故事情节的逻辑关系,生活事件的偶然性和随意性充斥着小说。他的《到大厂的路有多远》、《小羊皮纽扣》就是身为城市人的一次出门游逛,在游逛中展示了一段混乱无序的心理活动和碎片化的生活。《傍晚光线下的一百二十个人物》以一个小酒店为中心连缀起周围的若干个生活场景,准确地勾画出一幅下层市民的日常生活图景。作者对其中所发生的各种事情没有做任何评价,一切就像是流水帐般的日常生活的忠实记录。这就像张均评价的那样:“有的只是平淡、无聊、随波逐流、鸡毛蒜皮……写作上像记流水帐一样,事无巨细,琐琐碎碎,都记下来……整个小说叙事信马由缰,好象作者事先没有一点预设的东西,起了一个标题,然后就写,写到哪算到哪儿,遛大街一样”。③作者放弃了进一步提炼和超越的企图,日常化的细小琐碎的心理、感触、事件构成作品叙述的中心。“这种自传方式和纪实笔法让叙事本身成为事件,成为小说连续向前推动的动力,如果有故事的设置和情节的安排也并不是为了一个寓言的空间而进行的建构,而是听从作家状态特别是叙事状态的自由支配。”④面对这些的作品,读者仿佛置身于生活之流中,看到的是生活细节的浪花,但抓到手里的却不过是一堆生活的碎片。

与这种淡化情节结构的倾向相联系的是小说对日常性生活细节的重视。在结构解体之后,细节构成了这些小说叙事内容的最主要的元素。无论是生活细节还是心理细节,他们的描述都达到了几乎是不厌其烦的程度。丰富的生活细节,经由叙述人讲述出来,变得相当实在,仿佛就是日常生活的实录。新生代小说不再保留强烈的戏剧化情节,也不注重对故事或性格的理性把握与欣赏,而是对日常生活细节的感性接纳。葛红兵认为:“晚生代作家对文本的实验热情不高,他们的写作在技术上的难度没有先锋作家高,他们的写作不是出于一种技术上的热情,甚至不是为了抽象的文学兴趣,而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晚生代这里生活高于写作。”⑤基于这样的艺术观,新生代作家在组织材料的时候,并不是用一个中心把它们统摄起来,而是按照生活的随意性来组织的。小说的人物和事件自由地发展,不是由一个预设的目标指引,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生活的惯常状态。因为现实生活是杂乱无章的,生活事件不是围绕一个中心展开的,不同的事件可以同时发生,事件与事件之间,也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新生代作家进行创作时不是理念先行的,而是像刁斗说的:“我的写作是跟着感觉往前走的,比如我写小说往往只是有一个题目,或者一句话,我感觉这个题目这句话很有意思就认为它应该是个小说,就是坐在那里往下写。我的写作是一个比较感性化的写作,推着往前走,想到哪儿写到哪儿。”⑥

也正因此,对他们的作品进行理性的把握往往比较困难。比如对于鲁羊的作品,有批评家就这样说:“即使把他的作品归于某种类型加以分析,仍然可能发觉,他的作品具有天然的不可言说的特征,就是说,他的作品给我们混杂一团的感觉,是复杂而清晰,清晰而混杂的。”“鲁羊从不在作品中宣扬或者贬斥什么,他只是在呈现和叙述,因此他的意志、观念、欲望都是假定的,自由、爱情、幸福、死亡、危险、痛苦等等也是假定的。在一定程度上,他否定外在本质并抽去了内在本质的基础,让我们绞尽脑汁而得不出明确的结论。”⑦情节结构的淡化和对细节的重视表现了新生代对小说艺术的重新定位,也显示出小说美学的一种发展流向。王鸿生认为李洱的《悬铃木上的爱情》:“虽然均衡、沉稳,但什么都记不住,一如日常生活本身,它既没有情绪标志,也没有时间刻度,它是一种没有框架的存在,一种漫无边际的拉拉扯扯。”⑧

情节的散文化与心理化有助于作品对烦琐庸常的日常生活内容的容纳,有助于作品把私秘的个人生活和隐秘的个人心理纳入自己的创作。新生代小说也因此呈现出新的美学特征。有论者在分析这一现象时提出:“或许在一个文化、价值失范的时代,对于那些对公共性、集体性的文学想象关系不再抱任何幻想的人来说,自我是一个人停泊的最后港湾,个人经验成为他们唯一可以信赖,能够把握的东西。然而,当经验也指向一种生命的生存状态的时候,对个人经验的偏执与坚守也就有了对个体生命的警觉与关注,对自我存在进行确证的意蕴。在这里,某种界限正在消失,小说的方式和生活的方式被混同在一起,在那些作家看来,这并不是一种矛盾的情状,反而是寻到了文学真正介入生活的切实途径。”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新生代作家显然过分看重了那些个人性的生活感觉,这也给他们的创作带来了一些问题。叙述的琐碎与粗疏造成了小说艺术美感的缺失,对宏大意义的排斥和历史深度的拒绝又导致作品气度和格局的狭窄,这些倾向显然影响了新生代的创作向更高的境界迈进。

注释

①刘晖.世纪的过渡――解读邱华栋的一种方式.《哭泣游戏》跋.长江文艺出版社,1997:380-381.

②林舟.论韩东小说的叙事策略.小说评论,1996(4).

③张均.小说的立场――新生代作家访谈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8.

④王干.游走的一代――序“新状态小说文库”.我爱美元.作家出版社,1995:3.

⑤葛红兵.障碍与认同――当代中国文化问题.学林出版社,2000:31.

⑥张均.面对心灵的小说游戏者――刁斗访谈录.作家,2000(6).

⑦李小山.为鲁羊说.《黄金夜色》跋.中国华侨出版社,1996:354.

⑧王鸿生.卷入日常存在.当代作家评论,2001(4)

⑨程文超.新时期文学的叙事转型与文学思潮.中山大学出版社,2005: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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