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 第8期

时间:2022-08-16 09:26:51

1

说实话,麻花是很不情愿去见杜元的,真是迫不得已。望着杜元,她心里像掖了一把盐。可是想想不这样又能怎样?怪不得乡下有这样一句俗语:乡亲乡亲断蔓连根。谁说谁用不着谁,那都难说。这不,几日不见,杜元就像天神下凡一般对峙在麻花面前了。麻花认为要解决自己家当务之急的大事现在就离不开杜元。人与人之间的事就这么微妙,微妙得让你看得见也能摸得着。

三年前,麻花还没有嫁给二念的时候,她还在镇上卖麻花。那时牛角村的二念,在镇集市上贩鱼。二念平常在家很懒,鱼贩子这活儿虽然也不轻快,首先是兜里有了钱,有了钱就是累心里也舒畅,人就这样,这叫精神支柱。另外还有一根精神支柱,那就是来自于麻花。他常常面对对面那个卖麻花的姑娘暗自伤神,姑娘卖麻花,名字也叫麻花,这可就更耐人寻味。有一次,二念好奇地问麻花:麻花,麻花真是你的真名吗?麻花说,可不,当初俺就想啊,既然俺叫麻花俺卖麻花肯定能挣钱,果不然,俺这麻花生意真就做得来。二念忍不住笑了,麻花也忍不住笑了。二念发现麻花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涡也像麻花,不过他发现那一对笑得像麻花的酒窝里,多了一种内涵,那就是稚气和可爱。后来就是这副稚气和可爱的酒窝,给了他无限的想象。麻花也曾打听过他的名字,二念,你为什么叫二念?二念说,我念书的时候,一遍记不住,就念二遍;其实二遍也记不住,还必须得再念三遍。麻花嘎嘎地笑了,笑得像麻花落了一地。不知怎的二念从此就偏爱吃麻花了。

有天中午,二念在买麻花的时候,突然这样问起麻花,你说这生意是不是有点呆才?麻花当时被问懵了,打了个愣怔才说,二念,你是有点呆才,如果你现在是个大老板,那多气派;可你得有条件啊,手里得有足够的余钱,余钱就是活动资金。你说啥叫老板,老板就是有一张结结实实的大板桌,支撑着你在上面点钱。点久了就成老板了,点不久就成菜板了。

二念被麻花奚落得不轻,不过这倒把二念的思路给激活了。二念思量来思量去,最终琢磨出麻花那番话的意义深远了。特别是最后那句,点不久就成了菜板,真是恰如其分。可不是嘛,只因为兜里没有钱,点不久到如今才只好贩鱼嘛。麻花我真是小看你了。

2

二念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老板梦就像他追求麻花那样,悄悄地向他靠近。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二念正要准备收摊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大舅家的大表哥石梁。大表哥一脸的微笑,首先给他递过一支香烟,然后说,走,跟我走。二念摸不着头脑,说,表哥,去哪?大表哥说,饭店。

第二天二念没有来麻花的对面卖鱼,第三天也没有来。第四天的时候,二念穿着一身挺括的西服突然出现在麻花的面前,令麻花大吃一惊,差点没有认出面前的这位阔少爷竟是二念。

麻花说,二念,原来是你呀,啥时你又托生了?你是不是二念?

二念说,我是二念。今天我是想吃麻花了,来看看你。从今往后我不再做贩鱼的生意了。现在我已是明阳钢铁销售公司的副总。今天我特意来向你道别,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声。

道别了麻花,回来的路上,二念心里突然感觉像少了些什么,少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反正是七上八下地不着地。

麻花最终还是来找二念了。那天一大早,二念正准备和大表哥出远发,他隔着窗玻璃突然看到公司门口站着一个人,在向公司院子里张望,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麻花,他来不及多想,开门小跑着去迎接麻花。原来麻花家要翻盖新房,急需钢筋。为这事大清早她找他来了。二念听说后,告诉麻花,用得少,你就拿走,用得多我就给你个批发价,你看怎样。麻花笑了,公司又不是你的,你的我连告诉你都不用,你要是公司大老板就好了。令二念感到兴奋至极的是,不几天麻花又带领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人,来找他了,此人叫杜元。是麻花村的暴发户,这些年他搞建筑发了财,硬是凭自己的实力和打拼支撑起了一支几十人的建筑公司。此人的社交能耐不可小瞧,别看他个子矮,那是浓缩的精华。无论有多大难事,全凭他那张油腔滑调的小嘴翻云覆雨;再加之他天生就有一套看人下菜碟的本领,上至县下至村,只要和他打交道的领导干部,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入到他那头小肚子大的“葫芦峪”。为此村里人都称他是不漏汤的皮笊篱。此时他正与村委签订了承包旧村改造建设楼房的合同,正准备开槽进料。

这些天,杜元正急着用人手,他想找一个工地上的炊事员,想来想去琢磨到麻花,麻花和他是同龄人,两家又相隔不远,这份差使他认为要比麻花卖麻花强得多。这天一大早杜元来到麻花的麻花摊,把自己的心思一说,麻花愣了。说,杜元,你没看我做着买卖吗?我走了我这麻花摊咋办?杜元说,你卖这玩意儿,能挣几个钱,你这叫在地上捡芝麻,你知道不?只要你跟着我挣钱,不出一年你就会彻底感觉你现在是小儿科!你信不?麻花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哎,杜元我问你,你这盖楼房,所需用的钢材是从哪里进?

杜元说,你问这干啥,难道你这麻花能当钢?麻花说,我虽不卖钢材,可我的一个亲戚卖钢材,我看你就从他那里进吧,不光价格低,质量也好。杜元说,行,改天你带我去看看,只要我相中,从哪进都一样。麻花一听,喜出望外,那咱一言为定。杜元说,一言为定。

二念真没想到,麻花会为他拉客户。其实令二念感动的这仅仅是个开始,这年的秋天,正是二念在明阳钢铁销售公司干了整整一年的时候,时因钢铁市场萧条,公司被迫实行风险入股,二念是副总,按要求须人民币十万元,这个数目,对二念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十万,这不是表哥存心要将他从公司里驱逐出去不成?他细算了一笔账,将亲戚、朋友,以及这几年来自己所有积蓄,一一加减,最后得出的结果也不超过五万,剩余的那五万从哪弄来?这些日子他真是一筹莫展,他感觉他的额头上都快愁出疙瘩来了。这时候麻花来了,她是深更半夜来的,一下子把二念吓得不轻。二念在懵懵懂懂地为麻花开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麻花说,咋,二念,你不认得我?

认得,认得,只是这半夜深更的,你咋知道我的家。

鼻子底下有嘴,不知道就不会问?

莫非你深夜来访,有重大要事相托?

托你个头,今夜来,是安营扎寨,常驻久安。

你说啥,常驻久安,此话怎讲?

麻花言语未开,眼泪就已扑簌而来。

原来杜元动员麻花去他的建筑队工地,本来麻花是非常感激的,可时间一长,她发现这份关怀渐渐超出了一般邻里乡情,比如说杜元一早一晚地走进食堂搭讪问候,一早一晚地帮麻花进菜买面;有时还陪麻花到县城逛超市,主动为麻花买一些麻花所喜欢的东西。这让麻花很受难为,俺与你非亲非故,为啥这般无微不至?每次他都这么想,嘴上可得一遍遍地谢谢杜大哥。随着时间的推移,杜元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那天晚上,麻花刷洗完食堂的锅碗瓢盆,刚回到家,母亲就把麻花叫到了跟前,灯光下,母亲的目光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从母亲的表情上麻花看出,母亲今晚心情特好。麻花说,妈你有啥喜事?母亲说,今天杜元托你二婶来做媒,我看这是极好的姻缘。

麻花一听愣了,半天没说话,原来杜元天天向她献殷勤,肚子里竟是打这小九九。母亲见麻花不说话,忙问,麻花,你不同意?

麻花还是不说话,头却不停地摇。母亲这回却纳闷了,麻花,你原来压根就不喜欢杜元?那你咋还跟着他干?麻花这回才说话,明天俺就离开。

3

麻花回到她的房间刚躺下。脑海里就出现两个人,一个是杜元,一个是二念。她把他们二者作比较,论有钱,杜远不知要比二念强多少倍,可论人品二念不知又比杜元要强多少倍;就拿对待施工工人来说吧,杜元不但想法设法克扣工人工资,而且还天天要求工人们加班加点,他常说,要想挣大钱,就得懂得怎样剥削,没有剥削就没有剩余价值,一个工人为我们每天贡献半小时的劳动价值,就足够一个老板支付他们一天的生活费用,所以说,在生活上不能苛刻,要让工人们吃饱喝足后继续为老板提供更多的剩余价值。杜元在挣钱方面确实像窜天的鹞子,下水的泥鳅,不仅精灵而且狡猾。就这么一个大能人,麻花不知为什么,就是从心底不喜欢。二念就不同了,除去贫穷,论身材、长相、人品,二念哪点都比杜元强双倍,钱是啥,人是啥,钱没有可以挣,人没有一切都完了。

第二天,麻花想再为工地做最后一天饭,这样也好把食堂的工作做个交待,免得将来落个不辞而别的坏名声。麻花的这个想法,仿佛早在杜元的预料之中,麻花刚进楼区施工工地,杜元已在食堂门前等她了。他直勾勾的眼睛望着麻花,一张黑红的脸此时却变得没有一点血色。

麻花,我想错了。

麻花说,杜元,你真想错了。

杜元说,麻花,你心目中的中意人,究竟是个什么标准?

诚实、仁义。

难道我不诚实、不仁义?

这你要问你自己。

看来你今天是来辞别了。

对,最后一天。

不行,麻花,你不能走,不能走。

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让我怎能再呆得下……

没事,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还是安生做你的饭,做你的饭还不行吗?

麻花满以为这件事她会顺利地推辞过去,可没想到,她刚刚说服了母亲,父亲却站出来与她大相径庭,父亲是个老倔头,总爱认死理,颇有点一碰南墙不回头的牛脾气。村里人都爱叫他犟蹶子。这些年,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可对女儿的事,他在三年前就打好了小算盘,那就是未来的女婿必须是个有钱人。论长相,女儿是花中之秀,既然女儿有这份天资,为何不嫁个好主,哪个男人找对象不是为了女人那张脸!现在杜元托媒求上门来了,咋能放着眼前的钱筐子不知道挎呢?杜元是有大钱的人物,他能求咱那是咱烧了高香,他要想找个啥样的女人找不到,这年头,钱就是爹,有钱治得狗上树!

爹你这是浆糊脑子,有钱也得看他人是好是坏。

咋,你以为现在还是搞阶级斗争那年月?人家杜元哪点不好?能赚钱就是好人!告诉你,非杜元你不能嫁!我已经和你二婶说好了,寻个日子订亲。你这次要是违了我的愿,除非你从此不进这个家!

麻花深知父亲牛脾气上来的厉害,她不想和他顶嘴,顶嘴也是白费口舌。只好忍气吞声地躺在了被窝里暗自伤心,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突然决定要去见二念,只有见二念,她才能找到依靠,只可恨,到现在她的这份心思,二念有没有体会得到?她不知道……

麻花说,咋了二念哥,我是麻花呀。

你真是麻花?

是。

你?

二念哥,今夜俺来,是想跟你过日子。

二念感觉耳朵像出了问题,麻花,你是说……

二念,你说实话,喜欢不喜欢俺?

二念说,喜欢。

那你抱抱俺,今夜俺就是来让你抱的……

这夜二念和麻花感觉是那么短暂,仿佛一个转念间天就亮了。人在留恋时光的时候,上苍往往就把时间的分秒悄悄地拨快,让你来不及回味,它已跑出老远。二念说,麻花睡吧,麻花说,那咋成,你爹妈看到成何体统?二念说,没事。

就在这时,二念家的院门响了,砰砰砰敲得地那个急促,把二念和麻花惊了个激灵,他们二人急忙起身,还是二念起得快,他不知是谁这么早来他家敲门,当他把院门打开的时候,两只眼睛却傻了。是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像两个恶煞,气势凶凶地站在他面前,男的说,麻花在这?

二念说,你是谁呀?

我是麻花的爹。

二念一听懵了。

二念的父母站在一旁也懵了,二念的母亲说,大哥,你是不是走错门了,俺家不卖麻花,要买麻花到村西小卖部。

这当儿,二念的房门呼啦打开了,站出了麻花,只见麻花把垂在前额的头发往后一捋,说,爹妈,你们回去吧,我的事自己做主,你们谁也不用操心。

这会儿麻花的母亲受不了了,闺女呀,你回家,啥事咱都好商量,你这样不怕外人笑话?还是麻花母亲心眼多,这么一番微风拂面,气氛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本来眼看就要点火冒烟的事情,一下子被麻花母亲给浇灭了。

二念妈终于看出了眉目,他不知道昨夜二念屋里竟多了个眉眼俊俏的黄花大闺女,原来她的名字叫麻花。她从麻花和母亲的对话中,听出了眉目,她深信老百姓那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麻花既然有这份心,你就是棒打也打不散。于是她主动为这个尴尬的局面打了个圆场。她首先对麻花说,闺女,你来俺家,我是四肢拍双掌的欢迎,可你得想想父母拉巴你这么大不易,那是含着捧着地把你抚养成人,今天呢你还是跟父母回去,等哪天你们全家想通了我亲自去接,即使想不通也无妨,既然已到这份上了,亲事不成仁义在,我可以任你做干闺女,你们还可以照常来往,咱还是像自家人。

二念妈的话,虽然是说给麻花听的,可麻花妈听了也有些受感动,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大嫂子你是好人!

麻花跟随父母回家了,二念想麻花这一走也许再不会进这个家了,因为他看到麻花父亲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目光。在儿女的婚事上,父亲往往是决定一切的最高权威。

4

二念这些天失魂落魄心神不宁,自从麻花从他身边离去,他感觉就像少了些什么,他多想有个机会再与麻花见面,他不知道现在麻花的处境怎样,哪怕是麻花匆匆地来到他面前,和他简单说几句话,那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心急火燎。人想念人的时候,总是这样,捉摸的都是些不应发生的事,这些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怕发生意外,一旦发生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也令他束手无策。

奇迹还是出现了,这是在半个月以后,麻花仙女般地降临在二念面前,二念从桌前的椅子上站起身,下了一跳,麻花怎么变成了另一个人,眼也大了,腮也塌了,一头浓密的黑发也变得干涩了,而且还风乍乍的。要不是二念定神细瞧,说不定还真把她认成另一个人。虽然麻花变得憔悴了,但说话做事依然如故。她没有多言语,站在二念跟前,恍恍惚惚的样子,好半天才说,二念这些天想我吗?二念说,想,快想疯了。这时麻花一个扣手像打秋千样地挂在了二念的脖子上,二念没提防,赶紧挺起了脖颈,迎接麻花的亲昵,可这一霎,他才感觉麻花的份量像失去了很多,像个娃娃,也就几十斤的样子,他心疼得差点掉下泪珠儿。麻花这时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存折,说,你们不是要集资入股吗,这是五万,你拿去先用。这会儿二念差点掉下了泪珠儿。不过他的泪是盈满眼眶才滚落下来的,很大,像葡萄掉落在地上就碎了,似有响声,却听不见。

麻花告诉他,这些天,她足不出户,茶饭不思,天天躺在床上,拿出了女人们最擅长也是最后发制人的杀手锏――绝食了。刚开始父母还没觉得啥,可两天一过,二人就开始慌了神,女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谁急也比不上她急,听人说这人有三天不吃饭就会瘪了肚,这肚儿一瘪再进饭食就难了。这可难为了麻花妈,她爸、她爸,你看看这可咋办?一趟一趟地跑进女儿的房间里,从和风细雨到寒风凌厉再到痛心疾首,麻花始终表里如一雷打不动。最后还是麻花妈眼泪婆娑地对麻花爸说了这么一番话,她爸,我看咱还是依了孩儿吧,这孩子看来和杜元是没有那个缘分,这没有缘分的姻缘咱不能勉强,人得由命,这命里没有的,你抢也抢不来,命里该有的,你就是坐在家里它也会闯进你家门。我看咱还是把杜家这门亲事给退了吧,要不我看事情就麻烦了,到这时候你咋还糊涂?

麻花和二念结婚的时候,是这年的暮秋,玉米要收割的时候,在这样的季节办喜事,未免显得有些匆忙,因为这时候田里的活儿正开始忙活开了,庄稼人有这样一句话,婚不结麦黄喜不在谷香。而麻花的婚事恰恰就选择了在谷香的时节,选择这样的日子难道他们就忘记了古训?岂不知他们选择这样的日子,也是出于无奈,因为麻花已经有了身孕。三月的身孕不出怀;六月的身孕似爬崖。麻花要趁着三月的身孕出嫁这也是迫不得已。麻花妈知道这事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闺女,你现在要结婚就结吧,你爹妈不再拦你……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麻花在娶亲的路上,从颠簸的车子上突然溜了下来,她那怀孕仨月的胎儿流产了。人们在欢乐声中把麻花送进了医院。

人常说,喜不双至祸不单行。麻花刚刚出了这事,二念表哥的明阳钢铁销售公司宣布破产。在二念和麻花眼里,破产是小事,关键是他投资入股的那部分股份是否能安全返还。其实原因就出在这。他投资入股的五万元,经过详细核算并以实物抵扣,他们得到的仅仅是一堆价值不到三万元的滞销钢材,这个打击仿佛比什么都大,都残酷。麻花听到这个消息后,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伤心和痛苦,实际上她比二念要伤心好几倍,那是她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多少年的积蓄,就这样眼看就要化为了泡影。可她并没有表露丝毫影响夫妻和谐的任何失落情绪,倒是先安慰起二念,她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能挽回多少算多少,挽不回的全当我们赌了一把,这人世间尤其是钱的事得想得开放得下。关键是以后我们怎么寻找一条赚钱的路。

这年冬天,市里要在九曲山一带搞建设开发,有一条新规划的公路要穿过牛角村,牛角村势必要搬迁,为此市、区、乡要拨专款安置村民,乡里对牛角村的规划是建造五栋居民楼,一次性实现全村搬迁。这可真是千载难逢喜事。牛角村的人谁不由衷地喜悦。唯独麻花和二念喜忧掺半,喜的不用提,忧的是他们还有一大堆钢材亟待销售,盖楼就得用钢材,这是天经地义的,可这施工方是否同意接受他们的这部分钢材呢?这才是最劳神之处。可工程已开始,令二念和麻花触目惊心的是牛角村的建楼工程承包者竟是杜元。二念听说后,一脸愁容,说,麻花,你说咱村的楼房怎么承包给了杜元,杜元可是咱们的冤家,这冤家路窄哪,他会要咱的钢材?麻花忧虑了半天说,我去试试看,兴许他会给个面子。

傍晚的时候,麻花来到了杜元的施工工地,此时杜元正站在刚刚开槽的施工现场,叼着香烟四处观望,见麻花走近,杜元很是纳闷,可他还是大大咧咧地说,麻花,真没想到啊。

麻花望着杜元,发现他比以往更发福了,看他那滚圆的肚子,简直像怀孕七个月的孕妇,再看那本来就圆得像西瓜似的脑袋,这会儿不但更圆还圆得有些发扁,特别是那耳廓处,都有些下坠了。两个耳朵一下坠,那是什么,麻花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往下说了。只是矜持地一笑,说,真没想到,这不一听说是你驾到,我这不就赶来,真不好意思,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人都是不长前后眼的,都论命吧,如果人有来生就好了。

话说到这,杜元变得异常客气,是啊,麻花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到我的工地。

麻花说,那敢情好,就为这,今晚我请你去俺家吃饭。

杜元说,不,还是我请你吧。

天黑下来的时候,麻花上了杜元的小轿车。

这晚,麻花跟随杜元来到了九曲山最有名的山野酒家。本来麻花是不敢喝酒的,这会儿她不知怎么竟然端起酒杯一连几口都未觉得辣。几杯酒下肚,杜元开始打开了话匣,麻花,我问你,我杜元哪点不好?

杜元大哥你这说哪去了,我从来都没说过你坏话。

那你为什么把我拒之门外。

杜元哥,我对不起你,你知道我……我这是不得已,要不我就更对不起你了。

此话怎讲?

不怎讲,因为二念比你早了一步,我不能一下伤害两个人。

怎叫伤害两个人?

难道你没听说我结婚那天……

哦,我明白了。看来你是心乱如麻随他去,忧心忡忡地来寻我。你终归还是个好女人。一个最通情达理的好女人。你的心比牛角河的水还清,比牛角河的冰还透明。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一片冰心在玉壶”,只是这玉壶虽晶莹剔透,却就是有点凉。

夜色深沉,麻花这夜回家很晚,她的心和夜色一样凝重,二念见麻花回来后的脸色不好,一颗悬着的心收得更紧,说,麻花,你见杜元了?麻花说,见到了。二念问:你谈的事有没有眉目? 麻花说,都妥了。二念说,那你怎么不高兴?麻花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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