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做自己

时间:2022-08-12 02:03:59

“做了一辈子别人,就这么一次,让我做自己。”

——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插曲

一部好的影片总有一种魅力,会让人在电影放完之后还沉浸在其中,直到银幕上最后一个字词消失。《三傻大闹宝莱坞》就是这样一部意象生动、震撼心灵的好片子。

影片背景是皇家理工学院。学院院长被称为“病毒”,学校被称为“鸟巢”,影片中的大傻兰彻,刚一出现就以非常强悍的人格魅力影响了这所大学。兰彻被誉为“自由之鸟”。“病毒”的“鸟巢”里飞来了“自由之鸟”,给沉闷、刻板、守陈、带着桎梏跳舞的教育带来了清新的空气,这是整部片子的寓意所在。

这部影片通过讲述“鸟巢”里三个同学间的友谊,在大学中经历了顺从、叛逆再到自我解放和认知的过程,揭示了印度当代大学教育体制、教育目的、教育方法、等级制度等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影片之所以能够强烈引起观众的共鸣,就是因为其中所影射的学校现实问题与当下中国教育太过相似。《三傻大闹宝莱坞》中的主要人物被赋予了典型的社会阶层特征,比如兰彻、法汉和拉朱分别代表了三种不同的印度家庭:贵族子弟可依靠父辈的荫庇轻松学习,不愁就业;赤贫阶层却因生活的巨大压力,不得不在体制的压力下刻苦学习以谋求身份的转变;而普通市民阶层则因为有了相对丰富的选择,反而纠结于现实与梦想之间。

影片通过一连串危机掀起了小高潮,如迎新、考试、自杀、逃婚、偷卷、接生……许多细节也分外用心,像变流器、太空笔、单车新娘等线索前后呼应,其完整程度不得不让人佩服编剧的周全。影片同样具有深度,它对当下的教育制度提出了质疑,对学生表达了人文关怀,对约束和填鸭式的教育发出了质疑,它仿佛一篇人生哲言,教育我们要勇敢积极地面对自己的世界,要忠于自己的内心,做一个真实的、快乐的自己。

观影的酣畅,来自于影片主题对一个最简单问题的反复追问“读书到底为了什么?”直到兰彻真实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兰彻的真实名字叫望杜,是真实的兰彻家仆人的孩子,顶替兰彻去考学位的),这个古老的命题才有了答案。“突然对他由衷的敬佩”,这不仅仅是法汉和拉朱发自内心的感慨,更是所有人对于兰彻人格的赞叹。作为一个仆人的儿子,他用文凭来换取科学知识,追求自身的理想状态,而在人格上,兰彻早已在大学前就完成了塑造,他将书面知识转化成实践应用上的能力,远远超过了院长“病毒”,并赢得了最终的肯定。

这部片子一针见血地让我们看到了教育的悲哀,也让我们这种身处其中不能控制和改变的人,更觉得难受。电影中印度风味很浓厚,那么多喜剧元素、欢快歌舞中,却穿插着学生自杀、家庭窘迫、考试失败等一些不快乐的因子,在美好的畅想中让人心生感悟。

现实与理想的抉择:“你明明爱摄影,却跟机械结婚。”

影片中的二傻法汉,热爱摄影,但被老爸逼着读工科。于是,喜爱摄影的法汉慑于父亲和家庭的压力选择了他不喜欢的机械工程,学得不快乐也就成了必然。来自普通市民阶层,法汉的悲剧源自家庭的期望,他没有自己的选择,他只是父母实现自身期望的工具,他从来都不是他自己!

“为什么一生下来父母就帮我们决定我们长大要做什么,从来没人问我们想做什么。”

法汉的这句话触动了我们的内心,让我们大多数人感同身受。法汉的父母本着对他的爱,想让他以后找到好工作,法汉也认可了这样的生活。但这是一种被规划的未来,被期待的成长,直到碰到了兰彻,一语惊醒梦中人!“你明明爱摄影,却跟机械结婚。”这是兰彻对法汉的拷问。“追随心之所向,才能体会到人生的快乐。”这是兰彻给法汉的忠告。很简单的道理,只有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才有意义。不然,一味地追求财富与名利,一味地墨守成规,生命将从此暗淡无光。最终,法汉在获得匈牙利摄影家的肯定之后,在兰彻的一再鼓励下,鼓起勇气对父亲说:“爸,我做一名摄影家又会怎样呢?钱挣得少一点,房子小一点,车子小一点,但我会很快乐,会真正幸福。我一向听你的话,哪怕一次,让我聆听自己的心声,求你了,爸爸。”最终,他说服了父亲,他成功地达成了夙愿。这不在于他是否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摄影师,而在于他遵循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能考到国家顶级学府的学生,都是很优秀的。影片中的三傻拉朱有学习的热情,也喜欢这个专业,但是,家庭的贫苦让他背负上了不同寻常的压力,对未来的恐惧让他无法安心地学习,以至于在一场场考试中老是处于垫底的尴尬境地,现实的挫败感让他无法自处。最终只能将其转化成为对神灵的敬畏。他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对他来说,考不好就意味着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姐姐就嫁不出去,瘫痪的父亲就只能卧床等死,一家人一辈子只能靠母亲微薄的退休工资过清苦的日子。对于他来说,问题不在于是否成功,而是他根本没有退路。他也有成为家里顶梁柱的责任心,但是,正因为这样,他害怕失败,因为害怕失败而倍感恐惧。作为旁观者的兰彻告诉他:“你是个懦夫,害怕未来,看看这个,戒指比手指头还多。为考试戴,为姐姐嫁妆戴,为工作戴……你这么害怕明天,怎么能过好今天?又怎么能专注于学业?”兰彻给予拉朱的建议是“放下心中的恐惧”。

可怜的拉朱尽管在遇到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兰彻时也曾动摇过,可长期被体制僵化的自己根本无法形成兰彻那种创造性思维,只能啃食功利之书。意识到这点,他的内心世界比以前更加不堪一击,终于在校长把他变相谋杀后彻底坍塌。人之恶可以杀死一个人,人之善却无时无刻不在创造着奇迹。躺在病榻上已没有生命体征的拉朱在兰彻和法汉爱的召唤下,生命的讯号又开始跳动,此刻,万千种感动被强大的镜头语言集体引爆,煽情的同时又深化了本片宣扬爱与信仰的主题。影片最后,拉朱在兰彻的鼓励下终于敢面对自己,推着轮椅参加了面试,并直率地谈到了自己自杀的经历,最终获得了面试官的认可,顺利地成为一名工程师。

这两个人的状况,与时下中国大学生们的遭遇何其相似?曾几何时,我们填报的高考志愿不是按着自己心中的理想和愿景而走,而是被众多的业内外人士分析来分析去,重要的不是我们对什么感兴趣,而是什么样的专业、学位能把我们带上康庄大道。面对理想,不得不屈于现实;面对现实,又不甘于此。矛盾,永远存在着。有些人勇敢地迈出了梦想的步伐,而大多数人的梦想就日复一日地泯灭在现实当中,从此沦为一个又一个查图尔。

这部电影燃起了很多人心底渐渐泯灭的激情,翻出了那个被埋藏多年的自我来审视思考。片中的故事圆了我们心底的一个梦,一个没敢、或者没来得及做的梦。让我们内心那份挣扎和麻木跟着影片的主角们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勇敢、大胆、毫不畏惧地做出了人生的选择,并且无悔。

僵化与内化的较量:“十年之后我们再聚,看看谁混得好,谁混得差。”

夜幕降临,当兰彻、法汉、拉朱聚在校园的楼顶,喝酒庆祝白天那场教师节的闹剧时,影片中一个趾高气扬的绰号为“消音器”的查图尔则为了白天受到的耻辱,愤怒、沮丧地爬上楼顶,和他们定下了十年之约。十年较量,是不错的对比,更像是两种生存方式的较量。

皇家理工学院只要有兰彻在,查图尔永远是千年老二。兰彻和查图尔代表了学校里两种常见的对比力量。一种是查图尔这样能够把书上机械的概念完整地表达出来的“三好学生”,另一种就是兰彻这样能用自己的想法从实用的角度概括出机械的概念的“问题学生”。这两种状况的结果是查图尔会被老师赞赏,兰彻会被赶出教室,这就是应试教育的悲剧。

在这部电影中,查图尔被塑造成呆板、恶劣、小人得志的不堪形象。他是靠着死记硬背而不去思考的“读书机器”。为了让自己的成绩始终保持领先地位,他不惜花钱购买所谓的记忆药和时尚杂志。吃了记忆药后的他老是放屁,于是,他总说是拉朱放的。在考试前夕,他把印有美女的时尚杂志塞到所有同学的门缝中,试图让别的同学分心,以降低别人的成绩。为了取悦院长,他让图书馆长用高雅的印地语帮他写教师节大会上的演讲稿。兰彻为了教训他,把他演讲稿里的关键词改了,浑然不知的查图尔将稿子背得滚瓜烂熟。于是,一场歌功颂德的演讲变成了对这种僵化教育的无情嘲弄。台上人物极尽谄媚之能事的夸张表情,与台下院长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学生近乎疯狂的爆笑声中查图尔被院长斥责狼狈下台,此情此景狠狠地讥讽了应试教育下的机械化记忆、填鸭式教育的弊端。

但是,查图尔——就这么一个被夸张的反面角色,依然让我们感受到他的奋发向上。他能在按排名排座次的毕业照上坐在院长的旁边,并不是单凭偶然。他有自己的努力,也有不想被兰彻否定的决心。他按部就班地努力着,积极地学习,用心地工作,最后过上令自己满意的富足生活。这也正是大多数人想要的。这个没有“梦想”的追求,又何尝不是很多人的“梦想”?查图尔是一个顺应这个社会并取得了一定成就的成功人士。

十年之后,查图尔是成功的——兰博基尼跑车、超大的房子、公司的副总裁……而兰彻同样成功,他最终得到了那支在院长手上保存了32年的笔,并成了一个拥有400多项专利的科学家。导演用望杜(兰彻)的成功能够压制查图尔的成功的方式,表达出兴趣自由和热爱引导成功的完胜。对教条的教育思维提出了有力的挑战。这种挑战并不是式的,影片同样承认三好学生式的古板教育也能成功,只是成功的程度和成功者的心态不同。

查图尔在故事中注定是个悲剧,他在十年前就想超越兰彻,但四年考试中,始终不能超越兰彻坐上第一把交椅,这始终是他的心病。本以为奋斗了十年后,有豪车豪房的他能够超越兰彻,没想到,最后依旧是让他难堪的一面,他依旧没有超越兰彻,或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兰彻。

应试与应世的博弈:“他们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

“你们是每年从40万人中选出来的200人,那些陪衬品都成了被挤出的碎了的蛋。”这是院长“病毒”在学院里给学生上的第一课。他给学生灌输“生活是场赛跑,跑得不够快,只能惨遭蹂躏”的现代竞争意识。作为一个卓越人士,他追求成功。他对自己严格,更容不得别人放松。他坚信人只有优秀才有价值,沒有人会记住第二名的名字。他一直用压力激发学生潜力,激励学生进步,尽管后来他也明白不是谁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观念。他已经被这个庞大的教育机制彻底地占据并改造,已经天衣无缝地沦为系统中的一个执行元件,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这种教育体制的傀儡!

影片中的学长乔伊是一个和兰彻类似的人,动手能力极强,注重发明创造。可惜成绩不合格,又没能及时攻克发明项目中的难题而被院长“病毒”勒令延期毕业。“病毒”通知他父亲,延期毕业的理由是他不求上进,成天沉溺于自己不切实际的发明中。于是,失望的乔伊将发明的半成品扔进了垃圾箱。兰彻看见以后,决定帮助他完成,捡回来接着研究。

“我这一生,都为别人而活,哪怕只一瞬间,让我自由地过,给我阳光给我雨水,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自杀的前夜,失意的乔伊弹着吉他忧伤地唱着这首歌,如此简单明了的词却深深地道出了乔伊此刻的无助和悲伤……

当兰彻动手完成了乔伊的项目,并在那个飞行器上装好摄像头,遥控到乔伊寝室窗前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他在屏幕中看到的却是乔伊上吊的身影和墙上的遗书——“I Quit.”

在乔伊的葬礼上,兰彻靠近“病毒”,说:“好消息,院长。大家都认为这是一起自杀,尸检报告,气管气压过大导致窒息。然而,四年来的心理压力呢,报告里却没提。工程师是一群聪明的人,但他们没造测量心理压力的机器。如果造了,大家都将知道,是你逼死他的。”

同样,电影中的拉朱也是如此,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病毒”让他在自己退学、还是让亲如兄弟的兰彻退学之间作出选择,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于是,他只能用自杀来抗议。这种压力下的自杀,又何尝不是谋杀?

影片中那位始终没有出现的“病毒”的儿子,也是应试教育的牺牲品。尽管他没有露面,但是,他与父亲“病毒”之间应该有着比法汉更为激烈的矛盾,但是,他争不过代表体制的刻板的父亲。三次考试都没拿到皇家理工学院录取通知书的他,终于在第四次考试来临的时候精神崩溃,选择了自杀。

《三傻大闹宝莱坞》所反映的是教育问题。影片中表现出了印度教育中的种种弊端,这些弊端带来的结果是什么?自杀!影片中有三个男孩自杀,他们均受迫于学校和家庭的强大压力,当支撑不住的时候,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病毒”与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学生的对抗过程中,尽管他因为各种原因被屡屡嘲讽而大快人心,却又因为他是体制的执行者而获得最终的生杀大权。当拉朱应聘到工作后,“病毒”发誓决不让他顺利毕业,要亲自出试卷难倒他,“病毒”的二女儿皮娅偷了父亲办公室的备用钥匙,让兰彻去偷试卷帮助拉朱,最终被发现,“病毒”勒令三个傻瓜即刻退学,连夜搬走。这事引起了皮娅的强烈不满。她终于忍不住地道出了弟弟的死因。她痛哭流涕地斥责父亲:“他想学文学,当作家,可他能写的只有这封遗书了。就一次,如果你说,如果你不想学就不要学工程,按你心里想做的去学,那他今天就还活着。他不是自杀,是你逼死了他。”血淋淋的事实强烈地震撼了“病毒”,他为儿子的死亡落下了忏悔的泪水。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竞争,不是生命的全部。

第二次让“病毒”感到震撼是小宝宝的出生。“病毒”的大女儿莫纳临盆,但是天降大雨,道路被堵去不了医院。无奈之下,皮娅只得在医院打开视频,教兰彻他们该怎么接生。产妇虚脱了,无法用力,需要一个真空吸盘。祸不单行,学校又停电了,怎么办?兰彻把自己发明的变流器搬来,又把汽车里的电池、电线统统拿出来,兰彻自己通电,用吸尘器做了吸盘。当他终于成功地将小宝宝接生出来递到“病毒”手中的时候,“病毒”老泪纵横地对着小宝宝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踢得好!想当足球运动员吗?做你想做的吧!”此刻,银幕上下,泪已涟涟。这个片段是很有意义的一个隐喻,教授“病毒”的思想在此时已经无能为力,恰恰是离经叛道的“傻瓜们”想出了办法。主流的价值体系是时候被暴露在公众面前了,这样,新思想才能孕育新生。

无疑,“病毒”对孙子说出“做你想做的吧”,是一个改变,是作为一个家人的改变。然而他给兰彻太空笔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改变,而是他对兰彻的求知欲和学以致用的认同。“你不可能总是对的”,“病毒”对兰彻说。其实,作为一个院长,在他的心目中,何尝不知道兰彻是最有能力得到这支太空笔的呢?!

电影中有三种人:制定体制的人,服从体制的人和反抗体制的人。院长“病毒”和法汉的父亲属于制定体制的人,他们永远在告诉你路该怎么走,你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需要的只是你的绝对服从;电影中的小丑查图尔是个服从体制的人,他乖乖地听从制定决策者的安排,将他们的教条当做最高指示,无视自己的真实需要,在不断听从命令中忘记自我;兰彻是最后一种人,他选择学习是因为他真正热爱机械,面对不合理的体制制度他敢于说不,并与之抗争,永远做自己,他不会在诱惑面前迷失自己,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威逼利诱而放弃自己的真性情,也许在学校容不下这样的叛逆,但最后那让人为之振奋的400多项发明专利真正告诉了我们,什么是教育,该怎么去学习。

抛开印度高校的自杀率不谈,就我们中国学府而言,不也有因学业压力过大而离开人世的大学生?就算意志坚强到不会自寻短见,又有多少“天之骄子”不为学习、工作苦恼过,而感觉“压力山大”呢?“学习成绩的心理压力”像是一把软刀子无形中刺痛着学生的心,它也是最大的谎言,掩盖了影片中所说的“谋杀”真相。

这是一场应试与应世的博弈。人来到世上,他(她)的生存方式有很多种。我们并不否定学习的艰难与适当的压力,正如“十年寒窗”“学海无涯苦作舟”“梅花香自苦寒来”,但我们反对“教鞭的魅力”“过重的负担”“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适者才能生存,“知之者不如乐知者”,我们应该有一份不必如此残忍的净土。

刘铁芳教授认为:心灵生活是人之为人的最根本的生活,关注人的心灵生活也就成了教育的根本。是的,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成全人、完善人,使每个人都活得更像一个人。教育,不仅仅要关注人的现实生活,更要关注人的心灵生活,尤其应该把人性的丰盈与完善作为永远的追求目标。

这部影片哲理性和思考性无处不在。或许,这部颇具理想主义色彩的影片可以是虚幻的,但它引发我们对现实生活的思考却是真实的。

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所有的孩子都能“做回自己”,一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作者单位:江苏省天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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