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员:再疯狂我们就老了

只差一个托付终身的男人

对于于倩来说，上班一直是件无趣又无聊的事。身为某台资物流公司国际运代部的资深客服，每天工作的双电套装，就是电话加电脑。

9点，打卡；9点30分，回复邮件；10点30分，回复电话；11点30分，准备吃饭；12点30分，早早占领会议室，午休；13点30分，回复邮件；14点30回复电话；15点30分，老板二公子姗姗而未，终日奋战在夜店第一线，仍能每天准时出现在午后暖阳中的办公室，敬业精神令人动容；16点30分，准备下班，翻翻大众点评，研究一下是“大家乐”，还是“subway”，或者是有点小贵的“西贝莜面村”

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在老妈眼里真是好极了，只差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就能修成正果。但在于倩眼里，却觉得少了一点crazy。为此，她时常怀念学生时代，做事可以不经大脑，爱情不用追问结局，只需一句“帅哥谈个恋爱呗”，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这天上午，于倩刚坐下打开电脑，就接到了客户的电话，开口就是呛人的东北腔“我们从宜兰发来的货呢？你们给整哪儿去了？”

于倩甜甜地说“先生，您先别急，把号给我，我帮您查查，肯定整不没。”

可是于倩话说早了。这货还真没了，电脑里没有一点记录。

电话另一边，立时火了。

“什么叫没记录？几十万的东西，你说没接就没接啊”

之后，是长达15分钟的谩骂，于倩在噼里啪啦的骂词里，想把电话摔过N次。但，她还是忍了，于倩说“先生，您别着急，只要是我们XX物流接的单，一定帮您找回来。”

“啊？你们不是YY公司啊。”

“对不起，不是”

“那怎么不早说啊，真耽误事”

于倩拿着拉出漫长忙音的电话，半天才冒出一句，“你妹啊。”

突然，一句台湾腔从她身后传出来“于小姐，你到我办公室未一趟。”

不是这么倒霉吧，大清早就遇到二公子。这几率跟左眼看见鬼差不多。于倩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没想到却是个陌生男人对她挤眉弄眼地招了招手说“Hi——”

装样子比实干更有效

这个假扮Boss，对于倩Say　Hi的人，名叫唐必，新来的业务员。

怎么说呢，作为一家有台资背景的公司，80％以上的业务都是往未台湾的。有几家兄弟公司甩下来的大单子撑着，全年稳赚不赔，业务员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住现有的客户。因此，每个月有一半时间都混迹在办公室，公司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慢悠悠的节奏。当然，这和二公子没有太大的权力也有不小的关系。因为分公司任何一个决策，都要报备台北总部，让他没有一点为事业奋斗的积极性和成就感。

其实，业务员混在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不好。但对于倩来说，自从唐必现身公司之后，她几乎没有午休过一次。因为每天中午，唐必都会更早霸占会议室，关起门，掏出“爱疯死爱死”录歌。

那时紧时慢、忽高忽低的歌声，从会议室的门缝里挤出未，折磨得于倩想冲进去掐死他。某财务部的姐姐最终忍无可忍地进了会议室说“小唐啊，休息时间是大家的，你能换一种休息方式吗？”

唐必说“要不，我换个地方？”

于是，写字楼里就有了23楼男厕闹鬼的传说。

于倩觉得，像唐必这种“混世”的职场风格，多半做不长久。可她错了，唐必有的是小聪明。他很快就看出这个公司的关键——装样子比实干更有效。尽管每天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一过午后3点，他就拿出十二分的精气神，打电话，谈问题，办公室精英一样健步如飞。某一天，他还拿着文件，边走边打电话，与二公子撞了个满怀。

后来，二公子问于倩“这个人是谁啦？看起来还蛮用功的欸。”

于倩一和二公子说话，就不由自主地拐进了偶像剧。她大着舌头说“你造（知道）吗？他神经不太正常的啦。”

不是一般讨人厌

是某个周末的午后，于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老妈突然打电话来，要于倩下班陪她去“避风塘”吃饭。于倩一瞬就从听筒里嗅出了“避风塘”里的相亲味儿。母亲大人热衷这项活动已经许多年了，于倩十分无语且无奈。

这一天，于倩应景地盘了发，化了淡妆，换了得体的裙子，搭着地铁去正大广场。只是从地铁站上来，她忽然听到路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唱歌。

是唐必，抱着吉他，唱着陈医生的《爱情转移》，沙哑声线，在嘈杂的人声里，比会议室里好听得多。

于倩停下未，说“不是吧，你还卖唱呢？”

唐必看见她，也有一点惊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于倩说“你大周末穿成这样，不是要相亲吧？”

于倩有点脸红，她说“你这人还不是一般讨人厌呢。”

看她的表情，唐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背起琴说“不爱去和我走吧，朋友那里开趴。你打个电话告诉那位，你被劫持了。”

于倩握着手机犹豫了三秒钟，就给老妈发了短信。

“对不起啦老妈，有事未不了。”

然后，关掉手机，拆散头发，心情瞬间开朗了。

不问结局的爱情

在唐必现身之前，于倩感觉自己一直是被孤立的，特别是相较于办公室里的女前辈们。她们大多刚迈过30岁，十分满意眼前的一切，有个比较会赚钱的老公，平时聚在一起，谈得最多的就是衣服、皮包、物价和孩子。

于倩看着她们，仿佛就看到了N年后的自己。这让她感到十分沮丧。她也曾想努力混入组织，可是从未成功。因为作为一个27岁的女人，她认定自己的性格更接近叛逆随性的90后，与整个办公室都格格不入。

还好，遇到了唐必。

于倩仔细地分析过自己对唐必的感觉，其实最吸引她的，是他身上的小混混气。在人人装文艺的白领圈，走混世路线的唐必就是重点班里的差生，充满了叛逆的不羁感。和他一起，于倩感觉又有了缺失已久的生气。

比如午休时间，和他一起去36层的屋顶花园录歌。或是周末，陪着他在路边卖唱，摇沙锤。他们合作最默契的，就是bossa　Nova版的《听妈妈讲过去的事》。

唐必说“知道上班最大的用处是什么吗7”

于倩摇头。

他说“就是提醒我要好好珍惜下班的时光。”

那段时间，于倩有种近似于恋爱的感觉了。是那种缺失已久的，不问结局的爱情。

老妈第一个察觉出她的异动，追问说“什么情况，有男朋友了？这等天大的好事，不要瞒着我啊。”

于倩微笑着说“没。”

尽管老妈迫不及待地渴望听到她有男友的胜利消息，可于倩心知肚明，如果她带着没车没房没存款的唐必回家吃饭，老妈一定会把他拍死在餐桌上。

三观全崩

后来的日子，两个人的关系就越发嗳昧了。甚至在某个酒醉的夜晚，滚了床单。毕竟都已是27岁的人了，酒后乱性，也算顺理成章。偶尔，于倩也会试探地问唐必，他们算是怎样的关系。

唐必说“现在咱们算朋友，等我有车的时候，就升级成恋人，等我有了房，就升级为夫妻。”

“行，那咱们说定了。”

唐必却贱贱地笑了，他说“据我初步预测，以我现阶段的存款速度，买房子大概要到2046年了。”

那天晚上，于倩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久。这样“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可唐必究竟会不会是自己的未来呢？其实，两个人一直这样活到2046年再结婚也未尝不是种浪漫，但她在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因为“混”这个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在这世界上，没人能把“混”混成永恒。

不过这个问题只困扰了于倩三个月就有了答案。

秘密还是前公司业务员嫌唐必抢了生意泄愤捅破的。唐必竞凭借前公司老客户的关系，默默吃掉15万的回扣。

于倩听到传闻的时候，顷刻间，对唐必有了全新的认识。原来他不只会在老板面前装勤奋，在同事面前装混世，还会在女人面前装贫穷。他就是要以混的姿态，让同事觉得他没有事业的威胁，让情人认为他无迎娶婚嫁的能力。

事发的那天下午，二公子客气地辞退了他。业务员收回扣的事儿，圈子里也不算新鲜事。于倩在唐必抱着纸箱离开的时候，追出去问他。

她说“其实，你早就进入2046了是吗？”

唐必微微笑了，没有回答。

于倩又问“那为什么你不愿和我……”

唐必嘿嘿地笑了。他说“这个……不用解释了吧，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懂的。”

于倩僵僵地挺了挺脊背说“我是好人，我不懂。”

唐必说“好吧，离别前，我送你几句话。都二十七八了，有几个人还会真轻狂，没有谁的青春永远挥霍无度，其实大部分人只会保留了形式，私底下早被现实教化了。所以呢，以后别老想法子怎么去疯，多想点实际的。回头算算，从出生到现在，你都认真做过点什么？再疯狂我们可就老了。”

说完，唐必就抱着纸箱离开了，于倩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坚守了27年的三观，霎时间全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