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小熊的祝福

圣诞节快要到了，但是我却心情低落，因为离婚让我从此生活在怨艾之中。

结婚时我辞掉了我在航空公司的职位，现在我又回到了这家公司担当空姐。机场大厅挤满了等待回家团聚的旅客。我刚登上班机的舷梯，一个修女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请我一路上照看这个小乘客。

我有义务照看这个小女孩，因为航空公司在对待没有大人陪伴的未成年的乘客方面有严格的规定，我并不想忽视这些规定。

“可怜的孩子。”修女说，“她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事故中遇难，我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到她的一个亲戚，这下好了，圣诞节她可以享受家的温暖了。”

我俯身打量这个孩子，心中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这个小女孩不过六七岁，可是她的脸上没有期待，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混合了戒备、焦虑、等待的神情。她似乎不再会信任任何人了。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就有这样绝望的神情，这让一直陷于婚姻破碎后自怜自艾中的我深受触动，心中不禁对她生出了特别的怜悯之情。

我领她坐在后座，因为乘务员在偶尔有闲暇的时候也会在后面的空位上坐一坐。然后，我去照应别的乘客，但是我始终留意着她。

她坐在那儿，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过不了一会儿就将头扭向飞机的小窗户。尽管她看上去显得很平静，但是她那软软的红唇的轻微颤抖暴露出她的担忧。她看上去脆弱得就像我给姐姐买的那个进口瓷娃娃。

飞机起飞后，我来到她的身边坐下。“我叫格温。”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莎拉，”她说，“莎拉·卡密斯金，我的——”

她突然停下来不说了。我感到她原准备要说一连串熟稔的地址以及父母的名字，但突然意识到说这些都没用了。她眼中似乎有扇窗砰然关上了，她的脸也因痛苦而绷得更紧了。

“我不想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怕，我害怕，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妈妈，可是妈妈没有了。修女说，妈妈和耶稣在一起。但是我比耶稣更需要妈妈，虽然圣诞节是他的生日。”

我一边听，一边飞快地思考，想到了放在旁边柜子里的箱子。箱子里有我打算送给姐姐和她的孩子们的圣诞礼物。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箱子，翻出了一只玩具小熊和两条小手绢。我想我还有别的礼物送给姐姐和她的孩子们，而莎拉比他们更需要圣诞礼物。

我用大头针在小熊的背上别住这两条小手绢，使它们看上去像小熊的翅膀，然后送给莎拉。“现在，不只是你一个人了。”我说，“这是一个天使小熊。她想和你成为朋友。如果你感到害怕，你就抱紧她，和她说话。”

“谢谢你，格温阿姨。”她点点头，虽然她没有笑，但是看得出她紧绷的脸松弛了许多。

后来，我有许多事要忙，不能和她坐在一起，不过我会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我看到她抱着她的朋友，窃窃私语。

飞机到了丹佛，我要换班下机了，但是莎拉还要继续她的旅程飞到菲尼克斯。我将莎拉拜托给简。简是一位负责而热心的空姐，我感到非常放心。莎拉和我分手时，腼腆地吻了一下我的面颊，又把小熊在我脸上蹭了蹭。“圣诞节快乐！”她低声说，“还有新年快乐！”

我拥抱了她，尽量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心中祈祷她的亲戚会善待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天刚亮，我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弄醒。谁会这么早找我呢？我披上衣服，来到门前，从窥视孔往外看。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这个男人还搀着一个小孩。我想坏人不会带着小孩一起来作案的，所以我打开了门。

我还没来得及把门完全打开，一个小身影就飞快地投入到我的怀里。是莎拉。她后面的那个男人高高的个子，正笑着看着我们，脸上稍微显得有些尴尬。

莎拉拉着我的手又蹦又跳，“格温阿姨，我想来感谢你送给我天使小熊，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们找呀找呀，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请原谅我们的唐突。”那个男人说，“莎拉坚持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她说——”他停顿了一下，脸忽然红了起来。

“她说我也会喜欢上你的。我很想给莎拉一个家，可是我的未婚妻刚刚和我解除了婚约，你知道，一个单身男人要想收养她是很难的……她是我姐姐的孩子，我们俩都没有别的亲戚了。我不想把她交给陌生人抚养，但是我的情况又很难办下领养手续。也许，我不该当着莎拉的面说出我的担心。”

未等我言语，莎拉抢着说了起来。“舅舅只有一个人。”她说，“我想——呃，是天使小熊告诉我的，你也是一个人。我们到处找你，非常难，但是还是找到了，一切都会是顺利的。”

我请他们进屋。我飞快地洗漱完毕，吃了早饭。那一天，我们大多是在谈话中度过的。谈话非常愉快，我发现我与莎拉的舅舅斯蒂文·霍根先生竟有许多共同之处。

我们喜欢同样的音乐、同样的诗人和同样的书，我们都向往在一个小城镇过简便的生活。他是菲尼克斯的一个电脑工程师，但是他想去一个小城镇，尤其是收养莎拉以后。我也厌倦了大城市的生活，但是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天晚上，斯蒂文带着莎拉回菲尼克斯了。但是从此以后我们几乎每天都互通电话或者电子邮件，我们还越来越频繁地见面。很快我们决定结婚了。我们的婚礼是在情人节那天举行的，参加我们婚礼的，有我们双方的朋友，还有一个抱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玩具小熊的小女孩，我高兴地看到她和小熊的脸上都挂着俏皮温情的笑容。

我再也不会自怜自艾了，因为我得到了天使的祝福，我不但有一个爱我的丈夫，而且有一个名叫莎拉的懂事的养女，一年以后我又添了一个儿子。莎拉和她的小弟弟相处得很好，她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在莎拉的床上，天使小熊始终占有很特殊的一席之地。它被放在莎拉的枕头边，那两条小手绢已经有点破损，但是要拿掉或换掉它们是不可能的。“天使必须要有翅膀。”莎拉说，“天使小熊的翅膀破了，是因为它总是不停地工作，给许多人带去美好的祝福。”

（冯国伟摘自译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