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时间:2022-07-31 02:16:24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摘要李白是我国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其人为志不在作诗,而是为了从政,但仕途不得志,写诗抒怀。其为诗也,乃是对宇宙奥妙和人生真谛的独特感受的真情流露。所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对李白诗歌的审美评价。

关键词李白 诗品 清丽 天然 无雕饰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原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他从小就不拘泥于当时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所受的儒家教育,而很有兴致地接受了儒、道、任侠等多方面思想的影响和熏陶。李白青年时正是唐王朝“开元之治”的时期:经济上的繁荣,政治上的安定,思想文化的发达,使他对地主阶级的封建统治事业充满了信心。他决心为巩固和发展这种局面而做一番事业,热烈希望“投竿佐皇极”。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四十二岁的李白经道士吴翁的推荐二入长安,被唐玄宗封为翰林大学士,但此时的唐玄宗己不思励精图治,“渐肆奢欲,怠于政事” 无情的现实粉碎了李白的幻想。“赐金还山”的李白终于步入了中国古代一切文人学士的必由之路――即由儒家的出世为官,待宦海失败后,便步入道教的隐世为仙。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叛乱。他坚决反对分裂叛乱并想为平定叛乱、维护统一而贡献力量,但是“有策不敢犯龙鳞”,继续受到当权的统治者的排斥,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只好避乱江南。次年,唐玄宗十六年,出镇江南的永王 ,以平定安禄山的叛乱为号召,率大军沿江东下,李白应永王之聘,参加了永王的幕府。但肃宗认为永王要夺取自己的帝位,于是派大军镇压,永王兵败身死,李白也因“附逆”的罪名,被捕入河阳狱中,流放途中遇大赦回家。始终“思欲解世纷”,一直到六十一岁时还想参加征讨叛军的战斗。

空有一腔热血,终无所事事,这是我们对李白一生的概括。李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诗人。李白在其短暂的求学生涯中所学很多,却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儒家教育,没有经过严格的诗作训练。李白的诗歌从其体裁上分析师承诸家,各体皆有却又不擅一体,曾写出了《雪谗诗赠友人》这样工整的四言古体诗,却又为数很少,沿用乐府旧题写成了乐府诗《将进酒》、《行路难》等却又行走自如。生活在格律诗盛行的时代,却又写了《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等唐宋古体诗。五律、五绝、七律、七绝等格律诗体虽有却又不受对仗平仄等规律的束缚,五律《夜泊牛滔怀古》:“牛诸两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这首诗中“无”、“望秋”、“挂帆”是拗字,颔联、颈联(即三、四、五、六两联)均不对偶。又如《宿巫山下》:“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桃花飞渌水,三月下瞿塘。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梦王。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全诗音律谐和流美,完全符合五言律诗平仄要求,但中间两联也不对仗。再如《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起句“青山”、“白水“对偶(律诗并不要求起句和末句对偶),而颔联“此地”、“孤蓬”两句反而流走,用散文句式。

李白在遵循形式服从于内容的创作规律的前提下,对凝固的平仄、对仗的规律加以突破和革新,论者各有己见。杨慎在《升庵诗话》中称“五言律八句不对,太白浩然有之,乃是平仄稳贴古诗也”。既承认它们是五律,又说它是古诗。《唐宋诗醇》称:“大匠运斤,自成规矩”。称赞其自创新格,不墨守成规的精神。闻一多先生称李白的五律是“古体的灵魂蒙著近体的躯壳,带着近体的藻饰”。的确是这样。因此,我们就称之为非古非近,亦古亦近的李白体。

然而,李白终究是诗人, 只有李白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诗人。《毛诗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磋叹之;磋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里既指出了诗歌本质:是人们感情激动的产物;同时,也指出了诗歌的特点:同音乐、舞蹈有着密切的关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李白的诗歌最是诗歌一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的诗,往往在优美、悠扬的韵律和铿锵和谐的节奏中把他对人生、自然、宇宙的敏锐感受,以美妙而自然的语言破喉而出,似颗颗珠玉,连贯而下,灵光闪烁,给人以不尽的回味和温馨的享受。如《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有感于汪伦之真情盛意,惜别之情油然而生,身在桃花潭,就近取喻,以桃花潭水比汪伦深情,自然流畅达到了情真、景真、情景交融的境界。王琦《李太白集注》引唐汝旬语云“太白于景切情真处,信手拈出,所以调绝千古”。“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戴老黄泉下,还应酿‘大春’?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莫不如此。

想想看,哪一首不是真情的自然流露?又有哪一首是为作诗而作诗的呢?所以说李白的诗最是诗。正因为李白的诗是真情的自然流露,所以才显得如此清新自然。“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落彩云间。”偶读这首明白如话、质朴如顽童的散文般的《古朗月行》,我惊得叹了一声,这会是李白的诗?再吟几遍,这只能是李白的诗,非他莫属。因为好诗才应是这样子的。

读着这些诗,人们还真误以为李白不会作格律诗,只能作这亦古亦今、亦散亦诗的了,其实非也。生活在格律诗盛行时代的李白,焉有不会作格律诗的道理?“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桔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这首五律写得格律严整,平仄、对偶运用自然和谐,充分表现了感情的变化转折,而绝无人工雕凿的痕迹。中间四句,对仗工整、音韵圆转流美。颔联“两水”、“双桥”之咏宫景而壮丽,展示出诗人“我觉秋兴逸”的开朗胸襟;颈联“人烟”、“秋色”之叹,明丽中带凄寒,蕴含深沉丰富。但都语出自然,无佶屈聱牙、晦涩难明之病。充分表明李白在格律创作上的功力。而其清词丽句所显示出的清新、俊秀,都来自于李白对前代诗人谢眺的敬仰。

但是,格律一方面在体现这种艺术形式所具有的音韵和谐悠美,节奏明快整饬的优点的同时,多少会成为束缚人们思想和心灵的锁链,而才力过人、气魄雄浑的李太白则可以化有形为无形,自然飘逸地超脱形式的禁锢,大胆地摆脱格律的束缚,表现自己高超的创造精神。在《古风》第三十五首中批评了当时残余的讲求模拟雕琢、忽视思想内容的形式主义遗风:“一曲斐然字、雕琢丧天真”,同时对“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白发死章句”的鲁儒给予了辛辣的嘲讽。“至今朝诗体,尚有梁陈宫廷之风,至公大变,扫地以尽。”公正地披露了李白从理论和实践上为唐诗力挽颓风、恢复风雅传统、诗歌革新作出的巨大贡献。李白的诗作理论如此,诗作实践亦如此。李白的更多的惊天地、泣鬼神,咨肆如黄河流水般的诗句集中在对人生、对自然、对社会的深切感悟中。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是对人生易逝的感慨。

“待我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卧白云”是对自我生命价值的最高期盼。

“茫茫大泽中,唯我独先觉”,“我纵言之将何补?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 是自己的政治见解不被采纳而政治愿望难以实现时的悲愤。

“淮阳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忘贾生”,“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必殒身”是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刻观照。

“噫吁哉!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停杯投筝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以及《行路难》诸首都表达了自己进身政坛的艰难。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怒号天上来” 是对黑暗的统治的强烈控诉。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月出东南隅,似从地底来。历天又入海,六龙所舍安在哉!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无气安得与之久徘徊?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是对宇宙奥妙的探索,同时从中领悟人生的哲理――审视宇宙和人生,最终认识宇宙和洞察人生是李白上下求索的主题之所在。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等表达了伴君如伴虎的从政的艰难和身受诽谤与排挤,难以与燕雀为伍而欲归隐深山的决心。

因为抱负难以实现,生命无故蹉跎而产生的万古愁绪即笼罩着其人生的全程,同时又是诗作表述的重要主题:“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正兰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亿三巴”,“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而于李白,似乎“愁”字更笼罩了一生。其愁情愁绪尚且如此,还有何心绪在格律诗的音韵、对仗、押韵、平仄上虚耗生命呢?

分析李白其人,发现其诗的形成乃是经历了“无心而有心,有心而无形”的进程。也正所谓,本无作诗的打算,而内心的感受不吐不快。吟之,则为诗,其为诗也则全然不顾及诗体与诗论对各体有甚要求。作诗,全然不顾诗歌形式要求的限制。有道是“大道无形,大诗无式”,一切优秀的作品都是不受形式的限制的,李白作诗,时而日月星辰,时而花鸟虫鱼,思接千载,视通八荒,诗情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更如大江决堤咨肆而无法扼止,成诗则急速而无规律,令人难以捉摸。然而,它又倾注了真挚的情愫,感情炽热灼人,最能显示诗人诗思活跃、灵敏、自由不羁的个性和他超群出众的纵横笔力,也最能显示诗人自己的真情实感,因而产生了"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千古名篇。

在形式上,则存于诸体之中,又出于诸体之上,若神龙出没云端,毫不拘泥。这便是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不是用笔,而是用生命谱写了一首首历千古而更意蕴深长的名篇佳作。

从作品本身出发整散相间无规则,句式长短无定数,一切都是情之所至,兴之所至。夸张想象惊天地,字重意重忌鬼神,一切都是感之所至,悟之所由。李白的诗作,不论反映他对政治理想的追求和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不论表现他对王侯权贵的高度蔑视和反抗;还是反映他对祖国命运的深切关怀和对大好河山的无比热爱,都是诗人用自己的全部心血和情感浇灌的生命之花,理想之花,痛苦之花。正如别林斯基所说:“所有诗人之伟大,全是由于他的痛苦和幸福的根株,深入到社会和历史的土壤中去。”于是这种流芳百世的人类文明的精华便产生了。

李白诗作以其深邃的思想内涵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语言外壳而历久不衰。纵观人类文明,所有历久不衰的诗文都是先贤圣哲对于人生真谛和宇宙奥秘的深切感悟。因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又是一切优秀作品所共有的审美特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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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马端临.文献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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