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无“毁”,低吟一首勇者的赞歌

林琳

我的基因没有毁坏,如果生出孩子会很漂亮

事件回放：

1986年寒假,任中学数学老师的林枫带着女儿吴郁郁去福建宁德地区探亲,丈夫吴韩在那里的机电公司工作.林枫没有想到,此时的丈夫已与同单位的潘黎勾搭成奸.潘黎见林枫长得秀丽端庄,女儿又天真可爱,顿然妒火中烧.此前潘黎逼着吴韩离婚娶她,未能达到目的,觉得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了,便起意报复.元月31日晚上, 潘黎偷偷潜入林枫的房间,将两杯浓硫酸泼向熟睡中的母女俩……

全国第一例硫酸毁容案,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发生了。那年吴郁郁只有5岁,小脸全被烧坏了,那对逗人喜爱的小酒窝从此不复再现,那里面曾经充溢了一个女孩所有的童年快乐。

弹指一挥间,20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女孩已长成25岁的大姑娘了。她现在的名字叫林琳。很多年前,林枫母女俩还住在上海的周浦部队医院里。有一天,医院里来了三个文艺女兵,在养病的同时,她们会教吴郁郁唱歌跳舞。有一天,郁郁看见女兵阿姨在涂口红,那么好看,就说:“也给我涂一点,好吗?”她忘了自己脸上结满了痂,以为涂上口红也会像女兵阿姨一样好看,拿起镜子一照,顿时难过得哭了。

母亲林枫目睹这一切,觉得揪心般地痛。女儿已渐渐懂事了,她想着,该怎样在整复女儿面容的同时,健全女儿的心理。就在这天晚上,女儿突然对她说: “妈妈,我不要再叫郁郁了,这个名字不好,以前的郁郁死了,我姓你的姓,叫林琳吧!”

林枫搂着女儿泪如雨下。她已经无暇为自己悲悯了。出事的时候,林枫年方30,刚刚获得优秀教师的称号,人生的路铺满了希望。一切,都葬送在一个邪恶女人的罪恶一瞬间。现在,自怨自叹已没有什么用了,她必须担起母亲的责任,让女儿健康地成长。这个坚强的母亲,此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女儿的教育培养上。很酸楚,无法想象面对如此被严重毁容的女儿,一路走来,做母亲的该怎样的泣血沥胆地付出。

幸好,上海以她博大的胸怀,接纳了这对命运凄苦的福建母女。从1987年开始,林枫母女便踏上了上海这块陌生而亲切的土地,一直生活到现在。林琳也在她的第二故乡,开始了繁复的整容治疗手术。突然降临的灾难,让这个小女孩变得格外懂事。做眼部手术时,疼痛难当,可林琳却像只柔顺的小猫听任摆布。医生护士都被深深感动了,说这孩子的克制能力超过了大人。

林琳几乎是伴着一次次的整容手术长大的.令林枫女士十分欣慰的是,女儿的面容虽然有所缺陷,但心灵一直是健康向上的。林琳在感受着社会关爱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关心回馈周围的人。看到班上的同学衣服穿少了,她会忘记自己也是个需要照顾的人,毫不犹豫地脱下暖衣给同学穿;有同学得了白血病,她会省下买书的钱捐出去;突然下大雨了,路远的同学不能回家,她会冒着大雨回家取雨具给同学。2005年时,她还参加了中华骨髓库,同时,她还不顾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几次义务献血……她因此曾被评为“上海十佳少年”, “全国百名好儿童”。从小学到大学,林琳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

那天采访林琳在华东政法学院的班主任孙老师,她说: “学校很关心林琳的成长,但从不把她当作一个特殊的学生,事实上,她的表现出乎我们的想象.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还是学校团委的档案管理干事,她很热心公益,和同学们相处得也很好,大家都很愿意和她相处交流.”

我们可以感觉到林琳的努力,她在积极地融入社会参与社会.本来,林琳从上海金融学院毕业后,已经在周浦邮政局工作了,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但这个好强的女孩又给自己提出了新的挑战,并且如愿考上了华东政法学院的法学系.如此苦苦攻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直到和林琳见面的那一刻才知道答案.记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好一个心志高远的聪明女孩呀!

林琳说她将来要当一个“司法会计”,当然这个名称是她杜撰的,或许现在的中国还没有这个行当,她想填补这个空缺.林琳说会计一般都不精通法律,而搞法律的又不懂会计业务,可谓隔行如隔山,碰到一些经济案例便会很头疼. “司法会计”的出现可弥补此中的缺陷.

自强不息、逆境奋发这些词,在林琳身上真的找到了最好的注解.

林琳现在和母亲住在上海浦东一个好心的奶奶家里.不要以为这位奶奶的家住房很宽裕,事实上还很拥挤.一路走来,无数“好心奶奶”这样的好人扶持帮助了母女俩,母女俩时时心存感激,也心存报答.林琳的母亲林枫女士现在在做钟点工,加上退休工资,母女俩勉强可以度日.林琳上大学的费用,基本上是借的助学贷款.这笔费用也压得母女俩心头沉甸甸的.今年5月份林琳就要毕业了,目前在浦东新区检察院实习.她已经寄出去好几份求职简历,很坦诚地把自己的照片也一起附上,但至今仍无回音. “今年的就业形势不容乐观呐!”她微微含笑地说出这番其实有点沉重的话.

因为事发后抢救及时,林琳的眼睛保住了,同时保住的还有她的一头秀发.眼前的林琳秀发披肩,身形也发育得跟一般女孩无二.前不久,从日本回国的整容博士盛虹明刚为她植上了眉毛,未来的几年内,还将为她做牙齿矫正,鼻子修复及面部皮肤的换新等一系列手术.这一切,盛先生所在的浦南医院允诺全部免除费用.这对林琳来说是件好事.

哪个女孩不爱美呢?

林琳也和天下所有的女孩一样,渴望爱情.她的一番话相信会让所有的人动容.她说: “我妈妈说的,我的基因没有被破坏,将来如果我生了孩子,一定会很漂亮的.”

整个采访,没有听林琳提及她的父亲,这个令母女俩蒙羞罹难的男人,一定令她们失望寒心极了.

(桑陌)

徐丽君

“黑夜”毁了我黑色的眼睛,我仍要探寻生活的光明

事件回放：

1996年9月11日，上海发生了一起由婚外恋而导致的“杨玉霞毁容案”，震惊了浦江两岸。当时，杨玉霞与邻居徐某经过接触之后，成了“好朋友”，并租了一间房子作为两人的爱巢。但渐渐地，徐某越来越忍受不了杨玉霞的懒惰和独断专行，萌发了和她一刀两断的念头。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玉霞因爱生恨，把徐某的爱女小丽君骗出学校，将一瓶浓硫酸无情地从徐丽君的头顶部浇下，随即弃下哭喊呼救的小女孩，直奔徐家，将另一瓶浓硫酸泼向正欲出门的徐妻顾夏萍。当晚，徐丽君经确诊双眼失明，烧伤面积达25％；顾夏萍眼角膜受损，烧伤面积达7％。

在电视屏幕上，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头、臂、手、胸被烧得焦黑的小孩，谁也没有勇气注视这个痛苦万状、只有胸部在微微起伏的可怜孩子!而这个世界的多彩也在小丽君8岁那年被永远定格在了记忆之中……

徐丽君现在的家在杨浦区市光三村，这是当年事发后殷行街道和有关单位帮助调换的住房，一家人已经在这里住了7年。当记者敲开徐丽君家的门时，那张受伤的脸刺痛了我的眼睛：小丽君80%的皮肤被硫酸灼伤，虽然经过了十几次植皮手术，但她的脸上，手上仍是坑坑洼洼。为了顾及记者的感受，体贴的小丽君特地戴上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而事实上，她看不到任何影像，因为她的双目早已失明了。

案发后的一年里，小丽君先后做了4次大手术，每次都达5小时，每一回手术对她来说都是一次生与死的煎熬。专家们切掉了她的手腕、右腿及其它部位被烧伤的坏死皮肤，然后用她背部的皮肤加以覆盖，虽然也尝试通过角膜移植让小丽君重见光明，但效果始终不理想。

出院后，小丽君进了盲童学校。然而，不到半年，她便中断了学习。原来，尽管之前进行了很多次植皮手术，但小丽君的皮肤仍然没有汗毛孔，不能出汗。夏天时，她经常会感到浑身上下难以忍受的痛痒；冬日里，她更是如入冰窟无法入睡，妈妈成了她的人工“电热饼”。所以，学会了盲文之后，小丽君便在家自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适应了黑暗世界后，小丽君对自己的未来也开始有了打算，她决定学习英语。然而，盲童学校只教授过盲文拼音，并没有教过26个英文字母的盲文表达，于是小丽君自己独创了一套盲文英语表达方式。比如盲文中a的写法有两格，她就浓缩为一格，这样很方便记忆。小丽君笑着说，只要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眼睛看不见，又没有现成的盲文英语教材，整个学习过程，母亲顾夏萍便充当了小丽君的眼睛。顾夏萍自己并不懂英语，遇到单词只能一个个字母念给女儿听，然后小丽君再用独创的方法把听到的字母转换成盲文，这个过程等于是小丽君用盲文抄写了一遍教材。最后，由母亲帮着查英文字典，她再把中文意思注释到每一个陌生单词的后面。

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小丽君已经掌握了高中阶段的全部英语课程，结合磁带，听说的能力也掌握得非常扎实。由于盲文是用笔敲出来的，母亲顾夏萍常说，女儿像是在家里开了个电报工厂，每天从早上9点工作到晚上10点。

对小丽君而言，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个好朋友。然而，那次悲惨的经历之后，身边的朋友都和她渐渐疏远了，那些曾经在病榻前帮助过她的热心人也慢慢失去了联系。前几年，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得知徐丽君的遭遇后，主动给她写了一封慰问信提出要和小丽君做好朋友。收到信后，小丽君特别开心，从此以后每天都会和小女孩打电话，聊上一刻钟。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小女孩打来电话：“其实我是外星人，你不要告诉别人。”从此以后，女孩就彻底“消失”了。为此，小丽君伤心了好久。

让小丽君欣喜的是，最近她又认识了新朋友肖列文，也是一个惨遭毁容的19岁女孩。几个星期前，小丽君在“看”电视时，一个节目正在播放肖列文的故事，同样不幸的遭遇，同样开朗的性格，让小丽君产生了共鸣，她立刻拨通电视台的电话，联系上了肖列文。之后，两个同病相怜的女孩成为了好朋友，她们相互鼓励、相互影响，为各自都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看着小丽君安逸、恬静的生活，让人不禁想问她:还恨爸爸吗？那个当年造成她毁容的亲生父亲如今怎么样了？出人意料的是，小丽君说自己一点儿都不恨爸爸，还和爸爸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爸爸五音不全，可为了不让小丽君感到寂寞，特意买了一套卡拉OK设备，在家陪着女儿唱歌。

10年来，这个年近50的男人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年案发后，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单位立刻将他辞退了。作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徐某不得不四处寻觅工作，然而所有的用人单位只要一听说他的名字，就立刻回绝了他。幸好，在朋友的帮助下，他找到了一份开出租车的工作，做一天休一天，一般一个上午就能赚回本钱。徐某很努力地工作，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多赚点钱来弥补对妻子和女儿的愧疚。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和地过下去了。可没想到，那家出租车公司的老板受到一定的舆论压力后，婉转地对徐某说：“现在车子不够，你先回家，等有车了再来上班吧。”就这样，小丽君的父亲在家一等就等了3年。

万般无奈之下，徐某又继续找了40多家单位后，终于有一家愿意接受他了。这是一份在建筑工地上开搅拌机的工作，每天起早摸黑，一个月1000多元，但对于徐某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现在，看到女儿那么懂事，顾夏萍夫妇既欣慰又心酸，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将来，希望女儿能有个起码的经济保障，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在和长海医院进行交涉。

长海医院是10年前接受徐丽君和顾夏萍治疗的地方，案发当年母女俩得到了社会各方面的帮助，源源不断的捐款送到了长海医院的病房中。出于对母女俩的负责，医院财务部还专门列账，代为管理和监督这笔款项。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的许多承诺渐渐发生了变化。母女俩目前还有36万的捐款存留在医院，可医院一方面告知他们不能随便动用，另一方面也表示不想再接管这笔钱了。这笔本属于小丽君的捐款到底该怎么办？如今成了这个家庭最大的一桩心事。

(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