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报国(下)

时间:2022-07-25 02:07:56

在戈壁深处,他执行着“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的秘密任务

1958年6月11日,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说:“原子弹就是那么大的东西。没有那个东西,人家就说你不算数。那么好吧,我们就搞一点吧,搞一点原子弹、氢弹、洲际导弹,我看有十年的功夫完全可能。”

就在这一年,美国进行了66次核试验。

1959年6月,苏联单方面撕毁协议后,美、英、法、苏4个核大国对中国在原子技术上实行严密封锁,中国别无选择,只有靠自己的力量研制原子弹。

1960年3月,由钱三强“点将”,经邓小平批准,程开甲被任命为核武器研究所技术副所长,另外两位技术副所长是核物理学家朱光亚和空气动力学家郭永怀,朱光亚技术总负责,郭永怀和程开甲各自领导一方面。1961年4月,著名科学家王淦昌和彭桓武来了,也被任命为技术副所长。科学家们开始了秘密研制原子弹的艰苦历程。

1962年初秋,张爱萍请钱三强等就试验问题提出意见,钱三强推荐由程开甲牵头负责核试验技术问题。很快,吕敏、陆祖荫、忻贤杰等技术骨干从原子能研究所等单位来到了程开甲这里。四人起草了首次核试验测试的总体方案,接着艾与其他同志一起,把核试验需要解决的问题分成上百个课题,走遍全国上百个科研,院所和各军兵种许多单位,召开几百次协作会议。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全国上下通力合作,很快研制出测试、取样、控制等各类试验用设备和仪器上千台。

西北核试验基地初建时,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喝苦水,战寒风,打野兔会顿餐。戈壁滩上水珍贵,早晨的洗脸水留着下班洗手,晚上洗脚,澄清了洗衣服。有时水紧张几天不能洗脸。

当时,程开甲是核试验研究所的副所长,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原子弹试验成功,测得爆炸时的各项参数和试验产生的效应数据。那时,他的时间表上没有节假日,经常通宵达旦,忘了吃饭睡觉是经常的事。一次,程开甲一门心思研究光辐射和力学冲击波的能量问题,把吃午饭忘了。当他走出办公室看到别人在午休,便奇怪地问:“你们为什么上班睡觉?”同志们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他现在是午休时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午饭还没吃呢。

只要见过程开甲的人,都知道他的认真是出了名的。

程开甲常说:“科学实验就得讲严谨,没有严谨就没有成功。”第一次核试验前,从原子弹爆心向各个测试点铺设电缆,程开甲提出向所有的电缆沟里垫细沙,工程量不小。有人反对说没有必要这样做。

程开甲一板一眼地说:“不这样就是不行!”

后来问题反映到基地张司令员那里,司令员果断地拍板:“按考程的意见办。”

还有一次,他设计的测试方法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包括当时基地一位副司令员。有人劝程开甲:“人家是剐司令员,是基地领导,你不要和他争了,出了问题他负责。”

程开甲严肃地说:“我不管他是不是司令员,我只看他讲不讲科学,这些数据是在实践中计算出来的,是科学的。要保证安全,就得按数据要求办。我要对核试验的安全负责,我要对负责。”结果还是按程开甲的意见办了。

罗布泊号称死亡之海,这里的自然环境极其恶劣。

1964年6月,核技术研究开始了仪器设备的现场安装工作。为了保密,禁止场区人员与外面通信,无节假日和星期天,全部投入试验准备工作。时值盛夏,白天戈壁滩地面温度高达40多度,参试人员顶着烈日,喝着孔雀河的咸水,许多人拉了肚子,却没有人叫一声苦。戈壁滩要是刮起风来,天昏地暗,飞起的石块能将汽车的玻璃打碎,狂风能将帐篷顶掀掉。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大家齐心协力做好了核试验的各项准备工作。

1964年9月,在茫茫戈壁滩的深处,罗布泊上竖起了一座102米高的铁塔。后来,原子弹就安装在铁塔的顶部。程开甲满怀信心地对基地张蕴钰司令员说:“我们没有理由失败,一定响,一定成功!”

1964年10月16日,就是在这座铁塔卜,蘑菇云腾空而起,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当时,身经百战的张爱萍将军在指挥所里激动地拿起话筒说:“总理,我们成功了,原子弹爆炸成功了!”也很激动,但他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们能不能肯定这是核爆炸呢?”

大家的目光转向程开甲,他是技术专家。程开甲做出了肯定的分析:根据压力测量仪记录数据推算,爆炸当量约几万吨TNT,普通爆炸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

几小时后,进入爆心处的防化兵报告,这是核爆炸。防化兵看到,那座用无缝钢管焊成的、重80吨、高102米的铁塔,在爆炸中竟化为一堆细细的“面条”。周围的沙砾、卵石熔解之后凝固成一颗颗像玻璃似的小球。为了测试这次核爆炸的性质、当量效应,铁塔四周方圆60公里范围内布置的90多项效应工程、3000多台测试仪器,其中有飞机中队、坦克群、钢筋水泥工事、油料库等,全都在原子弹的爆炸声中毁于一旦。

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自动控制系统在瞬间启动千台仪器,分秒不差地完成了起爆和全部测试。当年,法国进行第一次核试验,测试仪器没有拿到任何数据,美国、英国、前苏联也仅拿到了一部分数据,而我国拿到了全部数据。

当天,路透社报道:“中国今天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从而闯入了世界核俱乐部。”当时的美国总统约翰逊正在休假,得知中国原子弹爆炸成功,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立即取消休假,返回白宫。

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在世界政治、军事格局中引起的震撼是永久性的。24年后,邓小平对此作了总结性的评语:“如果60年代以来中国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叫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

耄耋之年父女合作,《超导机理》顺利问世

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程开甲马上又将主要精力转移到氢弹试验的有关技术问题上。

氢弹试验的三个突出特点是:当量大,爆点低,沾染重。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安全。为了检验计算值的准确性,氢弹原理试验前,程开甲组织人员进行了一次用常规炸药做的化爆模拟试验;试验结果说明,争取上述措施相当于把现有的铁塔加高60米,可以使放射性沉降减少三分之二。程开甲心里有底了,拍着胸脯向领导保证安全没问题。

1966年12月28日,中国第一次氢弹原理试验在罗布泊获得成功。中国成为继美、苏、英之后,第四个掌握氢弹技术的国家。不久,程开甲又领受了新的试验任务――全当量空投氢弹,而且时间要争取提前到1967年上半年。

为了准确地算出氢弹爆炸高度,程开甲调集精兵强将,开始计算爆高。为保证安全,在这次空爆试验中,程开甲提出了两个首创性意见:一是火箭取样的新方法;二是投弹飞机飞行的新方向。

这次试验沿用飞机挂取样器穿入磨菇云收集放射性微粒样品方法。程开甲提出,飞机耍顺风头,尽量飞的快些,尽快躲避氢弹爆炸的影响。另外,现在已经研制出火箭,在氢弹爆响后,要发射固体火箭,收集样品。这条新的烟云取样途径在以后的氢弹空爆试验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程开甲为安全把关赢得大家的信任,也得到了的信任。一次,听取氢弹空投试验安全问题汇报时问:“飞机的安全是否有把握?”在场的一位空军副司令指着程开甲说:“这些数据是他计算的,他知道。”询问的目光转向,程开甲。“安全绝对没问题。”程开甲回答得很干脆。又仔细地问了几个问题,他一一对答如流。

突然又问二句:“程开甲同志,你今年多大啦?”

程开甲一愣,一耐竟然没有答出来。

笑笑,把话岔开:“程开甲同志,你要学说普通话呀,你那吴语人家听不懂啊!”

如今,程开甲已经83岁了,说话依然带着浓浓的吴江口音,他不免有几分遗憾:“交给我的科研任务,我都完成了。可就是学说普通话的任务没有完成。”

随着核试验的发展,程开甲又提出了向地下核试验方式转变的建议,并在空爆、地下爆炸的安全和抗干扰论证、理论计算等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工作。

首次地下试验成功后,为了掌握地下平洞核试验爆炸的第一手材料,程开甲和朱光亚等科学家决定要进入地下爆心去考察。

爆心,科学家们曾远远地了望过,那里是一片废墟,好象刚经过一场大地震。一道铁丝网围起这荒漠中的,水泥铸成的牌子上写着“永久污染区”。

到原子弹爆心去考察,在我国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谁也说不清洞里的辐射量,其危险可想而知。但程开甲经过细心计算,认为采取防护措施后,可以进入。程开甲和朱光亚等科学家穿上防护衣、戴上手套和安全帽,钻进直径只有80厘米的小管洞,匍匐着爬了足有10多米的坑道,进入了一个很大的空间,那里面的温度很高。科学家们汗流浃背,抓紧工作,取得了我国地下核试验现象学的第一手资料。

1984年,66岁的程开甲告别了他工作二十多年的西北核试验基地调回北京,任国防科工委科学技术委员会常务委员。

岗位换了,工作地点换了,他仍在为科研事业奔忙着。

大女儿程漱玉也走进了父亲的事业。程开甲回北京后,女儿继续在核试验基地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为了将程开甲的知识财富继承下来,父女天各一方开始了超导理论研究。不久,父女俩合作的近20万字的英文专著《On Su- perconductivity Mechanism》问世,接着程漱玉又用中文整理出版了17万多字的《超导机理》。现在,程开甲仍在材料科学理论和应用方面开展创新性研究,并建立了“程氏TFD”电子理论。由于父女俩在学术上配合默契,后来组织上千脆把任研究员的程漱玉调来给程老先生当了技术助手。

1999年9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表彰为研制“两弹一星”作出突出贡献,的科技专家大会,主席亲自为程开甲挂上了“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2000年的春天,程开甲又回到大西北的核武器试验研究所。他对年轻的同志说:“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为‘两弹一星’事业颁发了功勋奖章,功劳是大家的。我们的核试验是有名的和无名的英雄们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去完成的。没有集体的智慧和大家辛勤劳动,没有几代人的艰苦奋斗和无私奉献,就没有我们事业的辉煌,没有研究所的今天。我希望年轻的同志们创新、拼搏、做奉献!”

雷鸣般的掌声中,程开甲仿佛又焕发了青春。

现在,程开甲仍孜孜不倦地对材料科学的理论和应用,开展创新的研究,他建立的程氏TFD电子理论,在实验上已取得了重要进展。他期望着有关材料科学的许多方面,包括超导,将能统一于这一理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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