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 第6期

平静的河池

财新《新世纪》 记者 徐超

广西龙江镉污染发生后，我到当地采访。

一位年轻母亲站在自家房前，抱着四个多月大的宝宝。我问她，是否担心周边的污染可能会影响到宝宝？她说，对小孩的影响应该没那么快吧。

在另外一个村子，一个农民的一块八分大小的地，距离龙江河只有十几米远，他平时就用河里的水给桑树浇水；家里还有一块四分大小的地，种着稻谷，也挨着龙江河。

2010年开始，村里的桑树、稻谷叶子，该绿的时候变黄了；稻谷也不再吐穗。其他村民的庄稼也未能幸免。大家向上反映，最终等来了市里的回复：“放的肥料不合适”。

我还碰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两个人都不到30岁。女孩嫁过来后就在附近的工厂打工。工作不到一年，老板被抓了。现在女孩每天都会头晕。她的丈夫担心这和工厂有关。

工厂就是被当地政府认定为今年1月广西龙江镉污染的企业之一――河池市金城江东江镇鸿泉立德粉厂。但小两口没觉得污染有多严重，“山上散养的羊都还活着呢”。

对村子周围大大小小的冶炼厂，村民们没怎么放在心上。对正在发生的可能是全国近年来最大的一次镉污染，他们也没有大惊小怪。当夜晚降临，新闻里说当地政府对小冶炼厂排查完毕的时候，透过窗户，村民们看到村口的非法冶炼厂亮着灯、开着工。

2007年，中国科学院的专家曾经到临近的大厂镇进行调查。检测结果表明，当地的土壤、空气的重金属污染均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上世纪50年代，由于镉污染严重，日本神通川流域爆发“痛痛病”事件，是为世界有名的公害事件之一。

研究人员对比两地的污染元素含量时发现，河池市大厂镇的污染水平与日本神通川流域相当。

另一份对河池市食品的研究显示，当地几乎所有主要食物都已被重金属污染。

尽管这两份研究报告都已公开发表，但并没有被公众获知，也没有成为促进当地政策改进的依据。

就这样，每天喝着污染的水，吃着污染的食物，呼吸着污染的空气，看着掩映在山水间的冶炼厂，河池这个城市静静等待着某次污染事件爆发，之后再归于平静。

被质疑的救助

财新《新世纪》 记者 蓝方

“我真的心灰意冷了。”1月31日，“宝贝回家”基金一位网名叫“战斗机”的志愿者给我发来消息。

这缘于他的干女儿小益益的离去。这个四岁女孩，自小与父母分离留守贵州老家，三岁来到浙江德清与母亲相聚，却遭遇家庭暴力，险些丧命。

在母亲被判刑、父亲“消失”后，包括“战斗机”在内的浙江志愿者为小益益募集捐款，联络医院，照料饮食起居。但这些行动遭遇质疑。 志愿者们联系到了儿童希望救助基金会（下称儿希会），把益益送到北京。2011年12月9日，益益突发疾病离世。

更强的质疑随之而来，要求“战斗机”等说出益益死亡的真相，交待把益益送到北京、交给儿希会的动机。“战斗机”与儿希会和益益的家属协商，决定进行尸检，给质疑者一个“交待”。

“战斗机”见证了整个尸检过程，还用相机拍了下来。

在等待尸检结果期间，仍有人不断质疑他，认为他在帮助儿希会隐瞒真相。“战斗机”将尸检时的照片发到了与益益相关的QQ群上，照片就此流出，引起更大的波澜。

2012年1月29日，一名自称曾是儿希会志愿者的网友将益益尸检照片在了微博上。这张血腥照片在被转发中，不断被传为儿希会盗卖儿童器官的证据。网友立即开始了对儿希会的声讨。

儿希会成立于1992年，致力于中国孤儿和困境儿童救助，是出身草根的非营利组织。2010年，其志愿者“抢走”父母已放弃治疗的天津无肛婴儿，引发诸多伦理争议。同时，儿希会创始人张雯坚持儿童权利至上，多次提出剥夺虐童家长监护权等概念。这些引发一些人对其动机的揣度，进而怀疑张雯是为了通过国际收养“贩卖”孤残儿童。

“他们为益益做过什么？现在却可以没有核实、没有了解，高高在上地质疑别人。”儿希会一位志愿者颇感委屈。另一位志愿律师说，“郭美美事件”后，很多人对慈善组织信任全无，总是从最坏的角度揣测。他认为，草根组织不同于官办机构，有不成熟之处，更需要公众的宽容与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