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粮库胡同的夏夜

时间:2022-07-20 05:19:04

怀旧,只有曾经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才有体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好童年,只能在我们想象的空间里重现……

我于1956年6月26日,出生在北京市西城区米粮库胡同甲6号,在1970年随父母去了河南省罗山县中华全国总工会五七干校。如果说,一个人的童年是1~14岁,那我的整个童年就是在米粮库胡同度过的。

米粮库胡同很好找,就在北京的中轴线上。站在景山公园最高的万春亭上往北看,马路东西各有一座相同的、绿琉璃瓦大尖顶的6层仿古建筑,这是总参谋部和总后勤部的宿舍楼。米粮库胡同就在西边宿舍楼的北侧。这条胡同近300米长,邓小平同志和夫人卓琳就曾在胡同西头北侧的一座院落居住。而我曾经居住过的米粮库胡同甲6号,恰好就在邓小平故居的斜对面。

如今已到仲夏。在这姹紫嫣红的季节,我又想起了童年时胡同的夏夜,想起了夏夜里胡同的童年。

夏夜里胡同的小院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北京的天是湛蓝的。夏日的夜空繁星点点。我拿出家里的凉席,躺在地上。微风拂面,煞是惬意。胡同院儿里的夏夜是宁静的。结满粉红色眉豆花的豆秧蔓,蜿蜒曲折地攀绕在篱笆架上;翘首一天的向日葵,也低下头休息了;挂在瓜秧上,顶着黄色花朵的嫩绿丝瓜,似少女般娇恬地依偎在它的身边;妈妈种的草茉莉,夜晚开得最盛,姹紫嫣红的花朵与旁边的白丁香争奇斗艳,散发着淡淡幽香。花丛下,墙缝儿中的蟋蟀,不时发出几声鸣叫,更显夜晚的静。隔壁九号院,偶尔会传来单弦大叔坐在石榴树下弹拨的悠扬小曲……

那时的夜晚,我们会在马路边捉“油葫芦”。它们在明亮的路灯罩下飞上一阵子,便落到的路面上,忽而急速爬行,忽而腾空跳跃,但因路面灯光暗淡,使它们变得迟钝。这时我们就会迎着它们那因灯光反射显得油黑锃亮的大脑门,很轻松地抓到了。抓“油葫芦”很讲究手法。手松了,它们会漏掉;手紧了,就容易折了腿,断了须,破了品相。抓住后放进纸筒里两头堵上,就可以拿回家玩了。这个纸筒,就像大虾酥糖的包装,两头尖尖的,保证“油葫芦”跑不掉。“油葫芦”叫声单调,但音色清脆也很悦耳。不像蜂窝煤眼儿里的“灶马子”,虽说长得像蟋蟀,但黄黄的没有光泽,声音又小,不招人喜欢。我们那时还带着手电筒,在胡同的墙缝儿里、院儿里的花丛下,用铁丝编的带把儿的小罩子逮蟋蟀。那个小铁罩子,就像现在煮酸辣米线的小铁篓。抓到后放进装有潮湿土底儿的瓷蛐蛐罐或罐头瓶里,空闲时我们拿着细笤帚苗和小伙伴的蛐蛐互相掐逗,争个输赢。

胡同里的小游戏

在上世纪60年代,手电筒不只是逮蛐蛐,作用可多了。我常常在夜晚看到有人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布袋子,沿着胡同里背阴的墙边捉土鳖。那土鳖如上海牌手表般大,长圆形,有个黑黑的拱起的盖儿,样子像个“小鼠标”。据捉鳖人说,土鳖卖到药店,能给5分钱呢!当年的5分钱,可以买到一支最好的牛奶冰棍儿。手电筒还有另一个作用:因为每到冬季的夜晚,要把院里的水管总截门关上,还要把水管内的水回净,否则水龙头就要冻裂。而这个截门是安装在不怕冻的黑井里的,没有手电筒看不见。我们有时还会用手电筒恶作剧:躲在黑暗的地方,对着自己的鼻子和眼睛只显出一点儿亮光来,吓唬人玩儿。

晚上没事儿,我们有时在马路的便道上和对面黄化门胡同的小孩们玩敲鼓的游戏。就是利用马路东西两边便道上的铁果皮箱,当我们敲击铁果皮箱的侧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时,他们就会敲击铁果皮箱的顶部,发出“锵锵锵”的回音。借这个游戏,我们学会了很多鼓点,如“咚!咚!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后来我们还在铁料厂的废铁堆里找了一些圆铁片,将铁片中间砸一个坑,在坑上再砸一个小孔,穿上两条红绸子,就是一副很好的“镲”了。在“镲”的配合下敲起铁果皮箱,常常就会开始一场马路东西两侧的“夜晚联合打击乐音乐会”。虽然我们米粮库胡同和黄化门胡同的孩子只隔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地安门内大街,但我们是西城区,他们是东城区,分属两个区。即使经常晚上隔着马路“合奏”,从来也没有接触过,更没有说过话。现在想来,这种默契也挺有意思。

夏夜听故事是一大享受

胡同的夏夜是美好的。那时的小孩们常常在明亮的街灯下,坐在小板凳上,围在我哥哥的身边听故事。

哥哥只比我大7岁,但读了很多书,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我们尤其爱听他讲《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的故事。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和他的助手华生大夫机智的探案情节,经哥哥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讲述,更加活灵活现。可能哥哥小时候酷爱读书,多年的文学积累使他做了《中国汽车报》的记者,在他40多岁时就有了200多万字的专著,成了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因为哥哥的耳濡目染,我对读书也情有独钟。小时候老师发下购买课外书的目录,父母都会给我买全;比如《雷锋的故事》《下次开船港》等。小时候的一些连环画儿我还保存着,像《马兰花》《停战以后》都是电影版,深蓝色的画面;《水浒》《三国演义》《瓦岗寨》也都是1957年的老版本,和我的年龄相近。当年哥哥们为保存连环画儿,给有些书的封面用毛笔刷了一层光亮的液体硫酸钠,很像现在的塑料膜。如今,因硫酸钠的化学反应,有些封面已经模糊。

也许因为胡同里的夏夜太美,我们晚上睡觉也是很迟的。我喜欢躺在床上看连环画儿和课外书,慢慢地,朦朦胧胧就睡着了。当一觉醒来,妈妈还在用大芭蕉扇为我扇凉,轰蚊子。有时还看到妈妈在灯下戴着花镜,为我缝补玩了一天弄破的衣衫,边缝边打瞌睡。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妈妈为我们缝补袜子的木袜板儿,我还一直珍藏着。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并为父多年,更亲身体会到父母对儿女的一片深情。记得小时候,每到我们过生日的时候,父母就会给我们煮上两个热乎乎的鸡蛋。端午节到了,父母也会在前一天泡上一大锅江米和粽叶,为我们煮上一大锅甜甜的小枣粽子。而现在,要想吃粽子,也只有上街去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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