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踏歌而行(创作谈)

时间:2022-07-18 02:16:00

灵魂踏歌而行(创作谈)

做报纸副刊编辑近20年了,在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我接触到的却是一群相对纯净的对文字热爱的人,每天,阅读的是各色各样的人生体验,进行着的是直指心灵的对话。但是,越是阅读编辑太多的文学佳作,越是对文字有所敬畏,写作受到的限制束缚也越多。

自大学时代的1987年发表作品至今,先后有数百篇散文随笔、杂文评论等在各报刊上发表,2008年底,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浪漫的鱼》被列入“中国报纸第一副刊编辑丛书”出版,收录了我1998年至2008年间的作品。我诚惶诚恐地将十年间业余散文创作的小结赠送文朋诗友,当我把集子面呈著名作家、教授阎真时,他说有些意外,写了篇短评《意外的惊喜》,倒是让我有了很意外的惊喜,也得到很大鼓励,他一见面就常敦促我:“道州旧影” 文化与乡土融合的系列散文,你应该继续写下去,可以写成一本专题散文……

写作者的文风,我觉得每个阶段都不一样,这与写作者分时段的兴趣、阅读、人生历练与心境有很大关系。“道州旧影”系列散文,初始写作于1998年,第一篇是千余字的《一洞三月明千载》,刊发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是写宋明理学开山鼻祖周敦颐读书悟道的道州古迹月岩的。接着写了寇准被贬道州司马遗迹寇公楼的《寂寞寇公楼》(1998年刊于《长沙晚报》)。当时写作这几篇散文时,我正沉溺于唐宋散文大家的作品中,于是文笔就讲求古雅,句式偏短,但自己觉得写得有些拘谨和刻意。开始有创作“道州旧影”系列专题散文的整体计划是在2001年。当时在省旅游局的支持下,我策划组织了由作家、学者、文物专家及媒体记者组成的“湖湘文化溯源”考察团,先后赴永州、怀化、湘西自治州、衡阳、长沙等各地进行文物文化遗址考察。女性重感性,对于历史故纸堆有种天然的排斥,但是要读懂地域文化密码,必须得有知识的足够贮备。在文化考察之前,我翻阅了一些湖湘文化方面的著作。2002年初,我主编的《橘洲·湖湘文苑》版推出了“湖湘文化溯源——永州之野”两个专页,其中有我的散文《楼田故里濂溪荷》。在写这篇有关周敦颐故里、人生经历与学术传承交融的三千余字散文时,我觉得自己要读的书太多,比如《中国思想史》、《中国哲学史》、《中国书院史》、《宋史》等等。而徜徉在这些历史书籍中,我突然觉得我们是被历史教科书误导了,以为历史就是年代数字、名字解释和历史意义等试卷上枯燥、生僻的难题,其实,真实的历史是生动可触摸的,于是我捕捉到的历史人物的一些心跳或脉动,也开始融入笔下文字之中。此后,长篇散文《右溪歌长吟》、《古城墙上好读书》、《永不回来的风景》、《云鬓花颜泪嫁娘》、《翡翠珠玑落方井》、《半夏万颗红》等,都算是文化考察后的一个结果,我在写作这些篇章时,我想强调我在现场,有一些田野考察的现场感,更想体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在场视野和体悟。

当然,地域文化的写作,也不应局限于一地,题材的拓展,也是视野的延伸,是对文字表述方式变化的挑战。先立足故土人文,后将视野投向湖湘大地,再发散到大江南北。笔触跟随着我们的足迹游走,从《大围山顶玉泉幽》、《滴水洞天》、《动感湘西》、《没有过渡的风景》,到《桂生九芝天香百年》、《古雅周庄》、《夜访东林书院》等。在写这样的山水人文文章时,我最怕写成跑马观花又面面俱到的“流水账”、“导游词”,写作的视角很重要,切入口更不能忽视,尽量选取一个小的切入口,描述自己眼中独到的风景。可遗憾的是,有的地方本是“跑马观花”,字里行间自然难免就露出“到此一游”的马脚来。

近些年来,人文散文创作中,写人物的大散文,常见洋洋洒洒万言。我觉得散文创作中最难写的是历史人物散文,要让读者从纯粹的史料中见出有生命、有血肉、有情趣的人物。在一篇篇幅有限的散文里,要将一个历史人物漫长的、复杂的人生经历、人性品格,面面俱到地完整表述和揭示出来,实在是不容易的事情。我先写过周敦颐、寇准、元结,近年来写过蔡元定、柳宗元、定王刘发、范仲淹等等,写作时间跨度达十几年,文字短的只两千,长的上万。写得短的一般是应报刊之稿约,觉得自己就像个屠夫,将笔下人物的血肉都削去了,只剩下一个衣架样的骨感人物。写得最艰难的是《道州,零公里处》,写于2011年冬天,原文一万四千多字,断续写了近一个月,由四个章节构成,有故乡道州、湖湘人才景观作为行文背景,历史与现实交错,凸显一个被流放、客死道州的南宋理学家蔡元定的沧桑一生,力图将道州提升为历代文人士子的“精神零公里处”。

人过不惑之年后,“生老病死”的后三个阶段就常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医院、殡仪馆也去得勤了。因为要面对自己或周遭突然消失的亲人和熟悉的面孔,常不自觉地有一种对生命的追问,探寻生命的密码,触摸生命的肌理、弹性和温度。我的《生与死的气场》、《偶然的二十五年》、《短路的家族血脉》等,就是直面生命的感悟。《生与死的气场》写于2011年夏天,我第一次在殡仪馆参与操持一位远在广东的闺蜜之母后事,自小胆小的我竟然能两天一晚承受整个过程,实在是一场身心的彻底洗礼,对生与死的气场的纠缠,有种纠结的心痛。此文三个小结,我是分三个夜晚写完的,每写了一个小节,就觉得一种悲天悯人自笔底流出,就像我在文章最后的结语:人世间,不论贫富贵贱,终有一死,灵魂踏歌而行,不失一种最后的体面的归宿。

文学创作是一生的梦想,但此生注定只能是业余写作。写作是件愉悦的事情,而业余写作,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每个人有自己独自的人生风景,有自己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先感动自己,才能撩动分享者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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