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海上炸弹”

时间:2022-07-15 11:12:42

逃离“海上炸弹”

62岁的鲁迪・斯奈尔想要估计一下面前这些滔天巨浪的高度,结果是几乎没有得到一个70英尺以下的数据。他的另一个同伴,57岁的船长让・皮埃尔・德鲁茨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一角,他嘴唇青紫。在这场风暴中,他几乎已经不相信自己能够获救。事实上,他正经历着数根肋骨骨折的痛苦,而他的体温也正变得越来越低。

突然,一个巨浪扑来,救生艇随着波浪冲向空中,又迅速地下坠。在狂风与巨浪的疯狂席卷中,斯奈尔和31岁的本・泰伊拼命地爬回德鲁茨身边,将他紧紧地抓在他们身旁。而此时,他们除了震惊于海水恐怖的翻滚之外,在这自然的狂暴面前,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后来他们说道,当时即使救援队收到了他们发出的几个几乎不可能被接收到的求救信号,救援队的直升机也不可能穿过这恐怖的风暴来解救他们。

在三人的心中,这次旅程似乎只有一个可能的结局。“我度过了还算不错的一生,”斯奈尔在生死的考验面前已经彻底坦然,他那时想着,“我可能不得不接受死亡的邀请了。”

他们的旅程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一次远洋航行

三人的相识源于德鲁茨在网上发出的一个招聘船员的广告。德鲁茨是为横跨大西洋的远洋航行计划招聘船员的,很快他就收到了两个人的申请,他们就是斯奈尔和泰伊。德鲁茨的计划是从佛罗里达出发,途径亚速尔海峡,然后穿越直布罗陀海峡直到法国的圣特洛佩。他们将驾驶着德鲁茨的一艘小船――肖恩・西摩尔二号(Sean Seamour II)完成这次疯狂的冒险。

德鲁茨曾在法国经营一家旅馆,他从小便随父亲一起出海,而他已经乘坐着肖恩・西摩尔二号完成过一次跨大西洋航行。来自渥太华的斯奈尔是一名刚退休的教师,曾常年驾驶一艘高27英尺的船航行于五大湖,这次他决定为了实现自己毕生的理想接手如此巨大的一次航行。而泰伊则是一名职业厨师,为了自己航行大海的梦想依然辞去了安定的工作。在遇到德鲁茨之前,他居住在英国,去世界各地讲授如何航行,当然他讲授的主要是在湖面或者能看见陆地的沿海水域的航行。德鲁茨为他们二人安排了专业的远洋航行课程。

德鲁茨为了避开通常在六月开始的的飓风季,决定在五月份出发。最初的启程日定在5月1号,但因为等待一些备用电池延误了一天。“这一天的延误,”后来他们说道,“产生了严重的后果。”

三人组于5月2号出发,一开始,这看上去似乎是一次三个深爱着海洋的人的甜蜜的梦想之旅,但他们并未能沉醉在这个梦中太久。

天有不测风云

午夜时分,当半轮明月映照海面的时候,斯奈尔第一次感觉到了对这次旅途的畏惧,他看到一只海豚飞溅着游过海面,接着大概有20多只海豚游过船的两侧。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感到恐惧。

几天顺利的航行之后,真正令他们害怕的东西来临了。5月5号晚上,德鲁茨发现有好几个低压系统正在迫近,于是他决定改变航向,一直朝东,让船驶出墨西哥湾暖流。这时他们已经离开哈特勒斯角240英里,距离百慕大400英里。

在6号中午,随着另一个低压的加入,那几个低压系统骤然变强。三人看到北面天空有一片纤细的棕黄色的云,后来斯奈尔想起时说道:“我从没见过那种颜色的云,看起来十分危险。”

果然,同日晚间,天空突然变暗,一股不祥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而风速也增加到了45节(约为52英里/小时)。“这不太妙,”德鲁茨觉得,“天有不测风云,看来天气并不像我们所预期的那样。”

很快就开始下雨,在风雨交加之下,超过10英尺高的海浪开始涌动,不时抽打在他们脸上。之前天气预报预测的最高风力只有35节,但很快,它就飙升到了60节,而且还在不断上升。然而这些只是后来被叫做安德烈(Andrea)的亚热带风暴来临的前奏而已。

一个接一个的波浪猛力地冲击着船体,斯奈尔形容这种感觉就像在被一列火车撞击。此时此刻,液体的海水对于他们似乎更像是某种坚硬的固体。

很快,斯奈尔看到仪表盘上的风速值已经飙升到85节,而船长德鲁茨甚至并不清楚自己的风速测定设备能否测到如此高的风速。

午夜时分,浪高增加到50英尺,三人在颠簸的船上就像坐在一个永不停止的超级过山车上,他们尖叫着冲向浪尖,又几乎自由落体一般坠向浪谷,肠胃也在体内不停翻转。

5月7号清晨,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将熟睡的斯奈尔从床上抛到半空,重重地摔在船舱的隔板上。泰伊则被野蛮地摔向德鲁茨,德鲁茨奋力将他推开,泰伊的后背和臀部砸在本来安装着电视机的隔板处,而那台电视机早就已经摔成了一堆玻璃和塑料。

肖恩・西摩尔二号正在向右舷倾斜,船上的物品像导弹一般穿梭,灌装汽水则像火箭一样迸发,汽水喷洒得到处都是。

发出宝贵的求救信号

后来,船体终于回到正常的姿势,但残忍的大海已经掠夺走了船上的很多东西,意识到仅凭三人之力已经很难度过劫难的德鲁茨激活了求救信号,通知海岸警卫肖恩・西摩尔二号正在遇险。不幸的是,EPRIB(应急无线电示位标)却无法工作。所幸,船上另一台老旧的设备却被无意激活,发出了宝贵的求救信号。

随着船只在越来越来高的波浪中疯狂地翻滚,船上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一种极其不真实的、令人昏眩欲呕的感觉不断滋生。

混乱中,一张飞舞的桌子砸到德鲁茨的身上,砸断了他的七根肋骨,把他压在不断升高的水面,他急促地呼吸,骨折的痛苦让每一次呼吸都痛如刀绞。

德鲁茨感觉到海水漫上了他的后颈和头部,在耳朵也被海水淹没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安静,呼啸的狂风与怒吼的巨浪此刻离他如此之远,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奋力地挣扎,想从桌子下面逃出来,但他被死死地压在底下,丝毫不能松脱。这么下去,他会溺死在自己的船上。

找到救生艇

幸运的是,斯奈尔和泰伊在慌乱中看到了船长拼命晃动的头,二人合力将桌子搬开,把德鲁茨拖了起来。此时,船舱的水已经有2英尺深,而且还在不断上升。发现形势不妙的德鲁茨完全忘却了肋骨骨折的疼痛,他如今关心的只有一样东西――救生艇。如果肖恩・西摩尔二号的沉没无法避免,那么只有救生艇能保留他们求生的希望。

斯奈尔决定自己出舱去查看救生艇,却被固执的德鲁茨一把拉住。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德鲁茨觉得作为船上经验最丰富的一个人,自己最应该站出来。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舱门,外面是地狱,但也有逃离地狱的唯一渡船。

接着,就如同电影情节一般,身心俱疲的德鲁茨开始了命运交给他的一次严峻考验。他游出升降口扶梯的舱口,朝着救生艇所在的后甲板游过去。但是,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完全看不清救生艇在哪里。

“我需要呼吸空气,所以我先游向了左舷。”德鲁茨说。恰好,那时船体恢复了正常,当他爬上围栏的时候 ,右舷正好浮出水面。德鲁茨像在一艘翻转的小船上的水手常做的那样,借着船体的旋转登上了甲板。他回到船舱,告诉泰伊和斯奈尔该准备好水泵了。

德鲁茨再度回到后甲板,此时几束透过云层的月光帮助了他,而慢慢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也依稀能够分辨出物体的形状了。

站在被海浪举高到70英尺的甲板上,德鲁茨看见充气的救生艇颠倒着被折断的桅杆压在水面下,压舱袋和桅杆的绳索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知道要立刻剪开绳索,不然救生艇随时都有可能被刺破。

“我要钻到桅杆下面,将它举起来,再用一条腿把救生艇踢开。”德鲁茨回忆说,“可是,好几次,海浪几乎让我站不起来。”

在翻滚着巨浪的海面上,船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德鲁茨努力地举起桅杆,钻心的疼痛从他折断的肋骨一直放射到全身。突然,一个巨浪袭来,重重地拍打在他的身上,肩上的桅杆砸在他的左侧肋部,将他摔倒在甲板上。他痛苦地,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又断了。是的,这次是三根。

然而他又爬了起来。

德鲁茨忍着剧痛将救生艇拖了出来,剪开缠绕在上面的绳索,把它拖到了下风向的右舷,固定好。与此同时,泰伊和斯奈尔正用割开的塑料罐从水深18英尺的船舱向外舀水,因为已经来不及安置水泵了。

弃船逃生

德鲁茨想再尝试发送求救信号,但当他看到EPIRB的绿色信号灯慢慢熄灭的时候,他绝望了。“我极度焦虑,如果EPIRB无法工作的话,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德鲁茨说。他集中精力,想要激活EPIRB或者用无线电发送一条求救信号,但是都失败了。风暴摧毁了所有的外接天线,而卫星电话也无法工作了。

该弃船了,他想。

汹涌的波浪从船尾袭来,肖恩・西摩尔二号的船头已经开始下沉,德鲁茨宣布弃船逃生。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斯奈尔将他的护照和手表装在了一个封口塑料袋中。泰伊急切地责问道:“看看你在做什么?我们都要死了,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泰伊在口袋里装了几只信号弹和一把小刀,在慌乱中,他将求生的工具包丢在了船上。

三人穿上救生衣,将彼此用绳子绑了起来,义无反顾地朝着狂风巨浪中的救生艇前进。周围汹涌的波浪像顶上覆着白雪的山峦一般巍峨高耸,它们耸起又落下,落下又耸起,无休无止。前一刻,一排海浪还像一座山峰矗立在他们的船旁,下一刻,船就冲上了峰巅,到处都是海浪碎裂的泡沫。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原始的自然之力,如此恐怖的天地之怒,心中直剩下纯粹的敬畏。

他们迅速登上了救生艇,但却发现救生艇还拴在船上。怕会刺破救生艇,斯奈尔在上艇之前将自己的刀丢入了大海。所幸泰伊带了小刀,斯奈尔拿过它割断了绳索,救生艇立刻从一个巨浪的浪尖俯冲,等他们从谷底再次升上浪尖的时候,肖恩・西摩尔二号已经彻底消失了。他们弃船很及时。

救生艇被狂风任意改变着方向,以超过9节的速度在不停旋动,涌入的海水很快就超过了半英尺。大约20分钟之后,一个巨浪举起了救生艇,然后又将它斜着抛下。海浪像一列火车撞在他们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救生艇像一个煎饼一般翻倒,而三人则四散飞滚,身上连着的绳索是唯一保证他们在一起的东西。

他们只能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将救生艇翻转过来,并将受伤的德鲁茨搬回艇上。德鲁茨的情况越来越差,他头靠在斯奈尔腿上,发作了两次抽搐。而这样严峻的考验在他们不长的求生之旅中还将发生五次。

“我的体温越来越低,还要不断地从水里翻转救生艇,再爬上去,这几乎耗尽了我的体力,“德鲁茨说,”有一阵,疼痛如此剧烈,以至于我想把自己淹死。我几乎已经认命了。”他把自己拴在救生艇上,保证自己的尸体能够被找到。而慢慢地,德鲁茨开始意识模糊。

“我们随身带了一个无法工作的EPIRB,”斯奈尔回忆道,“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儿,我们三个认为我们死定了。”

先前斯奈尔曾测量到的浪高最高有10英尺,而此刻,他顿时意识到浪高已经至少有70英尺,后来这个数据得到了海岸警卫队的证实。自从乘上救生艇,他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两件:惊叹于面前自然的疯狂盛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有幸(或者不幸)目睹眼前的一切;或者只是尽可能平静地等待,等待死亡来接管一切。

他们所经历的这种罕见的极端天气被气象学家形象地称作bombogenesis,直译作“炸弹起源”,因为它的形成与扩张速度实在太过夸张。

被救援飞机发现

万幸的是,先前他们无意中发出的信号被成功接收。海岸警卫迅速开始了救援任务,派出一架C-130飞机进行搜寻,并有一架直升飞机协助实施营救。

而在救生艇上绝望地漂流了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突然发现了前来救援的C-130。“德鲁茨几乎没有力气兴奋了,”斯奈尔说,“飞机来回飞了三四次,而我急急忙忙地想点燃信号弹。”他先前学习过如何引燃它,但此时手中的信号弹却无法引燃。试过很多次之后,他终于放出了最后一枚信号弹,它朝着空中飞去,升高到50英尺的空中,然后被更高的波浪吞没。这已是他们所能做的所有了。

C-130上的一位飞行员在观察后侧时看到了这枚信号弹,飞机立刻丢下一枚巨大的浮动信号标记了这个地点。这时已经是5月7号早晨7点11分。

半小时后,直升机从伊丽莎白城出发,前去营救一艘船号为卢・潘塔(Lou Pantai)的船上的船员,这艘船也正是C-130负责寻找的那艘。事实上,卢・潘塔是德鲁茨的一台旧的EPIRB曾经注册且依然在官方档案登记的船的名字,而那台EPIRB早在出发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影。但在船遇险的时候,它却被自动激活发出了求救的信号。这些,船上的三人后来才知道。

大约两小时之后,直升飞机赶到。而为了能在风暴肆虐的中发现一艘小小的救生艇,这次营救必须要求一名救援人员――德鲁・丹卓从飞机借绳索下降到波涛汹涌的海面。

斯奈尔依然清晰地记得飞机到来时梦境一般的画面,毫无征兆地,一架直升机出现了,在巨浪的上空盘旋,在减弱到时速50英里的风中像一只老鹰一般翱翔着。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丹卓朝救生艇游了过来。他把手肘撑在救生艇上,问道:“你们还好吗?”

由于他们离救援人员收到的事发地的坐标并不太远,所以丹卓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他游上救生艇,像一个从海里钻出来的天使,站在了已经准备放弃希望的三人面前。

丹卓牵引着他们一个个穿过滔天的巨浪,到一个指定的地点,在那里他们依次坐上一个从直升机垂下来的救生筐里,然后升上直升机。

受伤的德鲁茨被第一个送上直升机。“我们等了一会儿,”斯奈尔回忆道,“泰伊对我说,他们不会回来救我们了。”泰伊的心理已经接近崩溃了。但丹卓还是回来了,他把斯奈尔送上去,自己陪着泰伊在下面等待。等救生筐再垂下的时候,丹卓刺破救生艇,同泰伊一起离开了水面。

后来据救援队所说,从他们发现救生艇的地方到他们救起三人的地方,在短短的28分钟内,救生艇在巨浪的推送下行驶的直线距离超过了1.8英里。

在返航的飞机上,泰伊盯着窗外,回想着正是那些看似微小但却十分巧合的事拯救了他们的性命,比如他恰好留在口袋里的小刀,还有斯奈尔恰好多拿的一支信号弹。命运在考验了他们之后,似乎还是眷顾了他们。

那天,在恐怖的亚热带风暴安德烈中共有四艘船遇险,不幸的是只有三艘船上的人获救,一艘船上的船员下落不明。德鲁茨他们是幸运的,相比于死亡的考验,大自然给了他们更多的怜悯。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远洋航行比计划的行程更漫长,他们经过死亡的门口,却不曾被留下。

世事往往有太多的如果,但是他们存活下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关键时刻冷静的头脑、正确的抉择、幸运女神的眷顾,如果还有什么的话,那可能就是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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