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与三江的生死情缘

时间:2022-07-12 06:48:45

一个人与三江的生死情缘

从江水、诗歌和酒开始――怒江之魂

亿万只神秘的玄鸟透明的羽翼

拍打我光洁的额头

亿万匹奔腾的野马飞动的马蹄

撞击我空旷的心灵

浪涛 淤泥 狂暴的雨

冲刷着棕榈秘密般的根须

怒江 掀起洁白的床单

将所有的秘密埋葬

――《怒江的诱惑》

其实,早在1926年,美国国家探险队的约瑟夫・洛克博士在考察澜沧江、湄公河与怒江时,就在其《神奇的原始山谷》中,描绘了怒江“难以抵挡的诱惑”――在这几条河流中,萨尔温江(怒江)鲜为人知,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中国云南西北部更美呢?这些河流不仅将高原变成巨大的山脉,而且制造了阴影森森的深谷和无人能进的幽谷……在这个峡谷中,有的路仅有一掌之宽,有的地方只搭着两根木头充当路,走到这儿时,人必须紧紧地将脚贴着悬崖峭壁,用手抓住上方的石壁,总之,就像是侧着身子爬行的甲壳类动物那样,但那些怒族人负着沉重的担子仿佛轻而易举就能过去,云南的另一原始部落傈僳族就在这一地区,就像怒族一样,傈僳族也都是优秀的猎手,小小的男孩都挎着弓和箭,手上还提着各色各样的猎物,他们是一群温和的丛林人……在我们经过的路上,铁杉下面主要是些藤丛,地表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起伏的路就像蓝白相间的海洋,还有龙胆和火绒草都开得十分鲜艳。在铁杉林的是一片片杜鹃,这儿确实是花的海洋,各种花争奇斗艳,实在沁人心脾,阳光明亮辉煌,鸟儿欢歌乱舞,整个世界焕发出勃勃生机,万物都享受着愉悦的生命。视野所及之处是从北到南绵延无尽的山脉,而就在我们脚下分散的鹿丁村(怒江丙中洛一带)如同笼罩在一片晨雾之中……我们的四周都是雄伟之景,奇特宏伟的山脉,古怪神秘而不为人知的深渊,奔腾的大河,以及住在峡谷山岭中的神秘部落,这一切组成难以抵挡的诱惑……

著名作家冯牧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滇西北的游历中,曾在《从怒江到片马》中描绘了同样令人神往、令人惊叹的怒江大峡谷奇景:

怒江――它的名字是取得多么确切多么生动!当我们在黄昏时分,从东面翻过碧罗雪山的余脉,同一条欢蹦乱跳的小溪一道下降到气象万千的怒江峡谷时,我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怒江真是一条勃然发怒的江。在两岸悬崖嵯峨,峰插入云的山谷间,这条碧绿色的江,从北方奔腾而下,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从悬崖边,陡岸旁,怪石间,咆哮冲过,处处激起了白色的浪花,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条翡翠带上的片片白斑一样。可是,更令人惊心动魄的,还是两岸的山,这些浓翠欲滴的峰峦,好像一群勇猛的身披甲胄的武士,从两岸向这条大江咄咄逼进,然后又威武地挺立在江边。四周的山峰是这样的峻陡,这样的逼近,以至于使我们无论向哪一方眺望,都得仰起脖子,而且只能窥见上空被挤成一小条的蓝天,在雾霭中,这些山峦和激流,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遥望着远山上的篝火,山腰上弹丸似的梯田和镶嵌在陡坡上的小小的傈僳族村寨,就更加使人产生一种感受:这严峻而奇绝的大自然的小!

怒江就是怒江,由于特殊的地理构造,这里的气候、生物等自然环境形成了明显的垂直分布规律,跨越了南亚热带,北亚热带,暖温带,中温带,寒温带,高山苔原带等七个气候带,被称为世界第二大峡谷。因为它山高谷深,地势复杂,历经地质史上的重大变故而成为众多生物的避难所,使北方南下的生物与南方北上的生物汇集在这里,得以生存、繁衍,并永远地保存了下来,无论是举世罕见的珍稀植物,还是濒临灭绝的珍贵动物都可以在这里见到它们的身影。

高黎贡山是这样一座山,连绵的群峰从山脊整齐地伸向江边,像一万匹奔腾的野马,突然停止了冲动,竖起剽悍与粗犷。然而,就在这垂直高度达5128米的北脉北段,一面山坡就是一个大的循环体,囊括了七个气候带的所有植被景观,在地质学家看来,它是古生界寒武系至二迭系七个时代的地层。在怒江福贡、贡山、泸水三县境内,仅4000米以上高峰就有20余座。放眼望去,山岭逶迤,皑皑积雪终年不化,雪峰矗立,让人赞叹造物之神奇。山岭间险要的峡谷有双纳凹地大峡谷、齐那桶峡谷,位于怒江上游丙中洛至齐那桶的纳卡洛一带,约65公里长。江两岸陡壁直立,原始森林一望无际。江东与交界的牙关河有不少瀑布,最高的瀑布冲击谷高达800多米,瀑高10多米。齐那桶纳卡洛段,两岸雪山高5000米-6000米,江水海拔2000米。山高谷幽,气象万千,是峡谷一大奇观。比较著名的湖泊有泸水县高黎贡山的听命湖、福贡县碧罗雪山的干地依比湖、恩热依比湖、瓦着低湖等。这些高山湖清澈幽静,是由长年冰蚀形成的许多大小不等的“迷人”湖泊。湖岸深处珍禽异兽繁多,古木参天,松萝满树,幽静之中显现古朴气息。对我而言,无论其空间的世界还是时间的世界都深深地牵动着我的思绪与心灵。

从空间看,怒江集自然景观与人文风情于一体,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与魅力;它的神秘美丽令人心动,如同一只手拨动着你的心弦。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南麓的雪水聚集成溪,溪流相汇成河,涛涛怒江水奔腾于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之间。怒江两岸山岭海拔均在3000米以上,最高的山峰离地面1400米,最低为760米,江水每年平均以1.6倍于黄河的水量像骏马般地奔腾向南,昼夜不停地撞击出一条山高、谷深、奇峰秀岭的巨大峡谷。峡谷全长300多公里,平均深度约有3000米,完全可以与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媲美。而究其历史更替,最早是从两汉魏晋时分属益州郡开始的,到了唐宋时期,高黎贡山一带被封为西岳,还设有节度使,自明王朝建立后,土司制度在怒江推行,公元1384年,兰坪、碧江等地属白族罗氏土司管辖的丽江府,而泸水,贡山一带则分属云龙土知州和永昌府管辖。在土司制度下,这时的各族人民长久地生活在一种近于原始和荒蛮的生活状态中,用木梨耕地,用弩箭狩猎,身着用粗麻织成的衣服。而土司对他们的盘剥又是那样苛刻而繁重,养一窝蜜蜂就要向土司上缴几斤蜜,种棵核桃树,都得向土司缴纳几斤油;甚至猎到一头野兽也因为倒在了土司的领土上,就必须将贴近地面的一半贡献给土司。那时,人们走过逝去的土司墓前,都要跪拜致敬,就连牛马脖子上挂的铃铛都要取下来,以表示它们的默哀。

多少个朝代如日月更替,江山易主,而这里居住的傈僳族、怒族、独龙族、普米族、白族、彝族、纳西族、藏族、汉族、傣族、回族、景顿族等12个民族都在这里繁衍至今。

怒江峡谷内素有“十里不同天,万物在一山”之说。立体气候产生的主体植被、珍稀动植物、名花异卉、稀世药材等,成片成林地将峡谷点缀成人间仙境。这些珍稀的植物,

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的有树蕨、秃杉、珙桐;二级保护的有三尖杉、清水树等。被列为国家珍稀保护动物的有虎、灰腹角雉、热羚、红岩羊、金丝猴、叶猴、小熊猫(金狗)、齿蟾等。雪山林海、急流飞瀑、岩峰峡谷、高山湖泊等美景,配之以傈僳族传统的对歌、树叶传情、澡塘会、刀杆节、充满神秘色彩的怒族“鲜花节”和带有浓厚的原始宗教色彩的独龙族剽牛祭天、纹面、结绳记事等等丰富多彩的民族风情,更是给怒江大峡谷增添了不少情趣。而怒江的飞流之上凌空横架的溜索,却让我对怒江之行感慨万千。

就在这担当力卡山、高黎贡山、碧罗雪山、云岭四山并耸,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江并流,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夹峙下,形成了高差4000米以上的山高谷深、沟壑相错的巨大峡谷――怒江大峡谷中,就在被外国人称为“东方大峡谷”的怒江大峡谷中,就在这山川险峻、峰峦叠嶂、谷深壑长、岩壁陡削,江河纵横、水流湍急、落差极大,难以行舟摆渡的高山峡谷间,看惯了汽车、轮船、火车、飞机等交通工具,走惯了高速公路、铁路和水泥马路的我却惊奇地发现,居住在怒江大峡谷中的傈僳族、怒族、独龙族和汉族,自古以来就依靠溜索来往和运送物资,溜索也成为当地独特的“桥”。

在山间行走时,我遇到了一对年近花甲的傈僳族老夫妇,她走在前,他走在后,在他们的肩膀上,都背着“小山”一样高的柴火,在山路崎岖的拐角或陡坡,他总是很有耐心地在她不知不觉中扶上她一把,用他有力的空闲的手,在她的柴火上一端,她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也就是这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她仿佛深受鼓舞,力气倍增,蹒跚的步子也显得轻快了许多,待走到山路平缓的地方,她也会偶尔回头望望走在后面的男人,在走宽敞的大路时,她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梨子,用布裙上的围腰擦干净了,从侧面头也不回地递给身后的男人,身后的男人仿佛心有灵犀,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接过梨子,就用柴刀将梨子分成两半,将大的一半递给了前面的女人。等到过溜索时,男人显得更加地细心而谨慎,他先将女人很结实地系在溜索上,溜索看起来很陡,但女人用很信任的眼神把这件事交给男人来做,以免让男人担心,其实,自己过溜索早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根本没有太多的恐惧。男人对于自己的安排――自己过溜索,则少了许多的细心,他把自己往溜索上一绑,往安装有滑轮的溜索板上一抱,弯着脚往岩石上一蹬,转瞬间就到达了对岸,女人正焦急地等待在那呢。

一条江的生命传记――澜沧江传

在梦里,澜沧江一定清澈如故,浩浩荡荡地流淌千年,所谓时光,所谓历史的沧桑,只不过是浪花一朵,千年之后,生生不息的江水,依然哺育着同一个民族,而喝着江水长大的人们,百万根血管里流动着的,一定是那涛涛的江水。一生一世,只为走出波澜壮阔的人生。

把赶马人的足音连成一串的是弯弯曲曲的山路:把赶路的马帮的铃声连成一串的是黑白流淌的日子,把江边的365个日子连成一串的是澜沧江。

江风猎猎,它有力的手指穿过波涛飞扬的长发。

谁在倾听岁月的弹拨之声?

谁在感受时光的美妙之音?

岸边伫立着树,树下伫立着人,我伫立在比滚滚浪涛更澎湃的内心。

心境如一把二胡,流淌着《江河水》的旋律。

二胡的弦,必定有一根是澜沧江,一根是怒江,并列成排,共鸣互震,一张蛇皮,两根琴弦,使人感到波涛如怒江般惊心动魄的力量,感到水波的一次轻微的涟漪,感到春江花月夜那一尘不染的宁静与空明。它比西乐简单,却包含着无穷的内蕴与塑造力,时而是《江河水》的水波清寒拍打你心灵的岸;淋湿你清凉如壁的心事。时而如《骏马奔腾》在你耳边呼呼生风,山摇地动。

若琵琶曲《十面埋伏》,寂静与冲撞中可闻无边的杀气;若古筝《平桑曲》,清淡与平和中令人“悠然见南山”。若鼓,有征夫将士的壮烈,若罄,有宗教佛堂的宁静;若箫,有秋月清风的流泻,若唢呐,嘹亮中混有泥土醉人的芬芳,孔子闻周朝音乐“三月不知肉味”,不知面对澜沧江这绝世的交响乐,该有多大的震撼与感慨。

粼粼的波光跳动着七彩的音乐,奔腾不息的江涛流淌着振人心魄的旋律,我感受着你三千年延绵不绝的困惑和生生不息的希冀。

每条江河都有一个名字。如果说尼罗河的名字是神话,传奇,诗;恒河的名字是宗教,哲学,启示录;那么,怒江的名字则是强壮暴烈的英雄男儿,金沙江的名字后面却欲说还休地潜藏着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被誉为“亚洲多瑙河”的澜沧江,则肯定是一位风韵十足的女人,丰沛的江水是她迷人的肌肤,沿岸的绿树是她动人的长发,的岩石是她遗留的足迹,微微的涟漪是她醉人的眼波,若有生命,她一定身着艳丽华美的欧式长裙,衣袂飘飘,轻盈若许,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心动。

最醉人,最奇妙,最值得冥思苦想的却是那些带有华美光泽、颜色的河,那些名字写意在长空之下、大地之上万物的绚丽多彩。所有这些江河都是大地的化装师,执掌着人类的命运,执掌着自然的枯荣。如果我们懂得敬畏和尊重,江河给我们奉献的是肥美的泥土,生命的根基和泉源。

埃米尔・路德维希在《尼罗河传》中书写了一部尼罗河的史诗:“突然间,河来了,它惊醒了岸上的生命。雨已经紧跟在后,它们唤醒了蓓蕾,一夕之间蓓蕾开出了花瓣,紧接着就是叶子――它们似乎要在人的眼前展开似的。在尼罗河年轻猛烈的力量中,大河创造了一个绿色的天堂,在那儿,每种东西都渴得要死。几天之后,所有的鸟群集结到池塘边喝几滴水润喉,野天鹅在啼叫、和筑巢。所有的野生动物都在恢复精神,挤成一堆饮水,连鳄鱼也又惊又喜,以为干旱只是一个梦”。

正如历史是一位反复无常的小人。当你强大时,他就向你献媚,当你弱小时,他就会把你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澜沧江的历史有大漠孤烟的边地凄凉;有大雪封刀、铁马冰河的战争风云;有血河漂橹、烽烟如矩的血色记忆;有一马平川、势不可挡的意兴豪情。

把手在地图上移动一个又一个位置,然后任想象抚摩峡谷中的澜沧江。但是,澜沧江深藏不露,整天在石堆里摸爬滚打,想必早已撞得浑身铁青,满眼泪水。肯定有浪花跳着一种纯洁的舞。在太阳下,闪烁着涟涟的光泽。

你当然可以想象,澜沧江是命脉,是血管,它能使土地丰腴、庄稼茂盛、林木繁华、家园温馨。这一切只是因为,在这命脉中、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水、是洁净的水,命脉因之而诗意地搏动,血管因之而庄严地畅通。这时候,农人的田地会变得湿润,弥漫着生命的气息,放水,开犁,播种,耕耘。棉朵似血,大豆摇铃,虫鸣鸟语,芳草花香,草坪上是成群结队的黄羊,森林中有踽

踽独行的虎豹,这是最美丽的图景。有迷人的芳名的澜沧江,水却绝对澄澈。是原始,是无污染,是弃绝了人世灾难的对抗和磨练。每一条河都欢畅地流淌着,仿佛赶赴大海的朝圣者。

江河的朝圣是一条到达终极的道路。江河,也许在她奔波过程中的每一步都是苦难重重的,悬崖绝壁,龙滩虎穴,大漠黄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每一滴水都是时间的液体;澜沧江,来自高原的最高处,最圣洁处,仿佛是大地额头上的一只灯盏,一束光。身负历史、现实、包括未来的使命,时间的使命,空间的使命。无所谓开始,也无所谓终结。水在她的脚边,在她的胸口,在她的眼角,在她的血管里不分日夜掀起波澜。从夕阳西下到日出东方,从天际到海洋,到神灵栖居的所谓远方,远方!

涓涓滴滴,丝丝缕缕,浩浩荡荡。组成溪流,集成江河,汇成海洋。

天下的江河是千差万别的江河。天下的树各有不同的枝叶,但绿阴却一样的清凉。天下的女子不一定美,但肯定各有各的美。水,永远是水,是生存之道,是圣灵之光,是生命的血脉,

金沙江水天上来――金沙江祭

扶永发先生在其著作《神州的发现――地理考》一书中提出:大禹治水,疏导的积石山,正是在金沙江畔的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之间,虎跳峡沿岸的那一座山,古称“积石山”,河道中多积石阻塞河道,河水不得通畅,禹导而通之,使水患得以解除。

如果说蓝色的多瑙河属于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山东泗水属于孔子“逝者如斯夫”的咏叹,长江的支流湘、资、沅、澧属于被流放的屈原和《涉江》;浔阳江属于江州司马白乐天和《琵琶行》,那么金沙江首先就应该属于大禹。属于大禹的金沙江荡漾着他“三过家门而不入”的身影,萦回着他治水时的笑貌音容。

直到公元1996年10月28日8时20分,金沙江再次断流46分钟!断流后形成的“高峡出平湖的奇观”甚至延续了几个月才消失,而这远古时期,一座积石山对金沙江所构成的阻碍,可谓大矣!

纳西族著名诗人木正源(约1795-1878年)在其名篇《雪山十二景・金江劈流》序中写道:“虎跳峡相传为大禹所劈,其或然耶!”对大禹治水在虎跳峡的说法表示了肯定,纳西族诗人杨泗藻(约1830-1888年)也留下了这样的诗句:“琼楼玉宇凌空悬,仙仗禹碑依稀列。”纳西族第一个女学者,诗人赵银棠在《丽江名胜及边关・虎跳滩》中也写道:“禹王治水时,有人在此隔着江水递交弓箭,因此又称交弓处,右岸玉龙雪山的悬岩上,刻有几行蝌蚪文字,称为王碑。千百年来,大禹治水劈虎跳峡的传说,为金沙江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所以,我说金沙江是一个神秘而远古的传说。

古地理学家称,白垩纪时期的金沙江与长江原是被川滇古陆山岭隔开的两条河流,金沙江西去,长江向东流,互不侵扰,和平相处,直到白垩纪之末,青藏高原像巨人般在喜马拉雅山造山运动中强烈隆起,四川盆地抬高,河流下切,使两江合为一脉。

那是距今六千七百万年至一亿三千七百万年间发生的一场“河流袭夺”,一次河与河之间的战争,一次自然界自身的袭击与抗争。

满眼布满血丝的将军无法不让眼睛休憩,高原的天是那么蓝,蓝得像天仙们用蓝色精心地涂抹过似的;这里的水是那么地清澈,清澈得就像少女没有阅读过爱情的眼睛:这里的草场又是那么地丰美,丰美得让人羡慕那些怡然然安乐地撤着欢的牛群羊群……

夜里,金沙江像一根绳索,紧紧地扯着归楚的心,一阵阵剧痛……

他确实该归去了,汉水的浪花夜夜溅湿他的梦。是的,汉江的确没有高原的水那么清澈动人,但他实在太想念那条哺育过他的江了。

进一步,粉身碎骨

退一步,海阔天空。

而我,已是被金沙江卷到岸边的一枚贝壳。

心怀惊涛拍岸的歌。

回望江水

依然含情脉脉……

中国历史似乎就是一条河,流淌着金戈铁马,流淌着成王败寇,流淌着生离死别,流淌着兴衰荣辱……两千多年前的孟子就这样发出了对水的议论:“观水有术,必观其澜。”长叹“逝者如斯夫”的孔子也总结出“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精辟哲理,翻开浩如烟尘的史册,我惊奇地发现无数古圣贤们在与水际会时,身后都留下一些观水的佳话。

对于金沙江,深受民族英雄林则徐器重的清代著名纳西族诗人,丽江“雪山书院”院长木正源在其广为传诵的《雪山十二景》中就描绘了“两岸壁立,江贯其间,奇险万状”的绝境――“金江劈流”:

巨灵劈不到,江自破山行。

无雨云常湿,如雷石乱鸣。

落涛和地卷,飞瀑撼天惊。

内界经流始,神工不可名。

另一位纳西族诗人和柏香曾是著名历史学家、纳西学大师方国瑜的启蒙老师,他为后世留下了一首足以让金沙江虎跳峡夺人心魄的《雪山峡》:

雪山峡,高且狭。

刀岩剑谷摩天插,地轴雄奇天下甲。

昔人呼之虎跳涧,千寻江浪鼓云端。

飞鸟不敢下,行人到此心胆寒。

舟楫不可渡,航人闻之裂心肝。

裂心肝,心胆寒,神禹疏凿难复难。

我欲移居绝壁下,朝朝暮暮,风风雨雨,卧听寒涛泻。

千百年来,金沙江的波涛翻卷的就不仅仅只是水花,还有或气势恢弘,或浪漫动人的诗情!被誉为“天下第一长联”昆明大观楼长联的作者孙髯翁也曾为金沙江与虎跳峡留下过这样的诗句:“劈开蕃城斧无痕,流经犁牛向丽奔。一线中分天作堑,两山夹斗石为门。波摇日月苍藤细,沙走雷霆白昼昏。倒峡翻浪自今古,更从和处觅江源。”

正如纳西学大师李霖灿在《玉龙大雪山》一书中在花了4年的时间巡视金沙玉龙,面对虎跳峡时也曾发出这样的感慨:“若可以请古人于地下,集杜工部之浑厚,曹孟德之雄健,李青莲之飘逸,放歌一咏,方能尽虎跳涧口之奇!”

非此,还有谁能写尽金沙江与虎跳峡呢?

在包容万物的金沙江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1994年7月,俄国人顾彼得在即将离开丽江,离开这片蜇居九年的金沙江环抱的土地时,曾深情地说:“离开丽江的念头或许是不可忍受的。在动荡的生命历程中,我没有在任何地方欣赏过丽江那样宁静、那样幸福的生活,对我来说,那是天堂。”

美籍奥地利人,著名探险家,植物学家,纳西学之父约瑟夫・络克同样在他的著作《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中深情地回忆道:“那逝去的一切又一幕幕重现眼前,那美仑美奂的自然景观,不可思议的曼妙森林和鲜花,那些友好的部落,那些在风雨跋涉的岁月里,伴随我走过漫漫的旅途,结下深厚的友谊的纳西朋友。都将铭记在我一生最幸福的回忆中”……这位在丽江居住了27年,掌握了包括汉语和纳西语在内的十多种语言的“老外”早在1924年的春天,就带着他的探险队,进入了金沙江大峡谷。

“峡谷本身的景致真是无与伦比,顶上覆盖着白雪的悬

岩,像钻石在皇冠闪闪发光。山峰高高地耸往蓝色的天空,而在山脚,3048米以下,亚洲最大的河流在奔腾,峡谷越深越窄,平静的江水渐渐变为汹涌澎湃咆哮怒吼的潜流,飞溅的浪花冲击着狭窄的峡谷,目睹这条江水凶狠的气势,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时间半个月,用了几十个胶卷。络克的像机的确忙坏了,眼睛也忙坏了,可心却无法触及金沙江虎跳峡震撼人心的灵魂。

1936年2月3日,这位固执的奥地利人租用了“昆明号”飞机飞过白雪笼罩的玉龙大雪山,揭开了乘飞机对金沙江大峡谷探险的第一页。

“当我们飞近峡口的时候,飞机险被吞掉。风猛烈得怕人,我们的两边有冰覆盖着的山峰,绝壁也把我们包围起来。3658米的下面奔流着金沙江。我们似乎是被关在巨岩的监狱和它最深的阴影里。峡谷里暴风狂啸,飞机在暴风中像张纸一样震动着,狂风把我们的飞机吹往哈巴主峰,我真怕飞机翅膀会撞到覆盖着冰的峭壁。”

“峡谷中不同气流形成的大风,使我们的飞机颠簸得像大海里的一只船,有时飞机垂直下落,要接连几次加大油门才升起来。引擎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回声在巨大的绝壁中不绝于耳。在这个狭窄的深渊里,飞机倾斜、颠簸、不由自主地忽升忽降。沉静而伟大的山峰,似乎轻蔑地望着我们,看我们这脆弱的飞机在它的脚下发抖。”

洛克对金沙江流域的探险与他在丽江的传奇生活吸引了另一位美国的传奇诗人,这位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名叫伊拉齐・帕得的浪漫主义诗人推想出万山褶皱里一隅美丽可爱的乐土,幻化成无穷的想象与向往,笔端流泻出激越澎湃的感情热流和深沉的精神意境:

月亮蓝,雪山蓝,连云雾也蓝,

在蓝色灵魂游荡的蓝月亮山谷

洛克皈依的世界为我挽住彩色记忆

蓝雾中依然扶摇着丝丝爱神的梦幻……

寒气袭人的天籁,来自巍峨雄峻的雪山。

豪气干云的酒歌,源于深邃神秘的峡谷。

在金沙江,山路是老鹰扯到天上也扯不直的意象,西去的马帮总是驮着沉甸甸的牵挂赶路。

原汁原味的山歌是一种神秘的巫术,能让所有的痴男怨女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即使是一柄纵横江湖的侠客手中的宝剑,也会在歌声中软化为一根女人刺绣的彩丝。

酿一坛老酒,煮一罐浓茶。

养性修身无须刻意,置身金沙江峡谷你便置身于三界之外,五行之外,生与死的轮回之外。

折一身瘦骨,进山,江与山的缠绵,自然而恬淡。闲闲地餐风饮露:忙忙地耕云种月。

写几行骈文骊句,用松针钉在篱笆上,花朵读了有花香;蝴蝶读了有蝶味:山鬼来读有鬼意,仙客来读有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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