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十八”

时间:2022-07-11 11:21:09

摘 要: “十八”作为数词具有表数功能,用于确指时表示具体的数目,用于概指时则夸饰数量多、大;除此之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十八”与宗教、哲学、汉民族思维都有着密切的联系,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蕴。

关键词: “十八” 确指 概指 文化意蕴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数文化,汉民族对数词更有着独特的品位。“十八”是备受汉族人民关注的数词,笔者着重探寻它作为数词的表数功能和作为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所蕴含的文化意蕴。

一、 “十八”的表数功能

数的概念,是人类在对物质世界的认知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为适应社会生产活动的需要而产生的。古代人们创造数词的用意是计数,所以“十八”的本义是表示数目。

1.确指

中国四大传说之一《梁山伯与祝英台》里有一个美丽的场景:从红罗山书院到祝英台的家,正好十八里路;从红罗山书院到梁山伯的家,碰巧也是十八里。因此才有“十八相送”的情节。这十八里路上,满是浪漫和美好。

1950年,张爱玲以梁京为笔名在《亦报》上连载《十八春》。《十八春》,一共十八章,以章为年,记载了人物悲欢离合的十八个春天。

“十八蝴蝶”为浙江永康的民间舞蹈,传统《十八蝴蝶》由十八名少女,背负五彩蝶翅道具扮演蝴蝶,另有两个姑娘扮演花神,彩蝶尾随花神翩翩起舞。这是当地民间艺人创造的进香节目。由于永康县的民间舞蹈名称多用“十八”为名,该舞也号称《十八蝴蝶》。

“十八星旗”是辛亥革命时期两湖革命军所采用的旗帜,它和“五色旗”、“青天白日旗”并列为辛亥革命中影响最大的三种旗帜。“用大红色为底布,由中间辐射出来九个黑色锐角,每个锐角内外两端,各有一黄色圆星,内外各九个共十八个,以表示十八省人民团结和铁血的革命精神”。[1]“十八星旗”体现了大革命时期“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民族主义思想。

以上“十八里”、“十八蝴蝶”、“十八星旗”、“十八春”中十八是表示事物计量单位的数值。

徽戏《十八板》的句幅为十八板,何谓“十八板”?徽戏是明末清初由“(青)阳腔”衍生而出的声腔剧种,是青阳腔早期(弋)阳腔滚唱中的一种腔板。滚唱一般是以鼓板助节的,初时较为严格而稳定。《十八板》可分为两个部分:前九板是陈述唱词,后九板为音乐抒咏。

中国著名十大古曲之一《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根据匈奴乐器胡笳的特点而创作的乐曲。它是古乐府琴曲歌辞。全诗共十八段,谱作成套歌曲十八首。据郭沫若说,突厥语称“首”为“拍”,十八拍即十八首之意。李颀有《听董大弹胡笳》诗:“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中药配伍禁忌有“十八反”。“反”指七情中的相反配伍,“十八”为药数,“十八反”即指十八种具有相反配伍的药物。最早具体记录“十八反”的是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其中记载的十九种药物为:甘草反大戟、甘遂、芫花、海藻,藜芦反芍药、细辛、人参、丹参、沙参、玄参、苦参,乌头反半夏、瓜蒌、贝母、白蔹、白芨。

以上“十八板”、“十八拍”、“十八反”中十八是用于同类事物的合计。

2.概指

对于数词的虚指功能,清代学者汪中在《述学・释三九》中作了这样的解释:“先人之措辞,凡“一”、“二”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九”,以见其极多。此言语之虚数也。实数可稽也,虚数不可执也。”汪中的意思是说,古人在措辞表示事物数量的时候,凡是“一”所不能包括的数量,就用“二”来约略地表示,以表明数量之多;凡是“二”所不能包括的数量,就用“九”来约略地表示,以表明数量极多。这是虚拟地表示数量,而不是实际地、确切地表示,不能拘泥于它们本身实际所代表的数量。发展到后来,如果“九”仍难以概括,则进一步用九的倍数来表示。

“十八”是九的倍数,“十八”在古代经常虚指多数。如:十八层地狱并非确指地底下十八重那么深的所在,只是虚指地的极深处,佛教、基督教等认为人死后灵魂在这里受苦。

“江湖十八本”,根据白海英的解读,是指民间戏班艺人在长期流动演出中拥有的一批剧目,也是江湖班社的看家戏。由于“十八”在人们的生活中具有多、广的指代意义,江湖班便用“十八”来指自己的多种拿手剧目,这样“江湖十八本”之称就在戏曲史上出现了,而且渐渐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概念。在观众的心目中,“江湖十八本”意味着戏班能演民间流行的多种经典剧目。戏班为了提高竞争力,不论实际能演多少种剧作,不论是多于十八,还是少于十八,都愿意凑成“十八”之数,把“江湖十八本”作为吸引观众的一个招牌。[2]

此外,以“十八”来表示概指的还有:古代神话中的“死时,身长一丈八尺”,“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年轻的姑娘十八变”以及俗语“十八分精明”、“就地十八滚”,等等。另外,“十八”的倍数“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十万八”等,都表示多数,这些都不能死扣实数。当然这些词表多数的程度并不相同:“十”以及“十”以下的数词虚指的是较多数,“十”以上的数词虚指的是极多数。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这是词义模糊性的具体体现。由于客观世界的复杂性,人们永远不可能穷尽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模糊性是词义的特点之一,数词作为词类的一种,当然也具有模糊性。好多数词开始时都表示具体的数目,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认识的深入,具有了表示这一类事物的模糊义,即由具体到抽象,由特殊到一般。这也是词汇发展的一个途径。“十八”是古代表示多数的数词,它在意义上只是以表数目的“十八”为引子,而实质上则来表示或夸饰数量多、大。

二、“十八”的文化意蕴

数词既是一种语言现象,又是一种典型的文化现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某些数词同文化哲学和文化体制的关系极为密切,在长期的使用过程中它们逐渐蕴含了丰富的文化意义。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文化负荷”(culturally-loaded)。

1.“十八”与宗教

在佛教中,由于“十八”代表十八尊菩萨而成为“佛”的象征,是一个无比神圣、神秘、令人神往的数字。十八罗汉是指佛教传说中十八位永住世间、护持正法的阿罗汉,由十六罗汉加二尊者而来,他们都是历史人物,均为释迦牟尼的弟子。

此外,十八层地狱受苦的教义融合了中西方。“地狱”一词,梵语原称为niraya,或naraka,音译为“泥犁耶”、“泥犁”,或“那落迦”,意译为“苦器”、“苦具”、“不乐”、“可厌”等,本义是“无有”,系指无有喜乐之意。人死后落入此处受苦,毫无喜乐可言,故云“泥犁”。将“泥犁”译为“地狱”,是因中土信仰已有死归黄泉地下的观念,而人死入此,犹如犯人入狱受刑,因此便把“泥犁”译为“地狱”。

“十八”的倍数“一百零八”更和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佛寺撞钟,不多不少都是一百零八下。佛教认为,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撞钟一百零八下,可使烦恼尽消。

2.“十八”与哲学

先民用“数”记事,也用“数”来表述对世界的朴素的认识和看法,中国古代哲学就是以“数”来认识和解释宇宙本原的,在这里数早超越了数词本身的意义而成为一种哲学思想。

“十有八变而成卦”出自《易・系辞》:“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A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A而后挂。……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

《系辞》讲占筮的方法,有一套非常烦琐的操作规程,归纳起来就是这样两句:“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这里的“营”是演,即经营、推衍之意,“易”就是变。“四营而成易”是说经过四个步骤完成一易即一变。三易(三变)确定一爻。一卦有六爻,故需十八变才能完成一卦。

在“十有八变而成卦”的推演过程中,体现了“天地人”的思想。“分而为二以象两”,就是把一个事物一分为二,一阴一阳,阳代表天,阴代表地。“挂一以象三”,就是抽出一根代表人,这样天、地、人就都有了。当第二变时,将代表人的这一根也加进去,用“天地人合一”的方法进行演绎。“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将蓍草每四个四个为单位地数,各组都得出一个余数,以象征春夏秋冬四季。这些反映了古人独特的宇宙观和方法论。他们认为,《易》与天地间的自然规律是一致的、同步的。

3.“十八”与汉民族思维

关于语言与民族思维的关系,著名语言学家洪堡特有一句名言:“语言仿佛是民族精神的外在表现;民族的语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语言,二者的同一程度超过了人们的任何想象。民族精神和民族语言怎样一起产生自我们的认识所不可企及的同一个源泉,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谜。”[3]赫德尔也有类似的表述:“一个民族怎样思维,就怎样说话,反之亦然,怎样说话,就怎样思维。”[4]

文化上的差异,人类思维观念的不同,在数字的使用上得到明显体现。古人并不单单把语言看作符号而已,他们还认为语言具有神奇的魔力,对语言有着崇拜和禁忌的心理。这种心理从古代一直延续至今。语言中的某些数词同样也被认为具有奇特的力量,因而数词就有了吉凶之分,而人们都有趋吉避凶的心理,于是人们对数词也就有了爱憎的情感。

比如,英语国家的人们往往认为单数吉利,中国人偏偏喜欢偶数,认为好事成双。数字“八”是中国人所喜爱的,汉语说“女大十八变”,指女孩子到十八岁以后会越变越好看。此外“八”谐音“发”,再加上人们还认为平衡和对称就是美,所以“十八”又带有美好的意义。且“十八”谐音“要发”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中国人的数字文化观在此得以充分体现。

总之,“十八”是一种语言现象,作为数词时,它具有表数功能;同时,它又是一种典型的文化现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与宗教、哲学、汉民族思维都有着密切的联系,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蕴。

参考文献:

[1]张永.辛亥革命时期从汉族国家到五族共和国家的建国模式转变[J].北京: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502.

[2]白海英.民间戏曲的重要传承――“江湖十八本”考释[J].北京:中国戏曲学院学报,2007,(3):41-42.

[3]Karl Wilhelm von Humboldt,Ueber die uerschiedenheit des menschlichen Sprachbaues und ihren Einflussauf die geistige Entwicklung des Menschengeschlechts,aus dem Ueber die Kawisprache auf der Insel Jawa,imwerke in Fvnf Banden,Band Ⅲ,herausgegeben von Andreas Flitner und Kaus Giel. Darmstadt:Wissenschaftliche Buchgesellschaft,1963:414.

[4]J.G.Herder.Sprachphilosophische Schriften,aus dem gesamtwerk,aussgewahlt,mit einer Einleitung,Anmerkungen und Registern,Versehen von Erich Heintel. Hamburg:Verlag von Felix Meiner,zweite,erweiterte Auflage,1964,s.101.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07JC75101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上一篇:浅谈如何做好高校图书馆管理工作 下一篇:“乐活”理念的倡导高校校园文化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