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樱桃园》中解读契诃夫式喜剧

时间:2022-07-10 07:09:28

从《樱桃园》中解读契诃夫式喜剧

摘 要:《樱桃园》是俄国文学家契诃夫最后一部戏剧作品,虽然表面诉说着俄国贵族阶级的消亡,但无论是从角色形象的塑造、故事情节的构思还是思想主题的表达等方面来进行解读,悲情中有着荒谬,荒谬中含着滑稽,悲剧和喜剧元素相互融合,展现出一种悲剧化的喜剧效果,同时,也在悲剧和喜剧、同情和幽默之间达到微妙的平衡。由此可看出,《樱桃园》是一出典型的契诃夫式的喜剧

关键词:《樱桃园》;契诃夫;喜剧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3)09-0055-02

《樱桃园》是俄国文学家契诃夫最后一部戏剧作品,被契诃夫称为“四幕抒情喜剧”。这部剧中展现了契诃夫与众不同的喜剧模式,被不同时代的导演从各自的角度进行了阐释与拓展,在戏剧史上有重要意义。许多读者最初读剧本时,从自身体验出发,会将《樱桃园》当成一部沉重的正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就曾经因为把《樱桃园》排演成沉重的正剧而遭到契诃夫的不满与抗议。契诃夫坚持《樱桃园》是一部喜剧,认为斯坦尼拉夫斯基将自己的作品排演成了一出悲剧,违背了自己写喜剧的初衷,他称之为愚蠢的感伤主义。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面临的难题,每个初读《樱桃园》的读者都能体会。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契诃夫式喜剧模式的独特,正是他将喜剧与正剧因素融合得天衣无缝,使得无数的读者都会分不清《樱桃园》究竟是喜剧还是悲剧。本文中说的“契诃夫式”戏剧,是笔者对契诃夫戏剧的形态和方式的一种诠释,意图通过这种诠释,进一步领略契诃夫戏剧的精神和意义。

一、传统喜剧与契诃夫式喜剧

(一)传统喜剧

喜剧是戏剧中的一种,它多以夸张的手法、诙谐的台词、巧妙的结构还有对喜剧性格的刻画,来嘲笑丑的、滑稽的人或事物,从而达到对正常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予以肯定的目的。传统喜剧无论在故事类型、人物设定、情节设计或是细节安排上都具有一定的程式与规律,可以按图索骥,有章可循。传统喜剧的艺术特征是“寓庄于谐”,“庄”是指喜剧的主题所体现的深刻社会内容、“谐”则指主题思想所赖以表现的形式是诙谐可笑的。“庄”是喜剧之魂,“谐”是喜剧之所以能成为喜剧的原因,两者在喜剧中辩证统一,因而喜剧的批判总是间接而又意味隽永的。它要调运审美主体的积极情感去抨击,在嘲笑中显出正义的力量,达到批判的效果,因而喜剧善用倒错和自相矛盾的技巧,在倒错的形式中显示真实。

这其中也存在固有的模式:戏剧初始,正反面角色分明,反面人物总是当权得势,对正面角色大为阻挠,随着笑料百出的剧情发展,在戏剧的结尾部分,正面角色反败为胜,大快人心,其中的悬疑也得到解答,喜剧的构建也得以完成。

(二)契诃夫式喜剧:悲剧化喜剧

传统喜剧的模式并不适合契诃夫的写作方式。契诃夫从不给自己的戏剧标为“悲剧”,他所写的七部大型戏剧都被他自己标为喜剧或正剧。《樱桃园》接近于喜剧中的讽刺喜剧,因为它的喜剧性就是体现在契诃夫对庄园中的人们的暴露和讽刺上。但它又不同于传统戏剧,在《樱桃园》中,契诃夫另辟蹊径,将喜剧复杂化、深刻化,他采用了一种悲剧化的手法写喜剧——“寓笑于哭”,使人在笑后回味无穷,而且越回味,越忧伤。

由于作品本身的背景以及作者在其中多次运用的太多“情绪化”的表现和大量的“停顿”,如“含泪”、“哽咽”、“擦眼泪”等等,许多人容易把《樱桃园》认作是一出正剧或悲剧。既然契柯夫一再重申这是喜剧,我们就不能从自身的感受出发、不能从剧中人物的遭遇出发,要仔细研究、解析剧本,找到契诃夫看待这部剧作的出发点,找到和作者相同的观点。契柯夫是一个创作态度非常冷静、客观且富有同情心的作家,他以一种极其细腻的手法,生动地塑造了每一个剧中人物。虽然他以一种讽刺、嘲笑来表现环境和个人之间的互不协调,并把这种互不协调的现象加以放大、扭曲,使其显得更加荒诞不经、滑稽可笑,但他的笔触中又流露出对柳鲍芙等人的同情,让人感到每一种幽默里,都包含笑和悲哀。这就是契诃夫风格的喜剧,喜中透着悲,嘲讽中带有怜悯。

正是这样,契诃夫笔下的那些看似与喜剧并不相容的元素——正剧、悲情、抒情性才能如此恰到好处地融合在《樱桃园》中,慢慢呈现在观众面前。在契诃夫的眼中,这些元素并不矛盾,它们是生活的不同侧面,它们都属于生活。契诃夫这样的人生态度,决定了他喜剧风格的与众不同,不是单纯靠夸张来展现喜剧,而是自然流露出生活的喜剧成分。这样,融合了悲剧和喜剧因素的《樱桃园》,在同情和幽默之间达到微妙的平衡,如同特罗亚特所说:“这部喜剧的伟大之处在于它独特的融合——用喜剧人物阐释出悲剧的主题。”

二、解读樱桃园中的喜剧要素

(一)从人物形象上解读

契诃夫在该剧中塑造了一系列荒诞滑稽的人物形象,无论是贵族还是仆人。庄园的主人柳鲍芙和加耶夫仿佛是两个被惯坏的孩子,常常回忆美好的童年,总是孩子气地对待他们的生活、对待家族的樱桃园、对待自我的感情乃至别的一切事物。贵族生活把加耶夫和柳鲍芙给惯坏了,失去樱桃园应该是他们生活中的一起非常重大的事件,理应严肃面对,但他们并没有紧张与不安,反而继续着他们空虚奢侈的生活,最后只能用廉价的眼泪目送樱桃园的毁灭。他们的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展现出无尽的荒唐与可笑,更讽刺的是,荒唐可笑的主人竟然成了仆人们崇拜的偶像,被仆人们竞相效仿。仆人杜尼亚莎从小就被送给贵族家庭做仆人,可是她的衣着、发型都是贵小姐的模样。仆人雅沙讨厌樱桃园,幻想能够回到巴黎,终于樱桃园被卖掉,他满心喜悦,期待着可以跟着柳鲍芙回到巴黎。此外,剧中许多人物,如管家叶比霍多夫和教师夏洛蒂,甚至那个最后被遗忘在庄园里的年迈的老仆人费尔斯都具有了矛盾与滑稽,充满悲剧意味。契诃夫在描写这些人物的时候,通过夸张的语言和动作,引人发笑,但这种笑却是嘲笑、讽刺、带有一种苦涩的笑。

由于俄国社会当时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政治经济权利从贵族阶级转移到新兴资产阶级,社会各阶级的生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作者虽然怀念着往昔的日子,对逝去的感到伤感,但他对于未来、对于新生活依然充满了期待与憧憬。在这样复杂的情感刺激下,他对于贵族阶层又是讽刺,又流露出同情。契诃夫阻止不了时代变迁的进行,他怀念旧式农业化社会生活方式的恬静和幸福,对旧式农业化社会生活方式的逝去怀有深深的不舍与浓浓的感伤。但与此同时,现存的寄生阶级和寄生制度又让他感到不满,于是他期待着一切能够发生改变,并期望这种转变能带来一个崭新的世界。

(二)从戏剧故事情节中解读

从戏剧情节看,《樱桃园》背离了传统戏剧的矛盾冲突集中的原则,它淡化了戏剧的冲突。虽然戏剧的名称为“樱桃园”,并且戏剧的核心也是买卖樱桃园,但是樱桃园的买卖并没有给剧中的人物们带来不安或紧张,他们甚至都没有为此付出任何行动。故事的发展总是游离于樱桃园这一主题之外,虽然主人公们总是不停地回忆、怀念、强调自己对樱桃园的热爱。但是面对庄园即将被拍卖,他们只有情绪上的不舍,在行为上没有任何付出,充耳不闻罗巴辛的劝告。即便穷途末路之时,他们仍然固守着贵族式的奢侈的生活方式:点最贵的菜、给每个服务员一个金卢布……这样,人物的情绪反应和行为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反差,不能不让我们感到他们对樱桃园的感情非常荒唐可笑,这样无疑使戏剧具有了别样的喜剧色彩。

樱桃园是剧中人物精神上的矛盾集中点,一边热爱,一边又不以为意,不仅是庄园的主人,剧中许多角色也是如此。尊敬着、爱着樱桃园的主人的商人罗巴辛,从他们手中夺走了樱桃园,将一棵棵樱桃树砍伐掉;失去樱桃园的柳鲍芙只是流了几滴眼泪,无损生活与情感;加耶夫宣布他将要成为金融家了,仿佛卖掉樱桃园反倒成就了他。一场看似撕心裂肺的悲剧,却成了一个大团圆的结局,看似众人陷入了悲剧性的结局,但大家仿佛又在这样的结局背后找到了更好的出路,都得到了完满的安排。

(三)从“樱桃园”的这一主题中解读

“樱桃园”既是本剧的标题,也是剧情发展的现场环境,更是主题。它既代表着剧中人物的童年,也代表着契诃夫本人的过去,更是一个巨大的象征——俄国往昔的社会景象,还是象征着那些虽然陈旧但毕竟美丽的事物。剧本结尾,契诃夫将自己对樱桃园的难舍与愁绪化作剧中那天边传来的忧郁而飘渺的琴弦绷断似的声音、园子深处砍伐树木的声音……

樱桃园曾经辉煌绚烂过,但这样的诗意美好已经是开到荼蘼。柳鲍芙这些贵族们的时代已经逝去,樱桃园的生命也走到尽头,和主人一样注定要离开。契诃夫在这日薄西山的樱桃园里寄寓了他的不舍与怀念,但在结局的时刻,契诃夫又想让我们知道,希望是存在的,告别并不是值得哭泣的事情,而是为了开始新生活必须付出的代价。未来的美是未知且值得期待的,每个人既留恋过去单纯宁静的美,但也需要充满对未来充满激情和憧憬。

三、小结

无论契诃夫在戏剧中表现出多么忧郁的格调、悲伤的剧情、沮丧的情绪,作品中总是悲喜交融,而且悲剧因素愈深,喜剧讽刺因素也愈深,但喜剧因素并不引起愉快的感觉,往往表现出一种不符名实的矛盾的、悲伤的惨笑。无论是从角色形象的塑造、戏剧情节的构思还是主题思想等方面来看,《樱桃园》的确是一部带有鲜明喜剧因素的剧作,是一部在现实本身的矛盾中包含着人类生活的喜剧。在他的喜剧中,滑稽和残酷同在,可笑与可悲相互渗透,崇高中带着滑稽,悲哀中带着荒谬,组成一个绝望的喜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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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曾艳(1989-),女,四川内江人,四川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2011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与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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