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个人财产婚后所生的增值收益之归属

[摘要]根据《婚姻法》17条的规定，个人财产婚后所生的增值收益应当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其法理主要依据于尊重“夫妻协力”在增值收益中所起到的作用。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产生增值收益的方式日趋多样，不区分增值性质一概认定其归夫妻共有，有违上述法理，故应就个人财产婚后所生的增值收益之归属重新予以类型化分析。

[关键词]个人财产；共同财产；增值收益；孳息

中图分类号：D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78（2013）04-109-02

最高法院颁布的《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三）》（“《解释三》”）第5条规定夫妻一方个人财产婚后所生的孳息归属于原财产所有人，该条解释颠覆了婚后个人财产所生孳息归夫妻共同财产的传统法律规则，参考适用了《物权法》保护个人财产的立法精神。文章旨在通过对孳息之归属的法理分析以及各国立法的比较研究，探求个人财产婚后所生的增值收益之权属，兼论该解释的合理性。

一、我国现行法的适用

我国《物权法》规定116条规定，自然孳息除另有约定外属于原物的所有权人，有用益物权人的，归属用益物权人。根据上述“孳息随原物”的物法规则，孳息一般归原物所有人所有。

但根据《婚姻法》17条的规定，除当事人有特别约定，或者当事人的财产属于法律规定的个人财产外，在婚姻存续期间获得的财产属于夫妻双方共有财产。《婚姻法解释二》第11条进一步规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财产投资取得的收益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据此，在《解释三》出台之前，根据《婚姻法》以及司法解释，应当认定个人财产婚后产生的孳息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由此可见，针对个人财产婚后所生孳息权属的问题，适用不同的法律将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上述矛盾的产生主要源于我国民事领域缺少民法典的统领。当涉及夫妻内部物之流转时，此种法律关系形式上似受物法管辖，但是基于夫妻双方特殊的身份关系应当适用身份法进行调整，以维护夫妻关系的延续。由此可见，在调整夫妻财产关系的特殊场合，应排除适用物权法规定的物权变动规则，即夫妻一方取得法定夫妻财产共有权之唯一根据是夫妻身份。

《解释三》第5条却认为应按物法的规则认定孳息的权属。如前所述，该条的适用将打破上述人法与物法的适用规则，造成法律体系形式逻辑的混乱，有待商榷。

二、国外立法之比较研究

纵观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的立法，各国对个人财产的增值部分的归属大致采取以下二种认定方式。

（一）配偶方直接对增值部分享有权利

针对婚姻存续期间所得财产的权属规则，各国现代立法大致采取两种态度一为共同财产制，二为分别财产制。采用共同财产制的国家一般认为，个人财产于婚姻存续期间所生于之增值部分，除双方另有约定的，属于双方共同财产，离婚时由夫妻双方平均分割。采取这种方式的国家有意大利、法国等。

而采分别财产制的国家为达夫妻双方地位实质之平等，另规定剩余财产分配制以肯定妻子通过家事劳动参与负担家庭费用的地位。以德国为例，《德国民法典》第1363条规定：丈夫的财产和妻子的财产不成为婚姻双方的共同财产；此规定也适用于婚姻一方在结婚之后所取得的财产，但是婚姻双方在婚姻当中取得的财产的增值部分，在婚姻财产增值共有制结束之时相互补偿。由此可见，德国采用分别财产制作为法定的夫妻财产制，即一方于婚后所得的财产属于一方个人财产，包括个人财产在婚内产生的增值仍归属于原财产所有人；但为了保护另一方的利益，以剩余财产分配制规定离婚时，配偶一方有权就该部分收益提出分配之请求。据此，可以认为德国法肯定了配偶方对增值部分享有权利。

据此，无论是采哪种法定夫妻财产制，上述国家都肯定了配偶方享有另一方个人财产婚后产生的增值利益。

（二）配偶方仅对主动增值部分享有权利

第二种是采用折衷的方式来认定增值部分的归属。以美国为例，根据《美国统一婚姻财产法》的规定，配偶一方基于对对方个人财产所付出的物质劳动、努力、投资、体力或智力的技能、创造或管理活动，而对方的个人财产因上述活动产生实质性增值的，该部分增值归夫妻双方共同所有。美国婚姻法也采取夫妻财产分别制，但在个人财产的增值部分认定时，法院采个案判断来认定增值部分的归属——即先确定增值收益的性质，增值属“主动增值”的，即当一方的个人财产由于他方或双方所支付的时间、金钱、智力、劳力而增值的，该部分属夫妻共同财产；属“被动增值”的，即通货膨胀或其他不是因当事人的主观努力而是因市场价值的变化而产生的增值，该部分属原财产所有人所有。

综上，可以看出配偶方对相对方个人财产于婚后之增值收益享有权利是各国婚姻立法的传统。

三、自然孳息归属之法理分析

根据物权法原理一般认为自然孳息属所有权人所有，有用益物权人的，归属于用益物权人，其中的立法旨趣在于贯彻“物尽其用”以及尊重劳动的立法目的，立法者赋予所有权人及用益物权人享有自然孳息的所有权。

在夫妻身份的法律关系中，自然孳息的归属是在尊重权利主体劳动的基础上，进一步注重对夫妻共同体存续的维系。承认家事劳动的地位就是承认了“夫妻协力”在维系夫妻共同体存续的重要性。从事家务劳动是一方“协力”的具体表现。所以一方财产于婚后所生孳息的取得即使仅出自一方的劳动，但亦不能抹杀另一方专事家务而免其后顾之忧的付出，故肯定其对孳息享有权利亦属当然。

由此可见，法律规制自然孳息的归属都是基于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思想，以此调动劳动者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而“夫妻协力”原则更是鼓励家庭和睦团结，互帮互助共同投入生活生产。随着生产方式的多元化，学者将“劳动”的涵义进一步以“个人行为”予以涵盖。同理，对于因个人行为而产生的资本收益也应参照自然孳息的归属规则予以认定。

婚后所生增值归夫妻双方共有适用于自然孳息以及因个人行为而产生的资本收益显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否适用利息、不动产增值部分等资本收益争议较大，也是现代各国立法的分野之处。下文将具体就资本收益之归属认定进行论述。

四、资本收益之归属认定

通过上文的介绍可知，美国已抛弃了对增值规制单一认定的规则，我国部分地区的司法实务也持相似的观点，上海高院认为，将属于个人所有的房屋出租，考虑到房屋出租的租金基本上来源于夫妻双方共同的经营管理行为，所以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租金为共同所有。但若房屋所有人有证据证明事实上房屋出租的经营管理仅由一方进行，则婚姻存续期间的租金收益应归房产所有人个人所有。但上述观点的后半段有违尊重“夫妻协力”这一原则，没有坚持家务劳动的社会性：经营管理仅由一方进行时，势必占用了该方为婚后共同生活所应付出的时间及精力，若没有配偶方的“协力”保持家庭大后方的稳定，出租人是无法安心经营管理该房屋的出租活动的，所以配偶方有权主张这部分租金收益。

通过上文的论述可知，与“夫妻协力”无关的财产，即使在婚后获得也应认为是一方个人财产。那么认定个人财产所生增值之权属也应先评价其产生是否与“夫妻协力”有关，再行确定其归属。比较赞同美国法院将资本收益区分为主动增值与被动增值分别认定，而不一概而论的方式，仅认定主动增值为夫妻共同财产。

五、结束语

综上，《解释（三）》第5条解释应修改为：夫妻一方的个人财产在婚后产生的增值收益（包括自然孳息和资本收益），应认定为夫妻双方的共同财产，但该部分增值属于通货膨胀或其他不是因当事人的主观努力而是因市场价值的变化而产生的增值除外。